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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 念此江山共吟賞
  • 宜殷
  • 10577字
  • 2020-03-12 23:01:52

“小姐啊,你這是干什么啊?我心念著你怎的找個不省力的,也就罷了。不曾想偏偏惹了大麻煩回來!你可不要嫌棄我這老人家嘮叨,他們是什么人?是,那小的我不熟識,可那個大的我可是知道得很啊,當時陵國那一仗大將軍可是出了狠勁的。你現如今把這人給弄了回來,這不是……唉!”

管家趁著那一大一小去沐浴,跑到許念跟前吵吵。

秉著充耳不聞的常態,許念撐開自己的小布袋,拿出一個酸子兒往嘴里一扔。那種乍一入口的酸讓她的眉眼一瞬湊到了一起。還是這種味道最是提神。

“小姐啊,你聽我說話了么?”

“管家啊,最近我們的飯食得稍稍清減一下了。”

正準備進行再次叨叨的管家,這時倒是愣了神,“為何啊?”

“他二人的贖金較多一些……”

“多少?”

果然聽了錢財的事,老管家就緊了神。

“額,我也不清楚,等你身體好些了去清點一下,應該就知道了吧。”拿舌頭將自己嘴里含的酸子兒換個位置。

然而管家是一點也等不得的,立馬就往自己的賬房跑。路上正正與范棲還有小七撞了個照面,原是準備說些什么的范棲見著管家的神色匆匆,也就歇了心思。

“許大將軍府上就是連個老頭也這么厲害的嗎?”小七眨巴著自己大眼睛問著范棲。

“是啊,想必有什么急事罷。”說著,牽著小七的手就去找許念了。

“喂,小毛孩,過來~”不理會范棲的行禮,直接對著小七招手。

小七看看范棲,得了后者準許才往許念那里走著。

“怎么著?還怕姐姐我不成?”

搖搖小腦袋,小七展出一個大大的笑容。“不怕,姐姐好漂亮的。”

許念聽見這話,拿出一個酸子兒往小七的嘴里一塞。看見后者被酸的擠眉弄眼,心情越發好了。

“這是我對你的獎賞,我可是最喜歡吃這個了。”說罷,往自己嘴里也是一塞。

“小七覺得不好吃。”猶豫著要不要吐出來,大眼睛在這時都憋著了淚水。

“吐出來。”將手攤到小七的跟前,許念嗔怪著“你這小毛孩,一點也不懂得欣賞這好寶貝。”

把那還未完全化開的酸子兒就吐在了許念攤開的白嫩小手上。

拿帕子隨手擦了擦,將這小七抱到懷里。瘦瘦小小的,像只貓兒一般,瞧著年紀應是和連英一般大的罷。無礙,隨后將人養的白白胖胖的也就好了。

“你叫什么啊?”

“小七~”

“不是,我說大名。”

范棲這時替小七答了話,“這孩子還未曾真正起了名姓。她是我一副將留下的,當時為方便將養聽了雜話,只給起了個同音字的賤名。”

許念聞言,睨了他一眼。“你準備保持這行禮的姿勢到幾何?我們許府可沒有那么多講究。”

略紅了臉,站起的身子也崩的直直的。“小七是個女孩,你若是得心的話,給許個名字也好。”

“可以啊。她爹姓甚?”

“同我一個姓。”

同你一個姓?倒是緣分了。“范里如何?”

“你做主便好,我未曾讀過什么書。”他雖是得過那少年將軍之稱,卻是由一小馬夫拼出的。

“你可愿意?”

“小七很喜歡~”

“喜歡就好。”

讓范棲坐在一旁,許念這會兒開始琢磨起了正事。那個奴貿她實覺不簡單,隱約覺得里面還有些大文章。現下,既有這現成從里面出來的人,不妨就問上一問。

“范棲,你在那奴貿待了多長時間?”想了想,許念打著幌子就開了口。

“你是想知道那里面的真正情況嗎?”顯然范棲是猜到了。

“是。”既然被知曉了,一切就方便多了。

“那里不只是有我們這些異國的俘虜,還有一些是鳳凰都的民眾。而這些民眾里有一部分甚至是官員的子嗣。”

