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天氣到了現在這個時候就已經熱得直冒汗，路清念回到家時額頭上冒了許多汗水，小臉通紅。

“念念回來了？”林灣身上還系著圍裙，從廚房里探出了頭。

“媽，你今天是上晚班嗎？”

廚房的水聲停了：“是啊，媽吃完飯就走?！绷譃扯肆吮P菜從廚房出來了，臉上帶著笑。

“媽……老師跟你說什么了？”路清念小心翼翼地問。

林灣低頭吃了口飯，半晌，才開口：“沒什么……念念，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

路清念一頓，沉默了。

“告訴媽媽。”

她突然有一種愧疚感，沒有吭聲，只是默默扒著碗里的飯。

“念念，如果你有什么事都可以告訴媽媽的。”

“……媽，我沒事。”路清念放下碗筷，起身說：“我吃飽了，我去學校了?！?

她從冰箱里拿出了瓶冰牛奶，背上書包，出了家門。因為時間還早，所以她慢悠悠地在街上閑逛。之前她不說是因為她不想讓林灣擔心，如今債務壓身，林灣已經在很努力地賺錢還債了，路清念不想讓她負擔更重。

太陽快落山，斜陽染紅了一片天。路燈先一步亮起，馬路上一輛輛車飛馳而過，風輕輕掀起她的裙擺，身旁傳來說話聲。

“媽媽，爸爸去哪里了？”一個看樣子還在讀幼兒園的小孩子扯了扯身旁母親的手，聲音滿是稚嫩。

“爸爸在家做飯呢，回去就可以見到了。”孩子母親溫柔地摸了摸孩子的頭，臉上帶著笑容，淡淡的，但很美好。

孩子有些激動：“那我要快點回家見爸爸！”

“……”

路清念看愣了神，但又想到自己的家庭，心情落到了谷底。沒有人不希望自己的家庭能夠幸福美滿，但天違人愿，總有人是不幸的。當路清念看著那對母子時，心里羨慕極了，她也想要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想要每天早上起來聽到的第一句話是爸爸媽媽說的“早啊，念念”，想要爸爸媽媽恩恩愛愛，想要爸爸媽媽溫柔地摸摸自己的頭，說一句“念念真乖”。

眼眶不禁紅了起來，腦海中取而代之的是爸爸醉酒打媽媽，媽媽疼得哭出了聲，這一幕她永遠都不會忘，就這樣記了一輩子。

她抹去眼角流出的淚水，陷入了那段她藏不住的回憶中。

***

那時路清念剛上一年級，個子小小的，丟在人群中找都找不到。她真的好笨，一道很容易的題目都能寫錯，成績很差，成為了其他家長口中的“笨孩子”。但那時的她很快樂，很幸福。

“念念，這次考試考得怎么樣？”林灣牽著個子小小的路清念走在路上。

小念念嘟起個小嘴，說著：“媽媽，我真的好笨，什么都不會。”

“胡說，念念一點都不笨，念念是最聰明的。只要努力學習成績就會變得很好很好?！蹦菚r的路清念認真地點點頭，可是她再努力成績也沒有變好，直到五年級的時候，她完全變了一個人。

五年級的時候路清念十一歲，成績始終徘徊在中下游，一切都沒怎么變，只是爸爸媽媽變得陌生起來，兩人因為一件小事都能爭吵好一段時間。以前的爸爸很溫柔，她做錯了事都不會罵她一句，可現在變得讓路清念有點認不出。

但那一天，兩人正在無止境地爭吵著，路清念坐在一旁窗臺上靜靜地看著他們，顯然對眼前景象已經習以為常。爸爸媽媽吵得很兇，路清念沒太聽清他們說了些什么，只是隱隱約約聽到了“離婚”兩個字。

離婚……

“路清念，我們兩個你選誰！”路城停了下來轉頭問她。

路清念沒有說話，她不知道自己該怎么做。未來是怎樣的，她根本不敢去想。

“選誰？”路城又問了一遍。

路清念縮了縮脖子，還是沒說話。

他也不管了，繼續和林灣爭吵。

兩人到最后也沒有離婚，只是關系再不如從前。

從那之后，路清念比之前更加努力，有一次數學測驗考了八十五分，對那時的她來說已經是很高的分了，當她高高興興地拿著卷子和筆去找路城簽字的時候，沒想到他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分數后就直接把卷子撕了。

“滾?！?

被撕成兩半的試卷緩緩落在了地上，路清念愣住了，撿起試卷就跑了，躲在小角落里偷偷擦著眼淚。小小的心靈受了打擊，給她留下了不可磨滅的陰影。

到了初中，路清念成績上去了，也沒能見到路城對自己笑一笑，父親的笑容路清念好多年都沒見到過了?，F在兩人離了婚，林灣帶著路清念去了Y市后就再也沒見到過路城，記憶中的笑容更是不復存在。

……

她到教室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下來，班里只到了一半人，書包里的那瓶冰牛奶也已經沒有那么冰，瓶子上滿是水珠。

“路清念?！绷硪贿呌腥撕傲怂宦?，路清念看過去，想了幾秒才想起來她是劉語嫣。

聽語氣不容置喙，像是在命令她：“去校門外給我買一瓶可樂來?！?

路清念沒理她，隨后一個巴掌甩在了她的左臉上，劉語嫣輕蔑地看著她。她還沒有反應過來就挨了一巴掌，聲音響得幾乎所有人都聽到了。

“快去?！?

路清念在所有人的注視下低著頭出了教室。時間已經快來不及，她一路小跑還是沒趕上，上課鈴響了起來。講臺上老師已經開始講課，路清念喊了聲“報告”。

“遲到站后面去，一個晚自習不許回座位?！?

路清念只好認命，放下可樂，拿上作業站在了教室最后面。

“路清念，咋回事啊，沒見過你遲到啊?！眲⒊墒謾C玩沒電了，閑得沒事做，索性找路清念說話。

或許是因為羞恥，路清念聲音很小：“沒什么。”

以路清念的角度，一抬頭就可以看見沈曜，他此時正靠著墻，玩著手機。

“喜歡他??？”

路清念小臉通紅，急慌慌地搖搖頭。

劉成一副“我懂”的表情，還在嘴巴上做了個拉拉鏈的動作。路清念見此氣得鼓起了小臉，正好被沈曜看到。

他轉過身在她看不見的地方笑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