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沐浴完的蘭琰尷尬地和侍女笑了笑,第一次被侍女幫著洗澡定是有些不自然和不好意思,但是反觀納塔爾那邊就無所謂了。
她摸了摸左胸口那之前受過傷的地方,不但沒有留下任何疤痕,反而身體似乎比以前更具精力,她把這一切歸功于鄭卓的相救,一想到他,就微微笑了起來,就算是她的母親也很少見過她這樣溫柔的笑容。
此時的他,不會又在和袁一凡拼命吧?蘭琰這樣想著,看了看旁邊預備好的疊起的中土男子穿的便衣,當然這是她要求的。她穿上一襲白色便衣后,又戴上了那一層有著劍傷創(chuàng)口的皮甲,穿上一副嶄新的鐵甲,把披在肩膀上的一襲金色長發(fā)隨便扎了兩下,邁著英姿颯爽的步伐走出驛站,美麗的臉龐上神采四溢精神煥發(fā),圖安士兵整齊有序地排開在街道上,赫默爾斯雖然有些無精打采,但是作為副隊依舊能完美地跟上所有指令。
“(圖安語)列成一隊!不要阻礙通行!”蘭琰喊著,“(圖安語)準備迎接赤司的部隊!”
快馬趕來的魏毅和郭駟言看到眼前這位英姿颯爽的女中豪杰,也不面點了幾下頭,“你會說中土話嗎?”
“會。”
“斯達爾,讓我來說。”蘭若雪緩緩走出驛站,已經(jīng)身著一身藍色朝鳳長裙織著一對展翅鳳凰在盛開的一朵朵蘭花中翱翔、頭戴金絲檀木簪、腰挎華旦王族玉佩,縱使歲月從她身邊經(jīng)過,但渾身魅力依然在無時無刻往外散發(fā),容色清秀,依然是明眸皓齒,動人氣韻。
“是,母親。”
“啊,親家母,在下郭駟卿,澈王。”郭駟卿拱手作揖,魏毅也行禮,“蘭王后,在下魏毅,重騎統(tǒng)領(lǐng)。”
“哈,還沒有正式成親呢,澈王殿下還是不要這么稱呼。”
郭駟卿哈哈一笑,看著清麗秀雅容色極美但武裝到牙齒的斯達爾問道:“這位女戰(zhàn)士就是我侄媳嗎?”
蘭琰臉一紅,道:“不,澈王殿下誤會了,在下是母親的大女兒斯達爾,中土名蘭琰,聯(lián)姻的是我二妹,納塔爾,中土名蘭箐。”
“幸虧不是你,不然我家希兒(三王子)就要吃點苦頭了。”
納塔爾也緩緩走出了,帶著疑問用中土話問了一句:“你好。”郭駟卿只是一笑,沒有過多發(fā)問。
魏毅也看出來蘭箐的中土語不是很熟練,趕忙轉(zhuǎn)移話題,道:“各位受到了襲擊,是我們的失職,而且賊人已經(jīng)造反,不過三日定會攻破沒有什么守備力量的興德城,直奔這里,還請各位在一隊士兵的護送下盡快入朱紅關(guān),以避免亂局。”
“即可便會安排。”蘭若雪點點頭。
“還請盡快,我們會安排人護送,但是我們現(xiàn)在要前去剿匪。”
“晚輩斗膽一問,澈王殿下和魏將軍是否要在這平榮城設(shè)伏?”蘭琰向前走了一步問道。
魏毅和郭駟卿對視了一下,然后回答道。“是。”
“那么我能不能提一個請求?”
郭駟卿輕松地笑了笑,“馬上一家人就不要說什么要求不要求的了。”
“好,我想支援興德城。”
魏毅和郭駟卿的臉僵硬了一瞬,兩人大眼瞪小眼,再看蘭若雪,臉上很是淡然,似乎默認或早已經(jīng)接受了蘭琰的行動,所以魏毅和郭駟卿也只能自己想辦法阻止。
“已經(jīng)過去一天,興德城估計很快就失守了,我們不能冒這個線險,我們一點攻城器械都沒有帶。”
“報!”一位灰頭土臉的騎兵沖進城門,路上行軍趕忙讓道,待從城門一路塵土飛揚趕到郭駟卿身邊時,整個人似乎興奮地差點從馬上掉下來,一到跟前,趕忙下馬行禮。
“怎么了?”
“守住了!昨夜王守將帶領(lǐng)二千余人血戰(zhàn)一夜堅持到了對方停止攻城!還請澈王殿下和魏毅將軍快馬加鞭前去支援!”
