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經兩天沒來學校,我打電話去她家,她母親說她去了深圳。我聽她口氣很淡定,有些不敢相信,我說我想見見她,這位母親沒有拒絕。
樂君桃住的小區有些偏,拐了好久,我才發現了小區里那道銹跡斑斑的大門。
我和她母親通了電話,按照形容找到了單元樓。看得出小區已經很舊了,她家在六樓,樓道里有幾層的燈已經壞了,我穿著五厘米的小高跟,到了三樓差點栽一跟斗。
到了她家,君桃的媽媽客氣的給我削了個蘋果。她穿著件素色長裙,說話柔柔的,看起來是個溫柔的女人。
“小桃她還沒回來!”她嘆著氣。
“她爸爸呢?”我見家里無聲無息的,有些疑惑。
“我是租房陪小桃讀書,這里不是家。”她幽幽的說,“他爸爸長期在外經商,很難聚在一起。”
“小桃身體最近好么?”
“還是那樣,腸胃不好,吃不下東西,經常都是喝些粥。”
“她不想吃東西么?”
“她總是擔心吃雜了會不消化,而且,也不怕青老師笑話,她很擔心自己會放屁。”
我對樂君桃出現的問題越來越清楚了。大家都不相信她逃課所找的理由,但是她的腸胃問題,真的是她出現心理問題的原因所在。
而一切的根源,就是那次考試中的意外。看似不大的事,確實實在在給一個人造成了巨大陰影。
樂君桃的痛苦很難和別人具體形容,反而因為一些過激的行為讓周圍的人對她的誤會越來越深。
樂君桃的媽媽已經沒有辦法和一意孤行的女兒交流,在多次交流無果后,已經直接對女兒產生了放棄想法。
我勸了她的母親,我說:“讓我試試,但是你們要有信心,畢竟孩子還小。”
這是我進入學校后遇到的最棘手的問題。
樂君桃第二日會回來。我得為和她再見面做準備。
這個女孩顯然在經歷那件事后對自己有些沒有信心了。我提前了解了她所喜歡的明星,給她買了一些這個男生的周邊產品:抱枕和書簽。
青景很不理解。
“姐,你什么時候開始追星了?”
“不是我,是送一個同學。”我邊說邊把印有男明星正臉的抱枕舉起來,“怎么樣,他是不是很帥?”
“不認識。哦......那個吳凡凡?”他抿著濃濃的咖啡,一臉無辜。連青景都知道這個吳凡凡,也是,吳凡凡的緋聞確實從來沒有斷過,新聞上的推送一波接一波,有時自己手滑都有可能點進這些“巴拉巴拉”中去。
我輕輕笑了笑:“他不是吳凡凡,是時晨。”
時晨比我大兩歲,這個尷尬的26歲,對一個男人來說,當不了鮮肉,也成不了大叔。
你說他稚嫩吧,好像他已經沒那么單純,說他成熟?他還真沒有。這幾年時晨一直走著型男路線,和吳凡凡的“包裝”很像,但不同的是,除了和安琪分手的事鬧得很大,他幾乎沒有什么緋聞,所以女友粉很多,甚至還擁有著不少的男性粉絲。
一想起時晨,我整個人都有些不好了。樂君桃對他的喜歡,完全出于他所包裝出的人設,如果她知道時晨長期被抑郁折磨,性情起伏不定,是個脆弱又不太理智的大男孩,不知她會不會有些失望。
我準備出門了。這個時候已經是晚上八點了,剛好錯過飯點,樂君桃也應該在家里邊了。青景一問樂君桃家住的位置,直鄒眉頭:“姐,太晚了,改天。”
“改天?改天這女孩又要飛去追男神了,等不得。”
“姐,這不是你的上班時間。”
我對弟弟抬了抬手,示意他不要說服我。我撈了衣架上的卡其色風衣,拿著事先準備好的東西,毫不猶豫的出門了。
快要到一樓了,我聽見后面急迫的下樓聲。
青景跟來了。
“姐,我陪你去。”
我不太開心:“去看書,瞎操心。”
“看書沒有保護你重要。”青景很堅決。
我一下子恍了神,莫名有些感動。
青景上前一把摟住我的肩膀:“你有兩個選擇,要么改天去,要么我和你去,決定吧。”
青景真不是那個幾歲時我牽著手送上學校表演臺的小孩了。我想,我已經變成了一個讓人羨慕的姐姐了吧。
到了樂君桃家樓下,青景很自覺的找了個小區里的石凳子坐下,說等我下來。
我迅速上著女孩家的樓層,因為事先和君桃媽媽約定好了,所以又發了條短信提醒自己已經上樓。
沒想到她媽媽直接打了電話過來,聲音非常焦急:“青老師,快,快來......”
