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長蘊將兩人裝在無石簪里，帶回青道教上清宮。

掌門游歷歸來的消息傳開，盡管天色已晚，正是安寢之時，三觀觀主以及內門弟子還是馬不停蹄地飛上與青峰，早早在上清宮外候著。

這副大陣仗傅長蘊沒有多看一眼。他只同三位觀主簡單交代幾句，就解散齊聚在宮外的弟子們。

“拜見師尊！”一少年上前拱手鞠躬。他發髻一絲不亂，身量頎長勻稱，將平平無奇的天青道袍穿出幾分颯爽。

傅長蘊眼底溢出笑意，獨獨留下來單獨拜見他的小輩，只有受他親傳的上清宮外門大弟子方越麒。至于內門入室弟子，自從多年前白衍無視教規，還俗下山不再歸來，傅長蘊就沒有再收過內門弟子。

“看見師尊安好歸來，徒兒終于心安。”

“不知麒兒有沒有趁師父不在，悄悄偷懶？”傅長蘊笑道。

現在周圍除了他的侍奉弟子和方越麒，無他人在場，傅長蘊便卸下威嚴，有說有笑。

“弟子不敢。”方越麒直立起身，笑著喊屈，“弟子為了九月內試日日勤加苦練，不敢稍怠！師尊，還不知弟子嗎？”

“嗯。我諒你也不敢。有何事單獨找我？”傅長蘊打趣完，心知方越麒無事不會打攪他，問道。

“我想問師尊一物，是一柄玉簪……”方越麒仔細描述了簪子的外形，再簡短補充他們在魔猿手中救下男孩一事，最后道，“應當是一柄靈器，那日我親見此物有純粹靈氣圍繞，卻不知為何之后靈氣就消失了……琴磯長老也沒有看出此物什么來頭。”

傅長蘊立即道：“琴磯長老的話你為何不信？你又是因為什么在第一時間來問我你自己也不確定是不是凡物的東西？”

方越麒被師尊一串語速極快的話噎住了，愣了半晌才斷斷續續道：

“我……親眼見其靈氣似飄靈脈之氣，才懷疑可能是未曾現世的古老靈器，石長老未必……是弟子冒犯！弟子領罰！”

“后面一個問題你還未答。”傅長蘊靜靜看著他。

“那個拿著玉簪的小兄弟非常堅定，玉簪對他的重要性弟子看在眼里……弟子便……想幫幫他……”方越麒手心微微出汗。

“心存善念，助人為樂并堅定實踐是你過人之處，但也不能泛濫過頭，失去判斷的理智。”傅長蘊微笑著說，將低頭俯身的方越麒扶起。

“是！師尊！”

傅長蘊保持笑意，召來了上清宮正堂擺放的戒禁杖，啪一下打在方越麒背上。

“你是什么？你失去判斷的理智了嗎？”傅長蘊邊笑邊狠狠打，“我說什么就是什么？你不是懷疑石長老不認得無石簪么？你猜測的不錯，她就是不認得。那你怎么不懷疑一下我呢？我說什么你答應什么？”

方越麒懵了，雖然他知道師尊總是不按常理出牌，但他還是次次中招。他聽到無石簪三字，喜道：

“無石簪？師尊認得？”

“你這事一點沒做錯。但你經不起前輩的質疑，這一點就足以毀了你。”傅長蘊悠悠道，“還有，明日你便會知道此事結果。但有些非你份內的事，不能陷入過深。助人救人，亦是如此。不必攬天下蒼生于己一身，能救便救，能幫則幫，僅此而已。”

“弟子，記下了。”方越麒忍著背痛拱手。

“去練劍吧。”傅長蘊轉身向宮內走，身邊兩個侍奉弟子小步跟上。

“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你若是沒有披星戴月，深夜加練，那也算偷懶。”

方越麒聽到師尊傳來的話，感覺背更疼了幾分，好在他為了兩月后的內試早早開始加練。方越麒算了算現在時間，估計二師弟已經在他們約定的竹林里練了一個時辰多了。

傅長蘊徑直走向禪室，順帶跟身邊侍奉弟子吩咐在上清宮內騰兩間住房。兩個弟子驚了：上清宮內除了掌門的內門弟子，理應不能入住其他人。但他們不敢稍有猶豫，只去老實照辦。

傅長蘊進入禪房，張開結界罩住整個上清宮，將懷里的無石簪放在蒲團上，捏決召出白珉白蓉兩人。

“怎么樣？你們在無石簪里，有何感受？”傅長蘊命侍奉弟子上了三杯茶，他長袖一揮，其中兩杯茶懸空而起，穩穩飛向兩人，“這里不比白衍那家伙的府邸，只有打坐的蒲團將就。”

“謝師公。”白蓉躬身一拜，白珉慢了半拍，跟著拜了拜。

“白衍現在如何？”

白珉白蓉對視一眼。白蓉在識海中給白珉說她完全不知曉生父的信息，只知道白衍是家主。

白珉開口：“原配夫人出事后，家父重傷臥床。康復后自請出京，到鄴安定居。再后來離家遠行，已經很久不歸了。”白珉這些年在府里最沉默，所以聽到的也最多。

“他重傷？”傅長蘊端起茶盞，送到嘴邊停住，“奇了。當年他是我唯一內門弟子，本欲將衣缽傳承于他，他卻要下山隨姓孟的造反……不過也算是成就了一代國師。鄴安……離青茫山不遠。”

“也許，家父惦念青茫山舊景，尋了處山清水秀的地方建府。”白珉機智地想了好聽的話。

“既惦念，這點距離為何不來？”傅長蘊放下茶盞，嘆道：“也是，當年他破壞內門弟子不能離教還俗的規矩下山，我便知他再不會回頭，不會再上山。我攔得住人，卻攔不住心。”

“不再提他。先說此簪，而后再說共生之鎖。”傅長蘊指尖輕點，無石簪便騰空而起，在三人間漂浮。

白珉白蓉被收入無石簪，帶到上清宮這段時間，他們什么也沒有感覺到，就好像睜眼是連著鎖鏈的石臺，閉上眼再睜開，就到了這間雅室。

“我帶你們來這里，中間有耽擱，也花了半個時辰。你們感覺到了嗎？”傅長蘊說。

白珉微驚。白蓉則是第二次被收入無石簪，已然有點經驗。

“這便是無石簪之奇。你……老人家記性不好，你們都叫什么？”傅長蘊本來想叫白珉，但他活這么長時間，不是誰的名字都記得住的。

“白珉，珉玉之珉。”白珉恭敬道。

“白蓉，芙蓉之蓉。”白蓉道。

“白珉，你之所以能穿過空玄長廊外的迷林，還是因為無石簪的庇護，將我布下的所有幻影實體虛化了。還有越麒所說的暫時靈氣迸發，也是那時它在護主。”

“啊？麒兄？”白珉轉念，他即是青道教杰出弟子，首座知道也不奇怪，是他大驚小怪了。

“此物與飄靈山神有關，也是個古董了。它大概的功用就是存儲并封印活物，凈化周遭瘴氣幻術，保護持有者。其他的，我也不知。”傅長蘊頓了頓，補充道：

“關于此簪，我有一事相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