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曇華初見(4)
- 囚銀雀
- 焦芮
- 2661字
- 2020-02-28 20:46:57
白珉需要帶食物給那女孩,也就不對母親隱瞞了,當晚就告訴母親待在地下的姑娘,不過略去了他的遭遇。
“這么說,她身手了得?”母親詫異他口中的女孩擲出的骨頭能把白瑞這正處舞象之年的成童打得跪倒。
“不僅如此,她可能被囚禁于地下,沒有吃食。那骨頭,看樣子就是她吃剩下的。”白珉結合蛇骨和她的要求,發覺她竟生啖蛇肉。
“她多大?”
“不知道,沒見過她的樣子,聽聲音應該與我一般大吧。雖然如此,但我總感覺她大人似的胸有成竹。說的話不似一個小女孩會說的。”
“此事可千萬莫講與他人!”母親認真地看著他,“你且先探探她底細。回來告訴我。”
“她說我可以用食物換得她的庇護。娘,可信嗎?”白珉雖說是問句,但他心里早已信了。好比墜落懸崖的人看見一根稻草,盡管知道不可靠,也要伸出手緊抓不放。
“不妨一試。”母親憂心忡忡,也無可奈何。
自從母親當了李夫人贈的首飾,家中伙食比以前好了很多。白珉邊啃著燒雞,邊道:“娘,七……我又七不完……”
“你先吃,剩下的我再吃。”母親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白珉立刻停嘴了,又想起來那個女孩,不好意思再吃,把雞遞給母親。母親愣了愣,接過來燒雞,撕下一大半留著,道:“你明日給那可憐丫頭帶過去吧。”
白珉點點頭,伸出舌頭把嘴邊的油舔干凈,意猶未盡。
次日一早,白珉趕在上學前跑去堆放雜物的偏僻空地。這里被白瑞那幫人稱為后墻。
“喂!喂!你在嗎?”白珉趴在窄窗前,抓著鐵欄桿朝里面喊話。
“喂……喂…喂。”居然還有回音?
“我帶吃的了!”白珉把燒雞從欄桿縫隙塞過去,在黑暗中晃晃,“呃……是昨天晚上的……有點涼……你不介意吧?”
窸窸窣窣的聲音,緊接著一個哈欠。“……什么東西……好香……”
“你……你在睡覺?”白珉有點抱歉,隨即聽見一陣叮鈴哐啷,像是鐵鏈相撞之聲。
“朝你正前方使勁扔啊!哎~對………啊!你怎么扔的!”
“啊?怎么會?”
“你扔出去了!!”
“這么巧啊哈哈哈哈……”白珉尷尬地干笑兩聲。
然后她就沒有再說話了,白珉等了一會聽到一陣均勻的呼吸聲。又睡了。
白珉想問她怎么保護他,但是心想人家又沒有吃到東西,憑什么幫你?不好開口,一直蹲在窗前。最終他還是腆著臉道:“東西我帶到了……你怎么幫我啊?”
“……”
“我……你至少先告訴我讓我有個底,我才能相信你,我才會繼續給你帶吃的啊。”
“……你叫什么!”
“呃……白珉,珉玉的珉。”
“………………我是讓你別叫了。吵。”
“哦……那我,我中午再來?我先去學堂了。”白珉說著轉身要走。
“等等!”
白珉轉回來。
“你別去了。”
“啊?”
“那群人不同你差不多年紀?平時就在學堂有交集吧?”
“嗯,他們大我一些。可我不去怎么念書?”
“你不在這里出去挨打?”
“……”
“那我念書總不能你教我吧?”
“我教你。”
“???你教我?”
“……我要睡覺了。你去拿四寶和書。別再吵我了求求你……”
白珉還沒反應過來,她說什么?她教我??不過她說的有一點是對的:他去了學堂,就逃不出那團毒瘤的掌心了。他半信半疑,還是回去拿了東西再過來。
白珉找了塊干凈地兒坐下,翻出書默讀,先自己看看,不準備打擾她了。這一看就是一上午,他都把書過了一遍,揚言“教你”的人還在呼呼大睡。過一遍也就是走馬觀花,太多不懂不明白的地方,秉著不懂就過的態度,他順利地看完了書。懷著看了一上午書而某人還在睡覺的滿足感,他走到黑窗前面,喊她一聲:“晌午了!”