“官員的子嗣?他們抓來的?”抓了官員的子嗣?膽子大的可不是一點啊。

“理應是。”

“那他們對你們……都用私刑了嗎?”想起那些掛在墻上的刑具,還有明目張膽地放在地上的烙鐵。不禁看了看懷里的小七。

注意到了她的目光,范棲的眉眼溫順了幾分。“她未曾有過受刑,我替她擋了的。”

“先不說對你們這些俘虜的做法,這個我是管不了的。畢竟鳳凰都沒有明確的法文規定。但是,本都的民眾被當作奴仆,還有些是官宦子嗣,那可說道的就多了。”她憑著這點就可以將那里給揭發個干凈,到時她所不滿的也可以順手解了氣。

“那個奴貿的來頭很大。”

“來頭大?怎的說?”

范棲沉默了一會兒,見許念仍是一副探究的神情。便開口說出自己無意中得知的消息。“你可知方柯?”

許念聽到這問話,當即撇了嘴角,怎么什么都和這個方家有關?

“知道,那可是個有名的。”

正說著,管家急沖沖地進來,手上還拿著個算盤。“小姐,我與你說今日咱這飯食卻要精簡了,你得受些委屈了。”

小七聽見飯食這兩個字,扯了許念的衣袖,兩只眼睛渴望地瞅著。“姐姐,我不想挨餓。范大哥說,你這里不會餓著我的。這不會是騙我的吧?”

“不會,到了你許姐姐這里想吃啥吃啥。”捏捏小七的鼻子,許念心下有了想法。

“管家,家里多了兩張嘴,飯食怎能精簡?好吃好喝的都給上著,還有我還要給范棲看病呢,這藥材也要頂頂好的。”

“可是……”錢從哪里來呢?管家愁著一張臉,終是沒有說什么。

三更的敲鑼人,打著哈欠懶散地從方府門前經過。完全沒有注意到一個纖弱人影從他背后翻躍而上。

許念將蒙著臉的黑布往鼻子上方提了提。要說打哪里去弄些銀錢來,她每次必先想到方家。吃穿用度一點也不省,只不得有多少金山。現下無人攔著,她倒要闖上一闖。

但是,事實證明,有時從地痞那里得來的東西是不可信的。找了好久,才在眾多院落中找到了庫房。

輕輕開了門,被正坐在里面的方柯給嚇了一跳。

“咳~我路過的。”說完,就要轉身走……

“啪!”門合上的聲音在這個有些熱鬧的夜晚里仍舊很惹人注意。

“許念,該算賬了。”

“哈哈,咱們這有什么賬可算啊?我這一個弱女子~”呵!這個時候還想往上沖,那她就真是個愚鈍的了。

月光灑在方柯那張病態的臉上,顯了幾分厲鬼姿態。

“你這弱女子說在其他女子身上還可,說到你許念身上,不可。”撐著擺放在正位的椅子上站了起來。這一站立,隱在這屋子暗處的人也就一概而出。

“想怎么著?”索性開口,今晚怕是就栽在這里了。

“方某不想如何,只是單請你去自家暗獄里走一遭罷了。”

燈火明亮,四周黑漆。這里的風格倒是和那奴貿相像得很。被捆在一個木樁上,還有閑情看看周遭,許念自認她這心志是好的了。

把自己抓來也不管了,這個方柯心里想得什么啊?不過總歸是不能憋了什么好心眼……

鳳宣宮內,央熾對斛觴容說著些近來的消息。

“你說,這一南一北還有一個偏疆都給派了出去。這現下都城里單有著一個方家的,我看呢,或許在這個時候澆把火是極好的。”說著,把手下的糕點分成他說的那個形勢擺好。一大塊糕點被分成四份,南北,邊疆三份都離了遠處些。

斛觴容瞧見他孤零零放在主位的一塊兒小碎,抬手捻了一小撮碎末灑在那周圍。

“你當那女帝真是個沒腦子的?財權給了方家,兵權給了許禁,刑部是徐無,政事上有林毓和太子,監管的是原家。看著是把權都放了出去,可實際上呢?這里沒有人敢反,也沒有人敢對她表現出一點不予遵從。”

央熾將盤子上的糕點一股腦倒進嘴里,也不任擺弄了多久。倒是個惜食的,良久思索不出來。“為何啊?”

