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好久不見
- 補課的青春
- 農夫與月
- 9078字
- 2020-01-22 20:01:00
送文斯永回去后,一個人回到住處躺下時,已經十二點半。也許是白天在車上睡足了的緣故,現在一點睡意也沒有,重新開了燈抓起床頭的一本書看了起來,再看表時已經兩點半。起身上廁所出來洗手時,看到窗外薄薄的一彎下弦月,靜靜的掛在竹尖兒頂,不見星斗。門縫里灌進一道風來,把簡明趕回了被窩里,拿起手機看了看朋友圈,放下準備睡覺,隨后又打開手機發了一條動態,貼圖是文斯永點的那杯咖啡,“斜月掛綠竹,夜闌春風俏,拖住春天似往冬,不見春花笑。”
翌日清晨,簡明一睜開眼,小房間內已經亮得通透,窗外的小鳥嘰嘰喳喳,說不定在竹林里上下亂竄呢。朝窗外望去,一片高掛的藍天打著清晨的陽光顯得略灰。
照往日,簡明倒騰幾分鐘便撈起挎包出門。今天不同往日,醒得早、天氣好,清爽微冷的空氣讓簡明頭腦清醒,翻身坐起、下床、疊被子,走向洗漱做菜一體的小廚房,再一次朝窗外望去,看見堡坎下的幾根竹梢翻過了屋外的欄桿輕輕搖擺著,好似在說早安,只是小鳥仍然只聞其身不見其影。
今天出門得早,路上行人不多,街邊的早餐店里,包子籠、煮粉煮面的鍋蒸騰著一縷縷熱氣。簡明去了經常去的那家早餐店和老板交換了早安似的微笑。
很快便上了公交,今早確實是錯過高峰期了,車上人不多,公交師傅招呼著乘客的言語也少了往日那火急火燎的“快點、快點上”,想必那時候他也要趕著換班回家吃飯,去晚了便只剩些殘羹冷炙。
簡明坐在靠窗的前一排,任清晨的陽光肆意灑在車里靠自己這一側的半邊。看著公交師傅穿著藍色的工作服,右手放在排擋上,發黃的手套在每經過三四站以后,習慣性的平伸出來摸到連著投幣箱的鐵線,使勁扯兩下。簡明再望這師傅,發現他耳朵上方頭發已經很稀少,灰里泛白,好似去郊外燒烤時見著的那些燃盡的木炭成灰后的顏色,心想,扯鐵線這個動作跟現在稀少的乘客對比起來,多有不搭呀!
下了公交往前走幾百米,那棵大到可以看見空心的柏樹依然在公司大院門口的轉盤中間靜靜的站著,現在發動機的聲音還沒有開始圍著它轉。
小鳥沒有嫌棄它這蒼老的軀干,在上面嘰嘰喳喳的叫著,去年的冬天那么冷,這棵柏樹還是勉強挺過來了。它身上冒出來迎接春天的新芽數得過來,也只不過是證明了它還能用根系吸收養分輸送到全身,腳跟上張開的這個口子像一道小門,可供七八歲的孩子走進去在里面站上兩三個。洞口邊上圍著拳頭大小的包,此起彼伏,像是它老了生出的一個個癤癰。
簡明繞過柏樹老頭,從青石階拾級而上,走到一半時右轉,穿過一個小小的、可供停十來輛車的鋪磚庭院,走進了這座四層的紅磚瓦房,磚房的斜屋頂上不時有片落葉悄然墜下,他們在檐口、在樹上帶了一個干冷而比以往漫長的冬天,終于熬不住了。
第一個來到辦公室,簡明打開窗子,打開飲水機,開了電腦,看了一會新聞。拾起杯子起身接水時,聽到似近似遠的笑聲,剛開始好似從窗子里飄進來的,等到拿起水杯回到座位,聲音沒了。簡明想,她們進樓梯了。點開幾條新聞的鏈接,把杯子里的熱氣吹歪了記下,笑聲從門里跑了進來,簡明聽到聲音男女混雜,男的低沉地說了句什么,女的又笑了,沒兩句話,兩個人走進了辦公室。
簡明握著口碑朝門開處望去,一張笑盈盈的臉龐跳入門框,繼而一聲“簡要,咦,你今天怎么那么早”,說著把鑰匙往包里放,一邊走進來。
今天和往常不一樣,方菲扎起的馬尾像是早上剛洗過,耳朵上的頭發微微蓬松,額頭上一縷沒能捋住的頭發在中間分成兩半,往兩邊的耳朵背后走去,留下一對烏黑的眼睛在稍挺的鼻梁上溜溜直轉,紅色毛衣的圓領在脖子上翻下去,一件白色有花、領口樣式有點像西裝的羽絨服,進門往簡明斜對面的位置走去。
李念跟著走進來,穿一件藏青呢子外套,領口的口子緊緊的扣著,扛單肩包的右肩微微聳起,仿佛身體一放松,挎包便要從肩上滑下來,左手提著份早餐。他等方菲轉右,便朝簡明這邊走來,笑意未盡,呼一口熱氣繞在輪廓凸顯的臉上。
“吃早餐了么?”方菲開電腦坐下后,一邊問一邊把早餐挪到自己面前。
“今天起得早,吃了。”簡明道,“你們是從王姨家那里提的么?”