魏毅一皺眉,看著郭駟卿那猶豫不決的眼神,兩人四目相交,一時無法做出抉擇。
“你怎么看?”郭駟卿問魏毅,“你不是打的仗比我多嗎?該你說話了你不說。”
“我覺得可能有詐,對方的兵力那么雄厚,停止進攻可能只是為了引我們上鉤,沿途的道路上沙丘溝壑遍布,極其適合埋伏。”
“不論有沒有陷阱,我們都該去管。”蘭琰插嘴道,“我們路過興德城的時候,那里的百姓還沒有撤離,甚至有的不愿意撤離,我們位處西北較為荒涼的地區(qū),沒有人給他們送水送食物,光是供給,他們就挺不過十五天。加上,完全可能是因為我們…”
“跟你們沒關(guān)系,袁一凡早就想造反了,從他歸順赤司的第一天就正在籌劃了。”魏毅安慰道,“蘭姑娘,你可能還沒有見過真正的戰(zhàn)場慘狀是怎么樣的,但是…”
“我感受到了。”蘭琰打斷了魏毅,讓他有些吃驚,“前幾天我距離死神只差絲毫之間,若不是一個…朋友相助,我已經(jīng)魂歸圖安了。”
“但你現(xiàn)在還完好無損的站在這里,這就是區(qū)別。”魏毅說道,“一但在戰(zhàn)場上倒下,不論你是不是活著,你都死定了。如果你只是跟閻王打過照面,那么戰(zhàn)場就是和閻王共舞的宴會廳。”
郭駟卿趕忙叫住魏毅,“別說這些,你先告訴我,你到底打算怎么做?”
“如果現(xiàn)在有我想要的兵力,我絕對會去支援。”魏毅眼睛閉上呼了口氣,忍住了怒火,“但是袁一凡絕不可能只有那么一點兵力,他在這里待了四年,根基甚至比我們都牢固,半路上冷不丁放下暗箭,我們就不好受。”
“但你不是夸下海口一個月內(nèi)拿下袁一凡狗頭嗎?為什么不快點,讓我們開始就打他個措手不及。”
“兵呢!”魏毅厲聲反問道。
“門都沒有!看你這樣子,和袁一凡也差不了多少!”
蘭琰微咬嘴唇,心中有些急躁,魏毅看出來了,說道:“這種事情需要智取,不能硬來。”
蘭琰趕忙道解釋:“可是我們都知道寒玉關(guān)的下場,他自己用來屯蓄財力的地方都下得去手,可想而知興德城會淪為怎樣一片…”
“我們不能冒這個險,我們必須占據(jù)主動。”魏毅也冒失地打斷了蘭琰說的話,“只有知道如何合理地犧牲,才能穩(wěn)贏戰(zhàn)局,就算我為他們感到悲哀,我也不會支援興德城,哪怕殺四十九人救下五十一人的買賣,也是值得的。”
蘭琰緊咬了咬銀牙,也不再繼續(xù)說話,來報信的通信兵表情也有些凝重,空氣中只剩下郭駟卿和魏毅的爭吵聲。
蘭琰回過神來,不知什么時候一只手輕輕搭在了她的肩膀上,那是她的妹妹,她微笑一下表示回應(yīng),但是后者沒有要放開的意思。
“(圖安語)姐姐,我知道你心中沒有放棄,雖然我聽不太懂你們爭論的是什么,但是一切有傷和氣的事情還是不要再爭論了吧。”
蘭若雪也緩緩走來,“(圖安語)你一直是那么剛強,作為一個公主,你也收斂一下那剛強的性格,這次的場面,你的確不適合加入。”
蘭琰撥開了妹妹的手,“(圖安語)對不起,但我真的不是公主,我永遠只有一個父親,從來沒有父王。”蘭琰緊接著二話沒說,直接踏上那通信兵的快馬,直奔城門。
“嘿!”魏毅喊著,“該死!”趕忙提韁去追。
蘭琰駕馬狂奔著,眼中只有正前方,絲毫不理會魏毅的喊聲。就這樣,在路人詫異的眼光中,她奔到了城門口時才停下來,并不是因為前方有人阻攔,而是她飛奔途中似乎有一張熟悉的面孔就在她背后,她趕忙倉促勒馬回頭,果不其然看到了一雙熟悉的眼睛盯著她。
“你是?明澤?”蘭琰問道,此時她的臉和手已經(jīng)被冷風刮得通紅,上氣不接下氣。
明澤也有些驚訝,跟旁邊的人把服了藥依舊昏迷的岳燕林從肩上放了下來。“蘭琰姑娘?這時候你應(yīng)該準備入關(guān)了呀?”
趕來的魏毅也慌忙停馬,慌張之中差點掉下馬來。
正在魏毅一臉狼狽的時候,明澤發(fā)問道:“閣下是魏毅先生?”