“你認為許禁怎么樣?”

“是個忠赤的,那女帝的命令從不違抗。這也好說的,不是赤羽么?哦!他手里的兵權,那定是不敢惹的。”

斛觴容挑眉,“可是遠水不解近渴。你當他每次出行前都在巡兵營待那么久是作甚?單是陣前調整么?”

“你是如何得知的?”

“在風尖尖上的人,怎么可能什么都做得嚴嚴實實?莫不是忘了我一早結下的那位。”

央熾撓撓頭,好吧,他還真是忘了。“那個慫包,底下做的手腳挺多哈?他真是不怕被他老娘發現?”

身在此間,怎能不好好謀劃?

“除了此人,還有一個。”

“誰啊?”

“原家的。”

原家的?央熾擰著眉想著,手上半舉的酒壺遲遲不動。

“一個老頭,半截早就入了土,不過頑固一個。有何要緊的?”

斛觴容拂袖站起走至窗前看著外面的彎彎月牙。“他家可不止有一個原正清。”

“你是說……”猛地想起了什么,央熾難得有些嚴肅了。

“不過,就算再厲害,一盤散沙而已。就算擁護者再強大,可終究抵不過背叛和失望。”斛觴容想至此,嘴角微微上揚,勾起一個恰恰好的弧度。

“那靜觀其變?”看不慣他這樣一個人獨獨站立的模樣,倒是像要飛升的仙人。央熾一手拍按在他的肩頭。他都沒有得了什么好道呢,怎么能就讓他得了先?

“自是不能,我怕時間不夠。”

這下倒是央熾挑了眉。

“那你要如何?”

“清風閣,天瀾處。”

撇撇嘴沒勁了,央熾搖著酒壺趕忙走了。笑話!那個被白送來的侍衛還讓他喂了藥給扔在小黑院呢。

看著央熾走遠的背影,斛觴容不禁覺得好笑。“記得,弄的干凈點。”當初帶回來時,央熾嫌棄麻煩就把人喂了藥扔了一邊。也是不知,他和他的那個師兄怎就鬧的那般僵。

“哼!”

當晨時的一縷陽光從這暗獄的縫隙中射來時,許念被一盆冷水給潑醒了。

“哈哈……你不是能耐得很嗎?怎么現在也落在了我手里?”

來人是方矛,渾濁得眼,惡心的面容讓許念本就不好的心情一下子變得染了些戾氣。

沾了些水的眼透著霧氣本應是柔美,卻在這時狠厲盡顯。她自認自己不是什么好將與的,況且真真以為困得住么?

“呵!原來還想著見識見識,現下倒是不想了!”兩只手攥緊了,使了些巧勁一撐,繩子也就輕松地被掙開了。這種小把戲,還敢在她這里耍橫?小些時候玩的不玩了,倒是得感激感激連潤。

“你你你!”原是張嘴想嘲斥的話被堵在喉嚨里換成了三個你字。

揉著腕子,倒真是個蠢貨。真以為他那堂弟將她困在這里是為他報個仇?她也就是個待宰的羔羊什么也做不了?一個人偷摸了來,把身邊看守的清了個干凈。

“你雖潑了我水,但我念著些你這好心的事,也就算了。麻溜地滾一邊去,不要擋你許哥哥的道!”

然而,有些人總是在尋死的路上不斷掙扎。

“來……”

一腳踹過去,將這方矛踩在地上。

“我說你這偏是要挨打不成?”

“嗚……嗚”

“嗚嗚咽咽地說些什么了?你許哥哥聽不懂!”

提溜起來,拖著這人就往外面走。

“放開我家公子!”

“快些將人放下!”

……

吵吵呼呼的,麻煩!

“閉嘴!在擱這兒給我說話,我就把他扔在這烙鐵爐子上!”

這一厲聲,瞬時沒有人敢往前走一步。

帶著方矛,許念悠悠然然地走到了方家的院子里。

剛過了一個角門,就與眼前幾人打了個照面。心下暗嘆,這怎的又遇到了?