這個媽媽已經是個哭腔了。
我迅速跑上樓去,腳踝一下子崴了一下,也顧不得疼,三步并作兩步的沖進她們家。
門已經被樂君桃的媽媽打開了,我進去時,她癱倒在沙發旁,樂君桃高高的站在客廳的飄窗上。
我傻眼了。
樂媽媽一直喃喃的說:“君桃啊,下來吧,以后媽媽不阻止你追星了,不想讀書就休學好了......”她整個眼睛都哭腫了。
我朝著飄窗走進幾步,樂君桃很大聲的叫起來:“你不要過來,不然我立刻跳下去!”
我只能原地站著。我問:“你不是去見男神了么?現在他也做不了你的寄托了?”
樂君桃很是激動:“我見到他了,我沖上去和他合影,他卻把我推倒了。他和班上那些人一樣,都那么看不起我!”
我趕緊點點頭,我說:“是的,時晨推你特別不好!可你想過這一走有多不值得?為了一個根本不了解你的陌生人而死?。”
“值得,我已經在粉絲群里把這個惡人的‘真實面目’曝光了,我這一走,一定會引起很多人的關注的!”
我大聲的朝樂君桃喊:“那你父母呢,你死了他們以后要怎么辦?你媽媽為了方便你讀書,放棄了自己的事業在這兒陪著你,為了讓你開心甚至支持你到處去追星,你該知道自己對她有多重要,你走了,她怎么辦?她還能活么?”
這時女孩在窗邊嚶嚶地哭了起來,很是傷心,接著用手不停的開始抹眼淚。風拂過飄窗,窗簾凌亂的飛著,混亂之中,我后面忽然有人飛快的沖向前,朝著樂君桃的方向一閃,一把把她從窗戶旁抱了下來。
我只想說,讓青景跟來是對的,因為沒有他,這事的結果就真不好說了。
我勇敢的弟弟青景,乘著女孩分神抹眼淚的空檔,毫無多余的動作,利落的救下了樂君桃。
這時樂君桃的媽媽沖過去抱住了她,母女倆哭成了淚人兒。
青景慢慢站起來,活動了一下被壓到的右手。他一直在接受康復治療,雖說如此,肌肉功能的恢復也不是一蹴而就的。
我走到樂君桃身邊,蹲下身去:“君桃,時晨......我可以帶你去見他,如果是誤會,咱就解開誤會;如果是事實,我會讓他道歉!”
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剛才說這堆話的自信在哪里。我看著屋里幾個人驚訝的眼神(大家都不知道我和明星認識),感覺自己有些好笑。
但我是一定要試著做這件事,攤上了這樣一個特殊的情況,我要盡全力,這事不能更惡化了,就算是為了樂君桃。
我和青景坐了返程的公交車。一路上他一直沒有說話,我只注意到他坐在我旁邊一直摩擦著自己雙手的拇指。
而且一直沒停過。
“青景,有什么就說,想問什么就問。”我忍不住了。
“姐,我知道你從來不說大話,所以我相信你。你剛才說的那話......”他停頓了下,“感覺你和這個明星不止認識,而且很熟。”
我聽完忽然感覺眼睛有些不舒服,像撒了鹽般的不舒服。
“姐,你眼睛紅了。”青景著急的說,“不舒服么?”
他后面那句話還沒說完呢,我的眼淚一下子就滑了出來。
青景慌忙的在衣服兜兜里掏出紙來,我一用手背一把把眼淚擦掉了:“嘿!風大,沒什么!”,說完我側過身去關車上的玻璃窗。
青景忽然很小聲的問:“姐姐你是不是很喜歡這個人?”
“小孩子懂什么?不要多管閑事,你腦袋里只能裝學習,麻煩自覺點。”我強壓著回了一句。
“姐,我不小了,沒吃過豬肉,還沒看過豬跑嘛?”
這話越聽越不對勁,我轉過身直接給了這小子肩膀一拳:“說誰是豬呢?我是你姐!”
青景見我情緒緩和了一些,打趣的開著玩笑:“不是還有句話,說女人都是精致的‘豬豬女孩’嗎?”
這小伙,好的不學,土味段子可真是學得快。我不屑的抿嘴微笑,卻一下子想不出辯駁的話來。
到家已經是夜里十一點多了。這一折騰,感覺四肢百骸都失去了該有的力度,一進客廳,沙發都還沒貼穩,就七歪八扭的躺下去了。我正昏昏欲睡呢,青景把他的手機丟到了我手里,我雖顫顫巍巍,但還是本能的捏緊了這于我來說很“貴重”的生活電器。
青景用著完全的陳述語氣,說道:“看看吧,時晨的新聞來了,重磅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