李念嗯了一聲,方菲說道:“要哥,今天不遲到了唉,早餐吃什么了?”
“粉。”
“不是七塊錢的吧?”李念馬上接上。簡明問詢式的說道:“嗯?”
方菲同時笑了,“李念,你想死是不是,還說!”
李念沒理她,接著說,“我下公交剛好看到喜兒在我前面,一起到了王姨家門口,她說王姨,我要素粉七塊的,加煎蛋,王姨很納悶呢,問她‘六塊還是八塊,姑娘’,喜兒還說‘七塊素粉加煎蛋啊’”說到這,簡明也笑了,李念接著道:“要哥,王姨也笑了,‘那我給你素粉和半個煎蛋嗎?還是怎么嘞?’”
聽李念學著王姨的腔調說完,簡明在想,方菲怎么了,又不是第一次去,以她這么嚴謹認真的勁兒不會鬧這種笑話的。她在忙累過后愛出神,為這事有些同事還會叫她二妹。
“李念,你完了,你給我記著!”
“好,明天我就給你帶份七塊錢的素粉加煎蛋哦,哈哈。”
方菲出去扔早餐盒時和同事打了個招呼。接下來辦公室陸續坐滿了。
這是一間與一般教室相當大的房間,前后從外廊上開了兩道門,離樓梯較遠的那一道常關著,門里側已經被辦公桌堵死了。進門,方菲和簡明這兩排辦公桌背靠背組成一排,直至開窗位置。在往前,一排也和簡明坐的這一排組合一樣,過完這排,最里面貼墻放著打印機,緊挨著一排辦公桌形成L形排開。各人的桌子上放著顯示器,文件夾零星在幾個桌上分布,可高可矮的轉椅放在辦公桌前。
顯示器迎著太陽的同事叫靠窗的同事把窗簾拉下,以免他們什么都看不見。一天的工作開始了,各人打開自己的CAD和各種制圖設計和計算軟件。畫圖的,打電話的,一會出門辦事的,各自忙起來。這是一家在杏城有名的建筑設計院,大院里有設計、監理、勘察等各個分公司,設計院的大門便在老柏樹前面那里。在簡明、方菲等一行年輕人來杏城前的好幾年前,這些老式設計院的大門掛牌大都已經由“某某設計研究院”更新到在“院”后面加上“有限公司”,或是像現在這樣有很多子公司而且業務跨度很大,便是“集團有限公司”,當然,簡明所在的這一家在杏城雖已算大、算老。但規模終究還是達不到“集團”的,這是他們在大學時就已知曉的潮流。
快要吃午飯的時候,行政在群里發布了后天清明的假期安排,緊接是明天晚上聚餐的地點。吃飯的時候食堂炸開了,三五成群的圍著小圓桌一邊吃飯一邊聊天。簡明、方菲、李念他們這一桌因為有了方菲不小的嗓門和頻繁的笑聲,變得分外惹眼,從來都是這樣的。
大家都七嘴八舌的說著上次聚餐的逸聞趣事,說是逸聞趣事,其實也就是一些同事干了些出格的事,或是某一局麻將有大牌出現、但是各種打牌技巧讓大牌好不容易做成然后險中得勝,這些事都會在兩個聚會期間被頻頻說道。當然、間隔不會太長,一大堆人總是會有一大堆事,一大堆事里總會有那么幾件、值得這一大堆人拿來逗笑尋開心的。
簡明和李念比方菲畢業年限稍長一些,還頗有點收得住心的感覺,像方菲這些小兩屆的畢業生自然是徜徉其中,不知天黑天亮。自然,在他們身上發掘出的娛樂事件也多得多。
比簡明稍長的一些的同事在逗笑這方面更是行家里手,雖說有些成了家,有了孩子,但依然威風不減當年。愛麻將的湊在一起能比通宵加班過得更上心,愛K歌的自然也湊成了一伙,在酒酣膽開之后盡情嘶嚎,搶麥、拼酒,直到有一小股人快要倒下,還能從KTV出來吃宵夜,繼續喝,把KTV吐完的吃回來,把KTV喝下去沒吐的吐掉繼續喝。