方柯陰著一張臉,自己這個廢物堂哥,盡是壞他好事。“許小姐,不知可放了我家堂哥?”

隨是問句,卻是帶著些強硬的滋味。怕是料到了許念一定會應下。

“哦?不算賬了啊?我還以為我得遲些才可見得到烈日呢。沒曾想只不過半夜光景。罷了,罷了,放了他可以,我要你給我些好處來。全當是賠個情了。您說是不是啊?清風兄?還有后面那個腰細的清倌兒?”

“清倌兒”這三個字一說出口,不論方柯還是魏清風臉都變了一變。

“你要甚好處?”方柯壓著些氣開口問著。

“嗯~不多,也就我昨夜進了那間屋子的三箱~”

三箱倒還好,不過是一些銀兩……

“金子。”

“好!”咬牙應下,這個許念!果真如從前一般,小霸王一個。

“那,你這堂哥就給你了。”

隨手將方矛一丟,拍拍手利落地走了。

“給帶回去!”現下是連堂哥也不愿叫了。

自以為這場晨時驚動平息了,方柯暗自放了心。正正準備將二人引至書房,卻見那人不見了。

方柯:“……”

還有完沒完了!

好頑嗎?”從后面追上來的斛觴容將許念一把抓住。

“好頑啊,怎的不好頑。”甩開那胳膊上的力道。“尤其是看見鳳宣到殿下操縱的一手好招,我更是是覺得此番來的甚是不虧。”

“你太過任性放肆,放這之前叫遮掩,放在現在叫不知天高地厚!”斛觴容說這話時顯然是帶了氣的。這架勢瞬時讓許念又想起在國廟后山他說的“放蕩”二字。登時就被點著了似的,提了拳頭就要往他身上招呼。

可是怎會就如此稱心得了上風?斛觴容將這人兒裹在懷中控制著。眼見的都是許念的狼狽樣,潑了的水還沒干,將她的發弄成一摞一摞的,有些碎發還沾在她的臉頰處。這副姿容,怕是只得那雙帶了血絲的怒目顯眼罷。

“你憑什么這般厲聲于我?你以為你是誰?”雙手不斷推攘著,就要離開他故意攢了力的懷抱。

“是,我不是誰。但是,你要知道你現在所知道的一切都過于惹禍了。”附耳輕聲威脅著。他必須讓她知道,現在的鳳凰都不同于過去,表面一派欣欣向榮,實則早已是漏洞百出。若是還這般什么也不顧的話,先不論以往有無恩怨,怕是只要是稍稍不甚,便可攜家眷入那虛無之境。

“可這一切的挑起者不正是你嗎?鳳宣!你怕是過于自信了!”

偏就以為自己是什么都拎不清的白癡嗎?她自小生著的許府,可不是只換個肆意。

抬腳要將后面的人給踩上一踩。倒沒想,竟然斛觴容退了一步,順道將她就直接往后按,生生讓她做了個下腰的動作。

“許念。我不是自信,我比任何人都知道‘小心’二字的重要性。”

說完,將人給一拽,弄直了身子。

……

“小姐,這!這!何來的如此多的金子?”

管家驚訝地指著地上剛被人送來的三個箱子。

淡定地往嘴里扒拉著飯菜,許念瞥了瞥旁邊站著的范棲和小七。

“我說過了,家里新入兩張嘴,不能虧待了。”

說完不顧管家依舊長大的嘴,對著范棲和小七招手。“過來吃飯,我只說一次。”

原本有些猶豫的范棲在聽到后半句時,便直接邁開了步子去桌子前坐下。他這時好像有些明白管家刻意放上去的兩個餐碟,她一向這樣什么都不顧的嗎?

“小七,你多吃些,正在長身體呢。”雖說是給起了新名字,扔覺著叫小七親切些。

聽著許念在一旁不斷給小七夾菜絮叨,范棲突然覺得有些恍惚。像是在他的記憶深處,向往的不過就是有朝一日安家恬睦。

“小姐,咱要不報官罷?”

