不自覺地就出了正月。

陸府里是天翻地覆的變化，卻沒有怎么影響陸雯。主母依舊被禁足著。于是，陸雯窩在自己的院子里看話本。

府里不是沒有想過來討好陸雯的，但是大抵是要歸功于柳氏的。她一房妾室，把府里上下都打點的一點都不出錯。

唯一讓陸雯出了面的事情就是三姑娘，陸敏婕。

那日撞得厲害，但是還是年輕，身子底子好，沒有十天就恢復的不錯了。最近大抵是好的差不多了，便開始為難柳氏。說是，有小兩天沒有吃過東西。

柳氏如何勸說都沒有用。就是要見她娘陸林氏和父親。

可是，陸林氏不比三姑娘。她當年本就為了生產三姑娘烙下些病痛，去年陸敏慈過身，她白發人送黑發人，大悲過后身體就更弱。此番為了三姑娘，挨了陸良玨一腳，尚在病中，根本顧不得陸敏婕這點作。

至于陸良玨就更不消提了。

于是，柳氏沒了辦法，只能來求陸雯。

“大姑娘，眼下三姑娘這樣，也不是辦法。”柳氏這半個月著實瘦了一大圈。本來就清瘦的人，眼下感覺都要沒了。眼下泛著青黑。

也是，這一大家子操持的事情。陸敏濤又還小，需要管教。晚上，陸良玨還需要陪寢。

柳氏實在是分身乏術。

“傷口如何？”陸雯問道。“不曾破相吧？”那日血流如注，陸雯想起來都覺得有點后怕。

柳氏回答的仔細。“傷口當時看著駭人，倒也還好，沒有發起炎癥。也算三姑娘福大，那傷口藏在頭發里，并不影響儀容。”

陸雯聽聞點點頭，“的確是福大。既然藏在頭發里，那陸敏婕還算有個念想。”

陸家的姑娘的相貌在京城里是排的上號的。

“我晚間會去她院子里坐上一坐，敲打一下。但這事，你心里知道就好。且不用和三姑娘說。仔細院子里會砸點東西就是了……”陸雯想了想，“屆時，我這頭，你就和父親說禁我的足。她那頭，就按照府里的規矩扣了份例就是。”陸雯交代著。

“大姑娘這是為何？”柳氏不解。

“總是要做點樣子的。府里的規矩就是規矩。我是沒有銀子……但左右，主母家的女兒也不似我差那幾兩銀錢。”陸雯說。“還有一事，還請姨娘操辦。”

“大姑娘請講。”

陸雯招手讓柳氏貼耳過來。

柳氏點點頭，記下陸雯所講。“著實是麻煩姑娘費心了……”

“姨娘的事，陸雯怎么能置之不理。橫豎出嫁前，還有許多要麻煩姨娘的地方。”陸雯笑著說。

柳氏見陸雯胸有成竹，這心就算放了一半回肚子里，應道：“好。那三姑娘那邊還請大姑娘走一趟。”

“姨娘費心了。”

待柳姨娘走，喜兒湊了過來。“姑娘，柳氏對您改了稱呼。”

陸雯抄起話本，看了起來，說：“嗯，就你機敏聽了出來。”

原先有陸敏慈與陸雯年紀相仿，府里誰也不敢稱是大姑娘，故而，以名喚之。

此番出了變故之后，柳氏率先改了口。

“姑娘真要去三姑娘的院子里啊……”

“總不能我出嫁前，陸家早夭一個姑娘吧……那我的名聲得多難聽……橫豎，三姑娘現在置氣就是不想嫁給她賠錢的表哥。這不是什么難事……按我的想法，倒也不愿意陸敏婕跟了林城。”陸雯悠哉的說。

喜兒不明白，“為什么？”

陸雯拿起書敲了喜兒一下，“反正你也聽不明白就別問了。”

“諾。”

“今兒，小滿干了些什么活？”陸雯問道。

喜兒揉揉腦袋，說：“今兒，沒什么活。小滿在屋里做繡活。楊嬤嬤說，姑娘今年得出嫁，嫁妝里的繡活得預備起來。小滿她手比我巧，就讓她多做一些。”

陸雯點點頭，“行，知道了。”

