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二皎皎明月似君心
我叫華桑,堂堂威遠將軍獨女,從小萬千寵愛于一身,但女子終有一天要嫁人生子,父親說不求我知書達理,只求問心無愧,活得自由自在才好。
母親雖只是宮中四品女官,但在后宮中也有一席之地,再說父親從來也不在乎母親的身份。
可是突然有一天,有人告訴我,我最敬重的父親戰死了,戰死在了凰城之戰中。當時父親去追擊凰誠溯,運回的就只有冰冷的尸體。
我十一歲的時候,發生了三件大事。
第一件,父親離開了我和母親。
第二件,靈霄投靠城皇子后受其重用現已成為其左右手,那個小時候總喜歡跟著她的小男孩長成了獨當一面的大人了。
第三件事,聽說凰城千金已經進宮了,而我在母親回緩些時,離開將軍府進了宮。
在城樓上,我看見了被懸吊在樓城上的凰城城主千金,看見了萬箭穿心的凰誠溯,看著他們兄妹二人,我卻怎么也痛快不了。
在之后,陛下宣召母親進宮復職服侍城主千金,我也央求靈霄把我調去錦瑟宮服侍。
母親看見我時淚眼婆娑,當即訓斥不已,我痛哭應下。
可笑的是這位傳說中的城主千金竟然失憶了,陛下對她寵愛萬千,她喜歡看星星,陛下在的時候會陪她一起,陛下不在的時候她也會一個人坐在樓閣上望著星空發呆,遇到天陰時夜空陰沉沉的,她也要盯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今夜是個好時機,陛下有事要忙,這位皇后又在摘星樓上,一個人吹冷風,怔怔盯著天際。
我端著茶盤的手從袖里摸出了匕首。
殺父之仇不能不報,對不起了。
她沒有回頭,出聲:“華桑,你看得到凰城嗎?”
我沒有收回托盤下的匕首,答:“奴婢看不到。”
她怔怔:“怎么會看不到呢?就在那個方向啊。”她用手指了指。
遠方除了漆黑的天際什么也沒有,她嘆了嘆氣,收回手。
“對不起啊,我最近真是越來越糊涂了。”
我的心被抓著一樣難過,收回袖口的匕首,放下托盤,倒了杯茶遞給她,道:“娘娘喝杯茶吧。”
她接過茶,道:“你真幸福,有家人陪著。”
我默然,內心翻滾,念起敬重的父親,她不知道我的父親早已戰死在凰城一戰中了。
我張了張嘴巴,終是說不出一個字。
陛下匆匆上來,黑黑的眸子瞟了我一眼,然后笑對凰寧說:“皇后怎么在這,這風大,這可是威遠將軍獨女,威遠將軍獨掌一支華家軍,皇后怎么能隨意使喚呢。”
凰寧溫順回答:“是我大意了,以后不會了。”
我開口道:“能服侍娘娘,是臣女的榮幸。”
皇帝不在啰嗦,說這風大要扶凰寧下去休息。
等他們轉身要離開時,我清楚地看到這位年輕的帝王對我做了一個口型。
他說:管好你的嘴。
人去樓空,我看著這璀璨星空,流下了淚水。
父親,桑兒該怎么辦?可是她真的好可憐,連自己父兄已死凰城已破都不知道,她每日翹首以盼父兄來看她,一封接著一封給凰城寫信,父親,桑兒真的下不了手。
父親,桑兒到底該不該這樣做?
又一日,錦瑟殿,這位皇后無聊至極,拿著毛筆練書法。
練了一張又一張,她放下毛筆,揉了揉手肘,看了一下在旁邊的我。
她問:“你可有什么喜歡的人或物?”
我想了想,靈霄算嗎?我從小就和靈霄一起長大。
我沒有說出口,只是搖了搖頭。
她面色柔和,打趣道:“我以為你會說重將軍呢,你們兩個看對方的眼神可真不一般。”
我老臉一紅:“娘娘您又打趣我!”
“你已經十一二歲了,不怕,我不會笑你的,還有,我不是說過了嗎?讓你在沒人的時候可以喚我寧姐姐。”她很大方。
我沒有說話。
她繼續說:“不過你的眼睛里面透露出來你和我喜歡同一種東西。”
我問:“什么東西?”
她提起筆,慢慢在紙上寫了兩個字。
自由。
我呼吸一滯。
自由,多么美妙的字眼啊。
只是恐怕她這一生都不能實現了。
母親派人來接我出宮回將軍府,我逃走了,去禁衛軍找靈霄。
靈霄很擔心,責怨道:“不在將軍府好好待著,當初就不該聽你的話把你弄進宮,又怕你到處亂跑,這皇宮沒什么好的,還是早日回家吧。”
我轉開話題:“當今陛下是好人嗎?”
這屋里就只有我們兩個人,他有些驚訝于我為什么會這么問,半晌,只回答了一句:
“陛下是一位明君。”
我愣愣回答:“靈霄,你很有眼光,當初選擇了他。”
實現抱負,是靈霄的夢想。
變故發生了,凰珠死了,凰寧像變了一個人,她開始濃妝艷抹,皇后出行的排場比皇帝都大,她開始籠絡權臣,開始聯合景王,變得心狠手辣。
我心里不好的預感應驗了。
我想,她想起來了。
看著朝堂的風起云涌,看著漸漸緊張的局勢,我不想再看這場悲劇,沒有勇氣再看到結尾了。
父親出征前曾命人為我打造一對彎月形狀的玉佩,并改了小字名月。父親說,等他離家時,只要看到明月就好像可以看見我和母親一樣。
這件事情除了我們一家三口,別人都不知道,包括靈霄,他遠在皇宮日理萬機,他也沒有機會知道。
如今我快十三歲了,我拆開這原本一對的玉佩,放了一塊在桌上,寫了一封信給靈霄,他一定第二天就會發現她不見了。另一封留給了母親,讓靈霄代為轉達。
天空明月皎皎,我真的要去尋找我們所共同熱愛的東西了。
在北疆時有個人問我:姑娘芳名為何?
我答:明月,皎皎明月似君心的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