“為何要報官?”似是有些疑惑,許念不明白管家如何就想到了報官這事上。

“這么多的金子啊,萬一是什么栽贓陷害呢?”說著,管家還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周,生怕有什么人突然沖出來似的。

這一動作惹的許念哭笑不得,現在的管家可沒有以前那股子精明勁了,難道是越老越膽小么?

“好了,管家,你若是怕麻煩就清點了放在咱的小庫房中。不過,該用還是得用。”

“是~”這一聲,頗顯了幾分惆悵。

方家的書房中,茶已換了幾盞,方才將所論之事定了下來。余下不過是盤一些客套話。

“殿下,可是與那許念相識?”

方柯還是將話引到了這里。他原先是想著用那許念要挾林毓,讓他在陛下那里失了勢。可是竟沒想一番變化,讓人給跑了。更可氣的是,跑的時候還順帶拐走了自己的三箱黃金。而偏就在不幸之中又添了幾多新路子。鳳宣對這丫頭挺上心,若是……

“她有緣救過我一命,自是要多照顧照顧。”

“哦,原來是這樣。可她畢竟是許家的,又和林毓關系匪淺……”

話未說全,但是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斛觴容清淺一笑,“不動許家亦然可得。”

“哦?”

“從最難啃的骨頭下手,不失為一偏鋒。”

“那方某就等著消息了。”

最難啃的骨頭,他這模樣不想也帶著陰狠。

魏清風全程只是充當了一個陪襯,他無甚話可言,對于二人的決定也沒有半點不應。單是在告別之時給方柯留下一句——“有事可尋清風閣”。

“殿下,岸可還盡心?”

聽著這話,斛觴容明顯是知道了,那央熾沒有處理干凈啊。

“你倒不如,直接言省得浪費了口水。”

“央熾是不是又想挨揍了?”

魏清風肅著一張臉說出,惹得斛觴容忍俊不禁。

“這我可不知道,你得問他了。”

問他?他怕他也被像岸一樣,無端被喂藥加之被迫休息。他這個師弟要說容易看透是一面,不易看透又是一面。

“林毓那里怎么樣了?他還抽得出空當來管太子么?”

斛觴容想起那個大他一歲的少年,不知怎的竟覺日后他會是最大的一個對手。

“這自然是管得的。他倒是本事很大,一眼瞧中了漏洞。北方疫病之癥主在臨城,他往那里走的時候便確定了。現下那李太醫又過去了,倒是不愁沒有藥可醫。他做的只是除掉那些鳳凰都的蛀蟲就可以了。”

“那你說要不要……動手?”

斛觴容承認他現下有些沖動了,藏在袖子里的手有些抖。

“雖說不應養虎為患,但現下若是動手,一切便就付諸東流了。”

聽見他說動手時,魏清風眼里有著驚詫,但隨后還是說出不妥之處。他不應該如此心急的,若是真有這般心急,那早在他提出除掉許將軍時,他便不會有什么阻攔了。而除掉許禁可是比除掉一個林毓簡單多了。盡管林毓看起來只是一個弱書生提起來的。但另一面,這林毓與許家之間的關聯也是很深啊……

在魏清風不斷翻涌的思慮中,斛觴容已是恢復了些淡然。他告訴自己不能急,也不要再有任何妄想了。

“恐是我覺得他這人藏的有些深罷。太子那里你可有事事入心?”

“這是自然,幸得他有些愚笨,為我們所用……”

“不,你錯了,他這人可是一點也不笨。”

不笨么?

忽地,怔住了。

是啊,他這樣的人,又怎么會真的為命是從……

是夜。

斛觴容反扣著許念的手,將她按在后面的墻上。眼里是一片平淡。不,如果僅說是平淡的話,許念覺得并不夠。那只是表面的,在那平淡之下,卻又隱藏著什么。

靜靜地風拂了兩人的面孔,用一種極其輕柔的方式告訴兩人,這場彼此對望的戰役該結束了。

“原是你啊~”

聽見他說這話,許念忽然想抽出自己腰間的軟劍。當然前提是這個人將她放開,那時她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刺過去。

“你闖進我府上,將我按在這墻上,對我說一句‘原是你啊’。你不覺得太過可笑么?鳳宣殿下!”

“我叫斛觴容。”

“嗯?”