這個小滿，做事勤快，懂事話少，怎么也不像是外頭沒有調教過的丫鬟。陸雯觀察了她半月有余，越是覺得這人合眼緣。

更覺得早就和她認識一般。

可越是這樣，陸雯心里越是沒底。她隱約知道自己忘記一些事情，可是具體有些什么不太清楚。這種熟悉的感覺，定然不是無端生出來的。萬一親近起來，有些事情泄露出去終究是不好。

當今圣上有些忌諱。失憶之癥，往往和巫蠱魘術扯上關系。這也是，為何陸家見陸雯沒有異常就沒告知她本人失憶一事。就是怕有萬一……

吃了午飯，陸雯說要出去轉轉，帶著喜兒便出了院子直奔陸敏婕的院子。

同樣是嫡女，陸敏婕的院子比陸雯精致的可不是一星半點。陸林氏喜愛梅花，在陸府種有梅園，在陸敏婕的院子了也栽了一棵。

陸敏婕身邊的大丫鬟香香在院子里見到陸雯一愣，上前福了福身子，“雯姑娘。”

“香香啊！我家姑娘要在院子里賞梅，你搬張椅子來。”喜兒吩咐道。

香香神色遲疑，“這……雯姑娘，府里的梅園花開得比咱們院子里多得很。這已經是花季的尾巴了……您在這兒賞什么梅啊……”

“怎么？這里賞不得嗎？”陸雯柔聲問。

可是聽在香香耳朵里并不是這么回事。雖然不知道老爺與夫人還有三姑娘之間發生了什么，但是陸雯此番也太過了些。

香香好歹也是陸敏婕身邊的大丫鬟登時覺得受了委屈。“雯姑娘為難小的一個下人做什么？姑娘是主子，怎么也輪不到小的說不得啊……”

“也是……”陸雯掩嘴笑了笑，“那請你家三姑娘來和我說。”

“你！”香香壓下自己的脾氣，道：“雯姑娘，可是不知道我家三姑娘病了半月了嗎？”

“病了正要出來走走才是。”陸雯臉上還是笑著。

這話被門后的陸敏婕聽到，登時就火了。也忘了自己還在尋思覓活，拉開門就從屋子里跑了出來。“陸雯！你不要太過分！我娘好歹還是主母！你休在這里耀武揚威！”

陸雯上下一打量，陸敏婕這中氣十足，面色紅潤，的確是好了。她使了一個眼色，喜兒便拉著香香退下。“看來是好了。一點也沒有病相。”陸雯知道陸敏婕不過是裝的，果然不出所料。

“你！你來就是為了看我洋相嗎？”陸敏婕咬牙切齒的問。

“我看那做什么？”陸雯問。

“我怎么知道你心里想些什么？”

陸雯湊到陸敏婕身側，“那妹妹可以問啊！問問不就知道了？”

“你！不要欺人太甚。”

“陸敏婕，到底是誰欺人太甚？你母親新寡帶著你姐姐嫁進陸府，逼得我跑回鳳城老家守墓，與你們劃清界限。我從鳳城回來之后，好像一直是你容不下我。你捫心自問，我何曾真的與你計較半分？倘若，我要與你計較。那日你落水，任你淹死就是了。還輪的到，今天你質問我，欺人太甚？”陸雯神色一斂，著實嚇人。

陸敏婕的氣勢頓時矮了幾分。“你，你你到底想怎樣？”

“你想怎樣？如今，你作妖，到底想干什么？你母親在病中，你不是不知。是要把她作死了，你和我一樣成了沒有母親的孤女，才甘心是嗎？”陸雯一向不對陸敏婕擺長姐的姿態，一是不愿意，二是沒必要。

陸敏婕被陸雯三連問，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

“你想什么我大抵明白。不過是想看看和你表哥的婚事還有沒有轉機。是嗎？”

“嗯。”陸敏婕點了點頭。

陸雯嘴角一勾，真是心思簡單。陸雯覺得自己這些年看的話本，是一點都用不上。有些無奈的嘆口氣，說：“這不是什么難辦的事。你要是聽話，我自有辦法讓父親和你表哥都不提元宵那日的事情。”

陸敏婕眼里突然有了神采。“真的？”

陸雯笑的滲人，恫嚇道：“你要不聽話，我還有辦法讓你嫁到你表哥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