“還說教我……”白珉低聲嘟噥。
“我去給你拿飯啊!”
“喏,包子。”他這次稍微輕一點扔。
正值夏日,外面天光大盛,黑窗卻向外散發陣陣涼氣。白珉借著穿過欄桿的熾烈陽光只能看清一塊塊長條狀紅黑色骯臟地面。
“這雞不錯,還有嗎?”下面終于傳來某人的聲音。
“??你撈回來了?”
“它自己飛過來的。”
“???啥?”
“小術法罷了。想學我教你。”
“你還記得你說的?睡了一上午,還好意思說教我?”
“怎么不好意思了。你應該感到榮幸。”
“……”
“來。有什么問題?趁我還不困快問。”
白珉小聲嘟囔一句,還是乖乖把書拿過來,心道:看你怎么裝。白珉把文章一念,問題一說,坐等她胡謅。
“哦……這個啊……這個不好說……也不是那么不好說,要說明白還是不難的……”
白珉笑著聽她先說了一堆廢話,正欲開口給她個臺階下,就聽她瞬間一本正經地分析問題和文章,再有條不紊地論述了她自封的“標準詳解”。聽完白珉豁然開朗,驚喜道:“你還有兩把刷子!”
“傻蛋,你是不是以為我講不出來啊?”
“……”白珉瞬間反應過來她那段臭長廢話的用意,敢情耍他玩呢。
“你……你今年多大?”白珉見她高興,小心翼翼問。
“我啊?我剛過古稀,聽我聲音像個小姑娘是吧?那是保養有術~”
白珉心疑:只聽說過駐顏之術……什么術法,還能留住聲音……他將信將疑道:“哦,妙啊,厲害啊,佩服前輩。”
“怎么樣?拜我為師吧。”
白珉敏銳聽出來她的笑意,還是認真道:“不敢,愚資質平平……”
“唉,無趣。”她又道:“你真好騙啊。”
“我……虛歲十。”她也不知自己緣何就這樣隨便泄露自己真實信息,明明被警告過被害過。也許是太寂寞了吧。
白珉大驚:“才十歲?你你……”
“你呢,白珉?”
“……長你三歲。”
“你是大房的?”她脫口問完,有些后悔,又有下定決心豁出去似的爽快。
白珉又一驚:“嗯。你怎么知道?”
“我是你堂妹。”她不顧其他亂七八糟的隱患利弊了,就這樣和人坦誠相見,仿佛她真的可以作為他的堂妹,與同齡人一起在陽光下玩鬧。
白珉心想:父親只有一妻賀蘭,一妾樓氏,大房同他一輩的還在府的只有白瑞。何來的妹妹?
“真的?你叫什么名字?令慈何人?”白珉追問,一不留神失言問多了。
她覺得說的著實有點多了,避而不答:“你呢?你娘是樓氏吧。”
白珉見她不答,他也不答。
“你只要待在你家和這里,就沒有人再欺負你了。”
“為何?”他感覺這兩處都沒有那么安全,尤其這里。家中的確鮮少人來訪,白瑞那幫人基本沒來過,他習慣了,一點沒懷疑過。聽她這一講,確實可疑。
“西丹樓氏,百代為奴。罪受惡詛,禍患左右。”她聲音的溫度降了下來,沉靜冷血。
“看你長相,便知有西丹血脈。樓氏一脈被詛咒,惡運纏身,禍及周圍的人。想必府中人都不愿見到她挨上她,更不用說得罪她。”
白珉呆在原地。賀夫人對母親的禁行令,婢女的嫌棄躲避,白瑞也很少找他到院子,除了揭破他性別的那次,那時他還小,此后白瑞定是被告誡過了。既如此,母親如此卑微,父親為何要將她拉入白府深院!明明父親并非風流人物!
“奇的是,明知道你娘身份的家主將她帶回來,卻不管不問。你娘和家主有過節吧?”
“……”白珉腦子一片混亂,不想再提此事,道:“別一口一個家主的,那不也是你父親嗎?”
“……呵……我不認。”她低聲道:“主母說我沒有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