突然聽見他說這么一句,很怪啊。我管你叫什么?不過,現在還有一件正事需要做。

“放開!”

“好。”

低著頭,垂著眸。斛觴容盯著自己踩在腳下的泥土。隨意動了動腳,有些黏。想來是有人剛剛在這里澆了水。

“說吧!來我這兒是干啥?”

這個人就算是低著頭,也比自己高很多。自己抬眼原是想直瞪著的,但現在,索性往前走了點,整個身體就那樣隨著往他的視線處去。

為了方便盤起來的發髻,隨著她的動作,絲絲發散了下來……

斛觴容只覺得有一陣柔軟滑過他的眼。有一些不真實,他連眼都不敢眨了。

“說啊!”

對于自己頭發散了的事情,許念并沒有理會。她單感觸,若是再在這里磨蹭的話,蚊蟲可要來了。那些愛吸血的小家伙,可是煩得很。

“沒什么,只是突然感覺沒有地方可去了。”

夾雜著些委屈的聲音就那樣從斛觴容嘴里說出來。罷了,他借著那個齷齪的理由,不就是希望能與她待一會兒嗎?

“沒地方去?嘖!不容易啊。我給你推薦幾個去處可好?”見斛觴容雖是沒有說話,卻抬起來頭。許念冷笑著言“隨便找棵大樹,找個破園子,或是這鳳凰都城里的某個深巷子,再或者獄間司的那什么臨前室。不過這個你得費些功夫了,犯點什么大錯,才能去借宿一宿。倘若這些你都瞧不上的話,不如去那清風閣,找點銀子的活計,不也是可以的嗎?哦,對面的花樓也行,那里的蓮花姑娘可是很妖艷!”

耐心地聽許念說完,斛觴容沒有半點發火的跡象。甚至,還問許念“我覺得許府的閨房也不為一個好地方。”

臉色變了變,許念一把推開眼前這個人。

“你若是在這般胡亂地扯些沒用的話,別怪我不客氣。”

“怎么不客氣?比如拿你腰上的軟劍刺過來?”

心里一咯噔。不錯,這人還是很熟悉自己的。但這并不是什么值得高興的事。

“是又如何?你這張嘴,真是讓人討厭得緊!”

仿佛又記起了國廟后山他說出的話。什么放蕩?什么不知悔?

呵!

她可是同樣有個缺點,就是特別記仇。與方柯那種建立在某種利益的報仇有些不同。她的方法,是即得的,用彼之身解我之毒。

“我不記得了。”理所當然地撒著慌。斛觴容面不紅,眼又直直地看著許念。讓許念頓時感覺一股無力感。

“我真心的想揍你啊~”許念翻個白眼毫不掩飾地表達她的不滿。

“你打不過我。”

“呵!麻煩再從這堵墻上翻走!”

把人引到許府的一座小亭上,亭下緩緩地流水,在夜晚中泛起星星點點的光亮。

倒上一杯沏好的茶,送到這人面前。繼而坐下,托著下巴沉思。

“你這里很冷清。”

卻又充斥著一種無言的溫和。仿佛那些多余的浮華本就不應出現。

“冷清嗎?我也沒怎么覺得。從前三人,如今變成了四人。理應會增些人氣的。”

不懂她說的什么三人,四人說。斛觴容現下只是拙劣地為自己找一個又一個話茬,以便留的久一些。

“當初,你怎么就想到幫我的?還有之后的諸般維護?”

這真是一個極其糟糕的問題。

“你好看。”

萬萬沒有想到的答案。但是隨即又覺得這樣一個回答又是最恰當的。她與那些人也是沒有不同的。

“是嗎?”

呢喃的聲音雖然有些低,但還是讓許念聽到了。

“自然是,我可是個極其俗氣的人。”

有些困了的許念,順勢打了個哈欠。睜眼閉眼間,淚花就已經迫不及待地順著眼角往下滑落。

感受到臉上的那種觸感,許念有些愣。這個人,不會又抽什么瘋吧?連忙偏頭躲過。

“那我能真正迷住你嗎?憑著這個遲早要帶到土地里的丑皮囊。”

“你今日有些醉了。”雖然沒沒有喝半點酒。

“嗯,我裝的。”

“這有什么可裝的呢?”

