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陵皇宮的吃穿用度并不比凰城城主府差,甚至還要奢華幾倍。這個京城都在羨慕當(dāng)朝皇帝對皇后的寵愛,可我覺得我并不快樂,珠珠也不快樂,還有阿城。
我能感覺得到,阿城也不快樂。
前朝的局勢我并不清楚,但我在加冕皇后時看見了舅舅,他和珠珠是目前我在京城里唯一的兩個親人了。
舅舅也來到了西陵做官,這是為什么呢?千里迢迢來西陵難道是為了我嗎?可見了我也只是行禮拜見,和珠珠一樣不肯和我多說一句話。
我覺得他們都變得好奇怪,珠珠是,阿城是,舅舅也是。
說來慚愧,我堂堂一個皇后,前朝局勢我不知就算了,連后庭也不知,但我對這些管理后宮是真的無心也無力。
一看著那些堆起來的小黃本本我就頭痛,倒不如剝了南方剛從凰城運(yùn)來的荔枝,晶瑩滾滾的果肉比那些紙有用多了。
但最近真是鬧出了一件沸沸揚(yáng)揚(yáng)的事,連我這個兩耳不聞前朝內(nèi)宮的皇后都知道了。
林相又和阿城因為我的事吵起來,大概又是說我無才無德還霸占帝王的寵愛之類的。還有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的緣故,阿城最近幾個月升舅舅的官升的特別快,馬上就要和林相比肩了。
聽著玉娘講著,我又吞下一顆多汁又甜的荔枝,心下想著林相是誰,模模糊糊好像珠珠說過是林貴妃阿城的小老婆的爹。
我點(diǎn)了點(diǎn)頭,拿起水杯喝了口水,玉娘撇起好看的眉毛,她是我的教禮嬤嬤和掌事,一向不喜我不端莊的樣子。
在西陵的皇宮總是不自在。
我只能慢慢放下茶杯,我又想阿爹和阿兄還有凰城了。
走出正殿,院里便有大片好看的荷塘,他們在陽光下,總還是那么好看,但就是少了凰城荷花的風(fēng)韻。
還有城主府里那一大塘的七彩荷花,只怕世間再沒有荷花能比得上了。
玉娘說過幾天就是中秋國宴,每到這個時候我就會特別同情她和珠珠,因為我這個皇后什么都不通,有什么活動一直都是她倆幫我操辦。
玉娘一手打理的井井有條,珠珠也不知何時學(xué)會的這些東西,整天和玉娘一樣忙前忙后。
不過不同的是珠珠總是一張臉上沒什么表情,像一個走來走去的木偶。
我不明白也不知道,珠珠為什么會改變這么多,我都快懷疑她和之前的珠珠是兩個人了。
我心里放不下的人沒變,心底的疑惑太多,心里的不安也越多。
在國宴開宴前,我終于看見了珠珠的表情有了變化。
我正在后廳整理著裝,她疾步推開門進(jìn)來又猛地把門關(guān)上,緊促著眉,手里握著一塊血紅的玉玨。
然后粗魯?shù)厝M(jìn)我的袖里,我很好奇剛想拿出來,誰知她竟低嘶一聲:“別拿出來!”
我被嚇了一跳,這么多久從我醒來到現(xiàn)在她整天都是面無表情,現(xiàn)在突然這么嚴(yán)肅,我點(diǎn)點(diǎn)頭,順著她的意,沒再想把這玉玨拿出來的事。
但心下還是有些好奇,這到底是什么,終于讓珠珠的情緒有了變化。
要知道我前個月為了讓珠珠開心花了不少心思,也沒讓她有絲毫的情緒波動。
但我沒想到這玉玨是阿城的小老婆林貴妃的,好死不死的在林貴妃說祖?zhèn)饔瘾k不見了之后就在大殿上從我的袖口掉了出來。
而且我親眼看見是珠珠扶我進(jìn)殿時她故意抖了一下我的袖子,這玉玨才掉出來的。
要是別人,我一定認(rèn)為是那個人被林貴妃收買了,她們串通好了誣陷我,上演宮斗戲碼。
可這個人是珠珠,就算親眼所見我也不相信珠珠會害我,就算打死我我也不相信。
可我想不通。
我和珠珠跪在大殿中央,珠珠還是沒什么表情。整個大殿說什么的都有。
我以為我會被拉進(jìn)大牢,就算不進(jìn)大牢也沒什么好果子。
可事實(shí)是阿城站在了我這邊,他大發(fā)雷霆,認(rèn)定就是林貴妃嫉妒我,才故意栽贓嫁禍給我,然后讓侍衛(wèi)把林貴妃拖下去打入冷宮。
群臣反對也沒用,阿城就是打定了主意。
林貴妃一把甩開侍衛(wèi),吼道:“本宮自己會走!”
她走到阿城前面,道:“陛下還記得你我總角之樂、一言之諾嗎?”
阿城的臉上一片陰云。
她繼續(xù)說:“陛下可曾記得你當(dāng)年去凰城時臣妾等了你足足三年,你走之前臣妾曾說過這一生最大的愿望便是能常伴左右,如今只怕是不能實(shí)現(xiàn)了。”
她的眼里只剩了絕望,一步一步在文武百官和皇親國戚面前走出了大殿。
故人非故人,一切從頭到尾只是她的一廂情愿罷了。
原來她才是那個愛阿城最長久的人,無私無怨,甘愿收起鋒芒,甚至不求回報。
我突然覺得我們都很可憐,為了一個人男人,放棄所愛,我放棄了自由,她呢?
或許是一生吧。
阿城親自扶起我。
我問他:“你為什么要對我這么好?”
他說:“因為小寧是我一生摯愛,朕怎能容忍別的人傷害你。”
我恍神了一會,點(diǎn)點(diǎn)頭。
隨后他便向所有人宣布,以后見我如見到他本人,敬我如敬他,我手里的鳳璽如同國璽。
這般榮寵,前所未有。
夜晚回到摘星殿,等到所有人都走光了,只剩下我和珠珠兩個人。
我問她:你就沒有什么話想對我說嗎?
她說:沒有。
神情淡漠。
快秋天了,西陵怎么涼的這么快,在這中秋之際,我竟感受到了通身的寒冷,皇宮之中,幾尺藍(lán)天,幾寸陽光,都沒了光澤。
總是不及凰城的。
一切總是不及凰城的。
不管是人還是物。
過了下旬,冷宮里傳來消息,林貴妃死了,被人亂刀殺死的,身上血肉模糊,慘不忍睹。
另一個消息,殺死林貴妃的人就是珠珠。
還有一個消息,阿城要下令殺了珠珠。
我知道消息的那天晚上下起了滂沱大雨,我在雨中哭著瘋跑向了阿城的大殿,全身狼狽不堪。
登上后位之后我從沒有這么哭過,或者說我從認(rèn)識阿城這么多年來,相識到嫁他為妻都沒有這么哭過。
我哭著說:我不能失去珠珠,我不能失去珠珠。一遍又一遍。
阿城心疼地給我擦拭著臉上的淚水和雨水,最終幫我封鎖消息。
但我覺得林相在朝中勢力那么龐大,這皇宮里的眼線也一定很多,他一定知道了。
他一定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