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荒野中的倉庫不久，在無人處，鬼車司機從懷中掏出一張黃紙符，嘴里念念有詞，貼在方向盤上。

進入收費站，周平凡看著鬼車毫無聲息地跟在前車后面，那名剛剛還對前車駕駛員微笑，一秒后收回笑臉，擺出誰欠了她幾萬塊錢的女收費員，居然無視他和鬼車的存在。

周平凡回頭，耳邊傳來鬼車司機的聲音：“后面那輛車的駕駛員在看手機。”

果然，后面那輛車的駕駛員低頭看手機，直到他身后傳來一片車喇叭催促聲，這才連忙放下手機。

“叩ξ唜鉈ξ，ξ喇唜鉈咊。”鬼車司機念了一遍法咒，鬼車空氣般從阻攔桿上滑過，坐在副駕駛座位上的周平凡能看見，阻攔桿穿入駕駛室，從他和鬼車司機的身體里劃過的一瞬間，他甚至懷疑那根阻攔桿是幻覺。

鬼車進入高速公路，瞬間，周平凡感覺兩邊的景色在急速倒退。

歪頭看了一下碼表。

嘶……

220公里每小時。

這車，完全沒有自己那輛，連100碼都跑不到的老爺車的半點血統了。

在如此高速中，鬼車司機的超車技術到了匪夷所思的境界，要知道，這是一輛從車頭到車尾全長22米的掛車。

周平凡想知道，如果鬼車和別的車輛發生碰擦會發生什么，但他馬上打消了這個可怕的念頭。

看著鬼車司機，周平凡暗想該怎么稱呼？

司機？

師傅？

大哥？

上差？

或者跟自己一樣被人稱為車夫？

周平凡遞上一根煙：“怎么稱呼！”

鬼車司機接過，點燃：“我是你的紙人，沒外人隨你怎么叫，有外人也隨你怎么稱呼！”

周平凡：“……”

直男鬼司機一個。

這天沒法聊了！

周平凡默念：“叩ξ唜鉈ξ，ξ喇唜鉈咊。”

那口還魂回魄接骨生肌棺出現在駕駛室的臥鋪上，周平凡進入棺材里睡覺。

睡覺是最好的美容院。

五小時后，鬼車下了高速。

沒人的地方，周平凡念了法咒，鬼車司機變成一個小紙人，收回天下無雙收納棺材。

發財了，走高速不用收費，車還不燒油，這是一本萬利發家致富的好機會！

在鬼車司機進入收納棺材的瞬間，這輛車似乎又返璞歸真，回到了老邁德性，油門使勁踩也跑不動，直冒黑煙，噪音大還顛簸。

打開界面。

靠，竟然有9580無敵幣。

臥槽，鬼車這一路上居然見車超車813輛，這得多牛逼啊，以后沒事就到高速上去賺取無敵幣。

剛去停車場停好車，正吹著口哨，一個胖子就像鬼一樣不知從哪竄出來，從身后給了周平凡一腳。

“不就開個破車嗎，眼界高了，不認人了是不是？”

周平凡回踢一腳沒踹到胖子：“滾！”

胖子就是人稱隔壁老王的王毅然，鎮上的小包工頭，家底殷實，和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周平凡是穿開襠褲的發小：“你不是說要到半夜到家嗎，這才幾點你就睜眼說瞎話，不怕害嘴用潔er陰漱口嗎？”

“去死！你才用洗洗更健康漱口。”周平凡不知道該怎么解釋，裝模作樣起腿去飛踹。

老王輕松躲過：“今天晚上有個同學聚會，去不去。”

周平凡：“不去，變味的同學聚會，沒意思。”

“就是去混一頓，反正不要你買單。你單相思的對象喬雨涵也去，你不去看看她是不是被別的豬拱了。”

看著損友，周平凡嘴角亂抽：“你天天不埋汰我兩句，吃飯不香還是怎么的。”

“回去洗個澡，穿體面點，別跟逃荒似的，等會我來接你。”老王點上一根煙叼在嘴角，把車窗戶搖下來，“都是初中的同學，好多年都沒見面了，晚上熱鬧熱鬧，說不定你還能有機會做個接盤俠！”

說完，老王猛操油門，撒丫子，留下周平凡跳著罵扔石子砸。

回到父母留給他的老舊的兩層小樓，坐在父母曾經住過的房間里抽了一會煙，周平凡出門。

家里什么年貨也沒有，大紅對聯和大紅福字也得去買。

一個人過年，也得有儀式感！

下午，周平凡早早就去找老王，能蹭飯不蹭是沙壁。

聚會去的晚，在一屋人的聚光下他不愿意。

至少他暫時還沒有讓眾人羨慕的資本。

哪怕是被人嫉妒、恨，也好過被嘲笑。

老王開著他的破面包，載著周平凡一起到了縣城一家比較氣派的飯店。

騷包的王毅然推開大包廂的門。

擺了一個賤嗖嗖的造型，

想給屋里所有人來了一個下馬威。

沒想到的是，大家都到了，在包廂里喝茶、抽煙聊天，看見老王都樂了，一起站了起來。

老王上學時就是著名的開心果。

王毅然這隔壁老王的外號用在他身上反正是瞎了，除了姓王，隔壁老王該做的事他從來都沒做過。

當然，老王就剩一張嘴了。

見到老王身后的周平凡，大家又樂兒：“我們的周郎來了，小喬呢……”

男同學起哄，看向喬雨涵。

女同學們看著周愚的眼神有點復雜，這小子的長相比起幾年前人模狗樣了，初中時叫他周郎是搞笑，現在還有點周郎的意思了

周平凡不動聲色，這事那么久了還都記得，當年讓你們背首古詩一個個全跟殺豬似的。

鐘杰容光煥發，梳著大奔頭，敞開裘皮大衣，脖子上掛著嬰兒手臂般粗的大金鏈，恨不得在十根手指上都鑲滿金戒指，嘴角香煙不斷，一副暴發戶的春風得意，上學時，他就是班里的小弟弟，今天聚會就是由他發起，不時朝喬雨涵獻殷勤。

周平凡穿的很隨意，常年在外跑車，天天穿著工作服，沒時間逛商場，趕不上潮流了，坐在鐘杰邊上有點土。

多年的老同學難得一見，大家都很熱情，但周平凡怎么也找不到曾經的純真，

似乎，

每個人都在演戲！

每個人都努力想找回曾經的純真、坦率，

但每個人的語言、動作、眼神中都不自覺的、或多或少地摻入了成熟的表演。

在外跑車多年，遇到的人，經歷的事很多，他看的出來，今天來的人，有的為了是抱著裝逼炫耀而來，有人就是打著幌子來見想見的人找機會獵個艷，還有很多就是過來混吃混喝，真正想要敘舊的人沒有幾個，

人，變化的太快。

很多人幾年不見，能談論的只剩下——你混的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