對啊,這有什么可裝的。

“你困了嗎?”

“難道不夠明顯?斛觴小皇子你該走了。”

等到眼前的人消失以后,許念才凌著眼將躲在暗處的人給叫出來。

“今晚的事不要和任何人說,管家更是如此。”

帶些吩咐的語氣,許念是有些不習慣這樣的說辭的。不過,當前得如此。

“那個人是比目國送來的質子?“

點點頭,表示應下。許念端起桌上冷卻了的茶,一口飲下。卻在聽到來人,一口茶噴出了個驚愕。

“我見過他,在奴貿。”范棲怎樣也沒有想到許念的反應會這么大。

怎么擱哪都有這個人,他就不能消停點嗎?

“奴貿?他一個人去哪里干什么?”

拿袖子隨便擦擦剛才弄出的狼狽,這會的語氣才是真切的。

“要不我再去瞧瞧?”

“不必了,這件事我再想想。”她需要一個讓她喘息的都很難聽到的人。

“那我先退下了。早些休息吧,小姐。”

面對范棲的例行問候,許念擺擺手往自己的小院去了。

……

鳳金宮。

“你說什么?林毓哥哥怎么了!”鳳羽抓住來人的肩膀帶些著急的搖晃。

看見這個人害怕地連話都說不利索,鳳抿著嘴上前把鳳羽拉開。

“公主,先讓他把話說完吧。”

鳳羽沒有在意鳳的觸碰,倒是也沒有過激行動了。單就是聲音仍是帶著一股威嚇。“你快說!”

“丞相大人……他,他,消失了!”

“消失了?怎么可能消失呢!”鳳羽驚呼道。于她而言,消失的意思比受傷還要可怖。“找!趕快找!一定要把我的林毓給找到!”

“是!”應話之后,這人連忙走了。不敢再有一絲停留。這個小公主比之陛下更為弒殺成性。

鳳羽略晃了身子,林毓一定會沒事的,一定,一定!鳳上前虛虛將她的身子扶正。她忽地,像是找到法子了“你也趕緊去!你也去找!你比他們都要強些,你去找一定沒有問題的!”

被推攘的鳳沒有如鳳羽所說即刻動身,而是緩緩跪下,抿緊了嘴,不發一言。

“你給我去啊!為什么不動?是不是不認本公主了?”推了幾下地上的人依舊沒有反應。鳳羽急了,眼角本來因為擔憂凝成的淚水這會兒直往下掉。一轉身子,拿起一個不知從哪個國家得來的寶瓶就往地上摔。

碎片落了滿地,有幾片是沖著鳳去的,他發覺了但是沒有理會。

當找到一個發泄口之后,鳳羽變本加厲。一個一個的扔到地上,碎片落地的聲音在整個鳳金宮回響,久久不絕。

“殿下,別摔了。”

正捧著一個玉盤準備往下摔的鳳羽頓了一下,將手中的玉盤瞄準鳳砸過去。

“本公主偏要摔!”

“我會去的。”

沒有理會額頭上流下的血,鳳出聲道。

“早些如此不就好了。”說著鳳羽就要往他那里走著。被鳳呵住了。“殿下莫要動!地上有碎片會劃傷你的。”

抬起的一只腳,收了回來。鳳羽看著那個跪在地上滿臉是血的人突然噤了聲。心里說不出什么滋味……

不過,那是他自找的。誰讓他不聽自己話的?說什么侍衛,不過也就是一個奴而已,自己有什么在意的。還是母親說的對,這種人總是會教壞自己。

“那你還不去干什么!我這里會有人收拾的!”別別扭扭地說出最后補充的那句話。鳳羽將臉別過去了。

待她再次往那里看的時候,地上單存著些紅色。

“霄奇,你說的可是真的!林毓不見了?”鳳賀從主位上立馬起身,步子踉蹌著往門口行禮的霄奇走去。

“是,我也是今日才收到消息。”霄奇面上平靜,實則內心滿是焦慮。他只盼自家公子無事,更是急切于趕緊離開這太子身邊,去到臨城才安心。

“這!唉!怎的一個大活人就能不見了?這里面絕對是有蹊蹺!也不知林毓可還安好……”說著,鳳賀眼睛就紅了幾分,拿著衣袖就去揩。

“太子殿下,莫要太過擔心,小丞相是個福氣人,定會平安的。”何言禮在一邊勸到。

在一邊的霄奇只覺得聒噪的很,這個太子不說趕緊想辦法哭個什么勁?若是等他開口放自己回到公子身邊,怕是要等上好一陣子了!

