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還小，可能不懂其中的道理。但，看你們二人也早慧早熟，我先簡短說幾句，如果不明白，只要謹記我剛剛那句話，其他的日后你們就會明白的。”

白蓉繼續全神貫注地傾聽，共生還是共滅似乎對她來說沒有區別，并不在意。而白珉還在思索“名為共生，實則共滅”的含義，不禁擔心起未來。

“原定的共生之術最后也許有兩個結果，一成一敗。只是千年來所有沾染此術的人們最終殊途同歸，都落入同一個深淵，故而不知成功后是什么結局。只知失敗后相連的兩人會永遠同感共情，合二為一。生，則互相折磨；死，則魂魄相纏，不入輪回。”

茶已經涼了。夜間刮起大風，推開未關嚴的窗戶，吹熄了正對窗子的壁燭。室內陡然昏暗幾分。

“永遠同感共情，聽起來不差。為什么是不好的結局？”白珉疑惑。

“如果兩人心心相印，彼此相信，自然是不差，而且更能增進情誼。但如果兩人彼此心生怨懟，埋怨厭惡對方，那么同感共情便是極為可怕的。殺人不比誅心，而通過共生鎖最了解你的人誅你之心，豈不易如反掌？”

“是......啊......”白珉低頭喃喃。

“師公的意思是，那些修煉共生之術的人最后失敗，都是因為彼此怨懟嗎？”白蓉道。

“不錯，共生鎖分八境，升境需要兩人心意相合，反之，兩人心意相離，則墮境。墮境三次，便會直接墮入最高境合一，歸入失敗?！?

白珉奇道：“失敗的最后結局竟然是直接進入最高境嗎？”

白蓉蹙眉道：“真是苛刻?！?

“墮入最高境，實際上是再惡毒不過的懲罰。就是我方才所說，兩人彼此怨恨卻又難解難分。他們死后的魂魄也飄蕩在世上，永世糾纏，再無轉生......

更為可怕的是，他們的魂魄互相糾葛，彼此的怨恨隨時間一點點加深。雖然時間令他們的魂魄混沌，再沒有自己的意識，可那股強烈的怨力卻隨著一對對的魂魄留存下來。

久而久之，怨魂們在世上匯集了許多同類，越發強大。他們自發地，無差別地報復所有生物，釋放怨氣。這就成了現在惡名昭著卻被無數人覬覦的千傾禮?！?

傅長蘊眼眸深深，神色黯然。燭光映襯著他血痕縱橫的臉龐，孤寂而又深沉。

“難道，最后沒有人成功嗎？沒有人中止過共生鎖嗎？”白珉焦急發問。

“我也不知，但從千傾禮的強大來看，可以說無人成功，也無人逃脫?！?

“不可能的......不會的......”白珉碎碎念道，他不相信無人成功，因為他不信自己和小蓉最后會落得跟前人一樣的下場。

白蓉看向面色發白的白珉，去捉住他的冰涼的手，在識海里說：珉兄，不必擔憂還沒有來的事。不管前人怎么樣，我們是我們，我們會以后的路會怎樣在我們手里。如果前人都失敗了，那我們便是千古第一雙。

白珉濕著眼看向正堅定看著他的白蓉，微微笑了。也回答到：嗯！如果前人都無法逃脫，已成白骨，我們便踩在白骨之上登頂，逆轉死局。

白蓉也輕輕笑，笑容一如初見時的干凈。

傅長蘊看著相視而笑的兩人，猜到他們在說什么，心嘆：多少前人最開始時都是這樣堅定，義無反顧，要打破僵局，最后卻無一例外，接連墮入深淵。只是這些，他不會殘忍地說出口。

“至于我給你們的建議，就是穩住心神，盡全力避免墮境。墮境會伴隨魂魄抽離軀殼的劇烈精神疼痛，這種痛苦遠超你們所想，更甚于母親分娩的肉體之痛。此苦，只要經歷一次，兩人就不可能再回到從前的心心相印，并會產生發自本能的懼怕，從而越走越遠，有時會直接導致下一次墮境。更甚者，連墮三重，難以忍受，人身還來不及自盡，魂魄就自發脫離軀體，歸于混沌，以逃脫懲罰。墮境帶有強烈的連鎖性

故言：墮境，既是失敗的前兆。”

傅長蘊語氣疲憊，聲音越發低沉。白珉不經意抬頭瞥見，活了百年的師公雙眼濕潤，眼里的清水映著燭光，靜謐凄然。

“你們是親兄妹嗎？”傅長蘊閉上眼，溢血已止，他擦去滿臉的血痕，也悄悄拭去眼邊的清水，問道。

“同父異母?！卑诅胍谗鋈?，回道。

“相連之人，或為父母與孩子，或為夫妻，或為兄弟姐妹，兄妹姐弟......

父母與孩子相連，有的父親或母親因此更加方便對子女掌控規束，叫他們背負自己年輕時無法實現的愿望，將子女牢牢掌控在自己手里，不順從的子女，墮境，失敗；順從的子女如木偶，郁郁寡歡，在父母老去的時候因為共攤陽氣，自己也會衰老同父母一起死去，他們心有不甘怨恨，最終還是墮境，失敗。也有睿智的父母，對子女不加掌控，但也都很難接受兩輩人一同衰老死去的現實，其中可能太多，不一而足，也無一例外。

而夫妻，再恩愛的夫婦也有爭執的一天，積怨爆發的那一天便是墮境的一天。而一次墮境，便注定之后還會重蹈覆轍......

至于兄妹，可想而知了......”

傅長蘊低低嘆一聲。

“可想而知？”白珉疑惑。

“明日，我將共生經交給你們，封印千傾禮時我護你們安全旁觀，到時候，你們用空憶鏡看了千傾的記憶，應該就會理解些了?！备甸L蘊扶額，略有疲憊，說，“你們拜我師弟為師，我便收你們為上清宮本座座下外門弟子。外門弟子修滿技藝，可以還俗下山。對了，你們的長輩呢？”

“我們二人的父親白衍不知去向，各自的母親已死。府里的新夫人對我們兩人都不利?！卑诅脒煅实?。

“我們正是無處可去。還多謝師公收留！”白蓉道。

“無事，外面的侍奉弟子會帶你們去寢房。已是深夜，好好休息，不必再想今天的事。你們的師父是劍修，明日元清會帶你們去青云觀，你們且再那里習劍入門。如果身體不適，那就再修養兩天?！?

傅長蘊把空憶鏡交給白珉，再他額頭上輕輕一彈。白珉頓時知曉了空憶鏡的使用方法，他雙手接過空憶鏡。師公一身的血腥之氣撲面而來，白珉心揪，心情沉重地轉身跟白蓉一起出了禪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