魏毅穩(wěn)住身形,喘了口氣道:“你認識我?”
“我們家大人給你一樣禮物。”說著,從衣服里拿出一卷文書模樣的東西,交到魏毅手中。魏毅看著這個臉上清秀但目光炯炯有神的青年男子,有些疑惑,但是他選擇了接下“禮物”后再解開自己心中的謎團。
一陣陣冷風刮過,明澤示意手下兩個人先把岳燕林抬走,以免等會他醒來壞事,魏毅正驚訝地看著。
“(東和語)你也小心。”月詠冷冷地給明澤說了一句,然后轉(zhuǎn)頭就走了。
“(東和語)真是的,多說幾句不行?”明澤無奈地搖了搖頭,看著正在遠行的愛人。
“蘭姑娘,你和此人認識不認識?”魏毅先懷疑地問了問蘭琰,戒備懷疑地目光在明澤身上掃過。
蘭琰想到了那個人,笑道:“那日若非他家大人出手相救,我已經(jīng)命喪雪姬山了,我有十分把握。”
“你如何證明你是真心而不是坑害?”魏毅把目光看向明澤。
“憑是我們砍下吳淄穎的人頭,算是為你們除了害,但將軍應(yīng)該很聰明,不會把這件事告訴其他人。”
魏毅先是點了點頭,然后看著地圖道:“這張圖的確很合理…告訴你個好消息,蘭公主。”
“啊?”蘭琰不解地看著魏毅,只見明澤臉上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魏毅臉上有些掩飾不住的喜悅,回頭確認了郭駟卿還沒有趕來,“這筆買賣我做了!說吧,你們家大人要什么作為交換?”
明澤微微一鞠躬,道:“只希望魏毅將軍記得這個人情,日后還請多多相助。”
“只要不損害赤司利益不傷害道德倫理。我一定還這個人情。”
“(東和語)大人,袁一凡伏兵的布置圖我們已經(jīng)送出去了。”
“(東和語)我相信明澤,他肯定能送出去。”鄭卓坐在寒玉關(guān)一片被人遺忘的廢墟后擦拭著自己的刀劍,“你們做掉多少個袁一凡的暗哨了?”
“(東和語)能報信的都已經(jīng)收拾了,現(xiàn)在都是我們的人易容頂替的。”
“(東和語)我們盡管等,等那個老家伙氣急敗壞的時候,我們就要了他的命!”鄭卓把刀交給了手下,“(東和語)這一次我用不上它,還請幫我妥善保管。”
“(東和語)是,一點辦到。”
與此同時,作為興德城的守將,王壬嶼身著紅袍,褪去了此時對他來說比較沉重的戰(zhàn)甲,手持長弓,腰掛長劍站在城墻之上,指揮著士兵清理著城墻上雙方的死尸,加固即將崩壞的城門。
他很清楚戰(zhàn)敗的后果,城內(nèi)上萬平民和數(shù)千將士的性命就會像草一樣被袁一凡的鐮刃收割,哪怕有一絲希望,他也要爭取。就在上午,他冒險開了城門送出數(shù)名通信兵尋求支援,按理來說,援軍應(yīng)該快來了,但是現(xiàn)在…
“王大人…”一位年長的老人緩步走向城墻,“援軍還沒有來啊?”
王壬嶼趕忙行了個禮,道:“老人家,這里危險,戰(zhàn)爭隨時可能繼續(xù),還請繼續(xù)待在城中央,只要我們守軍還有一口氣在,就不會讓你們受一絲一毫的傷害。”
老人不屑地一揮手,絲毫不畏懼地掃視著城墻底下的千軍萬馬,黑壓壓一片似乎要把城墻推到了一樣。“想當年,你們還小的時候,我就已經(jīng)面臨這般恐怖的場面了,還記得第一次,我嚇得都快尿褲子了,但是大風大浪見多了,現(xiàn)在回想起來,死算得了什么啊?”說著,顫顫巍巍拿起了一把落在城墻上的長劍,“如果援軍沒來,我也要加入這場戰(zhàn)斗。”
王壬嶼拼了命地搖頭,頭就像撥浪鼓一樣猛轉(zhuǎn),加之旁邊兩個副將的一同勸阻,才把老人請下了城墻,雖然這鬧劇出現(xiàn)的不是時候不是地方,但是的確緩解了緊張的氣氛。
“看到?jīng)]!一個老人都能鼓起勇氣上來助戰(zhàn)!你們一個個年輕力壯的!吃擔心藥長大的嗎?”王壬嶼的副將陳希對著守城的士兵喊著。
鬼斧懷看著城墻上突然出現(xiàn)的片刻歡聲笑語,心中突然不爽,認為這是在嘲諷他。“城墻上的聽著!有種的開城門與我決一死戰(zhàn)!要不是上頭有令,我早把你們的腦袋擰下來當酒壺喝了!”