“太子殿下!霄奇知道淵城這里的水患還未有起色,但,公子生死未知霄奇實在憂心……所以,請太子殿下允霄奇回到公子身邊!”開口之時,霄奇就已跪在地上。如今更是將頭扣于地面。

“好好好!你趕緊動身,一定要保證林毓完好!”忙將袖子拿下,鳳賀親自將霄奇扶起來,還替他拂了膝蓋上的灰塵。

雖然這個太子很沒用,但是在對自家公子方面還算上心。如此看來,也不是以往那么討厭。退出門外的霄奇如是想著。

“太子殿下,如今是越來越嫻熟了。”何言禮笑著為鳳賀遞上一方帕子。

瞟了他一眼,鳳賀接過帕子慢條斯理地擦著自己的手。“你怎樣看林毓消失這件事?”

“殿下如何看?”

“不得不防。”

“殿下一直都在防,所以不必擔心。他那般的人,怎么就會輕易被人抓了呢?”自顧著走到一邊椅子上坐下。他在太子這里倒是自由極了。

“說得不錯。只是有些好奇罷了,他這一出為了什么呢?”

……

鳳裳宮。

“陛下!有急奏!”

來人跪在地上,說了這一句卻不再言了。

鳳攬月瞥了一眼往瓷瓶里插花的容裳,隨即看著地上那人。

“說!”

“陛下!安宇國國王被殺,三皇子棉錦即位。”

原以為是什么大事的鳳攬月笑了。“朕當是什么,這不是好事么。”

“棉錦他,他將自己的子民全部趕出了國門,國內現只有公候大臣……”

堪堪掩了自己的半張臉,鳳攬月笑得更歡了,半倚在榻子上。“他還活著嗎?”

“活著。”摸不清陛下要做什么,傳信的人冷汗直冒,他這次不會就要掉腦袋了吧……

“是個好消息。除了這還有旁的嗎?”

“丞相不見了……”

“不見了?”鳳攬月扣著自己的紅色丹蔻喃喃出聲,“怕是又搞什么幺蛾子。”

容裳聽見這話,插花的動作停頓了一下。但很快又照常做著自己的事。

“你下去罷,朕知道了。對了,記著領些賞子兒。”

“陛下圣德!”

鳳攬月從榻上下來,走到容裳身后抱著他的腰,鼻尖聞見一股淡淡的花香。

“我要出去幾日。”

容裳放下手中的花,將腰間環繞的兩個胳膊拉下。

“你就不能沒有一次不是開口與我說這個嗎?”再次纏上去,這次她雙手交握,頭埋在他的脊背上。

“果然,你永遠記不得你說過些什么。”帶些諷刺的話脫口而出,容裳驚覺這似乎已經是一種習慣了。

“帝王之言,總歸有太多不可信的。我又不是第一人,當然也不是最后一人。容裳你身上好香啊~”

身體驀的僵硬起來,容裳帶些狠勁地將鳳攬月的胳膊抓住,將她整個人扔到一邊。“當然香,梨花是最香的。”

好不容易站穩的人,聽見他這句話以后倒是落在地面上了。

“容裳,李太醫去了他處。我的病好像又跑出來了呢。”

眼里的淚掉落在地上,“啪嗒”一聲,有些響亮。

“那就更要管好自己,不要發瘋。”

模糊見只瞧見白色衣袂飄過,那上面繡著的是梨花罷……

“瘋?我一直都沒有瘋啊。瘋子可是做不了皇帝的。我現在做的好好的呢。”

從地上站起來,鳳攬月走到容裳插花的桌子上,拿起一支插于發間。

“不論是死了的人,還是活著的人……都休想讓我退后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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