王壬嶼一聽,和陳希交換了下眼神,“繼續(xù)說笑,把他激怒!”
陳希以一個微不可見的動作點了點頭,然后繼續(xù)吆喝,這一次夾雜著許多不堪入耳的臟字臟話,皆指向城下叫陣的鬼斧懷,起伏不斷的笑聲像耳光一樣扇打著鬼斧懷的臉,扇的他那是一個面紅耳赤,當即就不干了。
“該死的!給我繼續(xù)攻城!”
“將軍冷靜!冷靜!王上沒有讓我們拼命攻城!”一名部下趕忙拉住鬼斧懷,但是鬼斧懷只是想抓玩偶一樣輕松地把他扔到了一邊,摔得那士官當場倒地不起,但是也不敢多說,只能不停自怨自艾。
“娘的!給我上!”
“什么?鬼斧懷那個混蛋已經(jīng)從東門開始進攻了?”楊巖一臉吃驚地看著報信的通信兵,“王上說了讓我們先圍而不攻!”
“是的,東門戰(zhàn)事異常慘烈,但是現(xiàn)在的確是大好機會拿下興德。”
“不行,王上因此特意安排我兒在對方援軍趕來的道路上伏擊,我們現(xiàn)在如果把戰(zhàn)火點起來,那我們準備的一切不就前功盡棄了?”
但是,楊巖并不知道,此時正在的楊墨,正在和魏毅的赤司重騎一起如屠豬狗般地屠殺著袁一凡準備的七千伏兵。
伏兵多為步兵,戈壁地形崎嶇,槍兵戟兵不適合列陣,本來就是松散的。赤司重騎為了在沙地上快速行走,裝上了特制的馬蹄釘,相較于行動不便的伏兵,魏毅以及他的部下順風而行一路殺出一條血路,楊墨也帶領(lǐng)著自己一部分手下與魏毅碰頭,自從上次,楊墨就已經(jīng)有倒戈的店念頭,伏兵的安排圖,正是他親手交給明澤的。
郭駟卿看到了戰(zhàn)報,伏兵一個不留全部被殲,大喜,忘記了一切之前和魏毅不愉快的過往,摟著魏毅的肩稱贊他的能力,看得蘭琰一時不知該說什么才能讓她未來的舅舅放開魏毅。
“沒問題了,蘭姑娘,你還是盡快隨你母親進關(guān)吧。”明澤也在站在魏毅身后說道。
“蘭公主,你回吧,現(xiàn)在給你一匹快馬,你應(yīng)該追得上你們的車隊。”郭駟卿也放開了魏毅,魏毅趕忙向后退了幾步,還不小心撞到了明澤,被一個小了他幾歲的男子摟著,總感覺有些別扭。
這時,楊墨剛好進來接受整編,看到蘭琰之后,先是瞄了一眼,被她的美貌吸引住后又多看了兩眼,之后眼睛都瞪大了,頓了片刻,似乎是在確認,最后才說出三個令人尷尬的字:“你沒死?”
蘭琰也不清楚楊墨倒戈的事情,發(fā)現(xiàn)楊墨站在她身后,于是抽出劍指著楊墨,“就是此人和我交戰(zhàn)還攔截我方車隊!他怎么會在這里?”
魏毅一步跨到兩人中間,“蘭公主,你先把劍放下,可能你們之間有什么誤會?”
楊墨推開魏毅,直面蘭琰的劍鋒,“蘭姑娘,上次是我的不對,但是看到袁一凡那副惡心的嘴臉,我就失望透頂了,所以打算將功贖罪,帶著部隊投靠赤司,殲滅伏兵,支援興德。”
蘭琰平息了一下呼吸,收起長劍,“這么說,那糟老頭子也過來了?”
“不,家父沒有和我一起。”
蘭琰有些驚訝,但是沒有多說什么。
“我還是得去。”蘭琰看著楊墨,“你要是能和我一起砍下袁一凡的頭,我就相信你說的話。”
郭駟卿愣了愣,“但是這樣的話,你可能追不上車隊了。”
蘭琰堅定地確認了她的立場,魏毅聽了蘭琰的遭遇后,看到楊墨也沒有否認,“既然如此,看來蘭公主有仇必報,那就沒辦法了。”
郭駟卿看了看帳中的沙盤,點了點頭,“好,有了今天中午這一大捷,我們今晚,就打袁一凡個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