所謂盡興,也遠不止這些,有的酷愛攝影,有的酷愛旅行,選一個沒事的周末出走,挑一個近的地方,周日晚上回來,如果周一事情少或者興之所至便要到了更遠的地方去,然后上班當天打電話回來請假,編造各種理由。領導雖有些不樂意,但不誤事就行,只是請假去野外、去旅行的人在領導心里難免打下折扣,比不上第二天酒氣未消,帶著惺忪睡眼來上班的人。
聚會這天還沒到下班時間,簡明、李念和幾個沒事的同事溜出了辦公室,正在餐館的包房里打麻將。李念把包放在大腿上,少有言語,坐在一邊和人打著,偶爾一局下來,討論一下方才的牌局,他也是嗯哦應和,可能別人說什么他都未必聽清楚。他一會低頭看看手中的牌,一會看看其他三方出的牌,碰、杠、和的時候,都不能從他臉上看到任何表情,只有長呼一口氣。
簡明知道,每一場麻將下來他都是贏家,以最低調的方式省去了很多出錯牌的可能,自然也就減少了在他身上發掘娛樂點的概率。就算有,也都是正面的,每一次拿他開玩笑的時候他總是能夠很巧妙的避開,從來不會跌入“輿論”的中心。
簡明也會打麻將,但算不上喜好。初來杏城時不會,杠開始和同事打飯前麻將,總是只顧低頭盯著自己手里的牌,有時候時間長了還沒上菜,他打昏了,自摸、杠牌都能給錯過,每次打都是輸,到最后出多少進多少干脆不管了,全憑別人開口。半年后適應了些,稍微能把握住手氣好的時候贏點,但也漸漸的厭惡了麻將。
本來就談不上喜歡,有一次被同事說缺人,硬拉簡明過去打了一個通宵,就四個人在會所包間里,下半夜服務生也累得不行,不知道跑哪偷偷休息去了,熱水也找不到一口,一屋子煙霧繚繞。首先是雙腿極其難受,放哪都不對勁,繼而屁股也偏來偏去以事休息,后面捻牌的手指開始麻木,感覺已經起繭,不能再審牌,抓起來直接看,還是抵不住困勁也不好意思說散,要抽很多煙才能挺過去。
那次通宵后,簡明徹底怕了,早上瑟瑟縮縮地從會所出來叫了出租車,在車上看到車內車外仿佛都是黑白的,心里面感覺有那種寸草不生的感覺在向自己推了過來。
到住處洗澡的時候,淋著熱水差點睡了過去,心里一個激靈以后,懊悔也隨之而來。爬到床上睡到下午五六點,醒來時仍然覺得周遭的顏色猶如九十年代里快要壞掉的電視機,畫面差,色差大,一點都不真實。而這種感覺是通宵加班之后沒有的。
現在他不主動去月麻將,只有被拖拽著才會上去湊個人頭,沒事的時候就看著別人打,或者找個地方坐著玩手機。
方菲則成了一個服務生,兩桌麻將打著,看哪桌沒有水了就給添點。一會在跟沒打麻將的人聊天,一會看看手機,哪里起哄的時候便去看看究竟,然后跟著起哄,如果發現起哄是分陣營的,迅速站定一方,繼續攪合下去,越熱鬧越開心,到最后她選的那一方準能占盡上風。
方菲會打牌,她在杏城念的大學,這個城市的大學周邊總會有很多麻將館,比酒店、酒吧少不了多少。她和簡明一樣只是需要的時候上場,不爭不搶。
論打牌的技術,方菲算是簡明、李念的師傅了。兩個弟子同年畢業,要比簡明晚來杏城幾個月,但從學打麻將這事看來,入師早不如用心學,李念大有弟子不必不如師之意,簡明是個不認真的壞學生。李念不約場、不拒絕,人多的時候卻很是積極主動,跟他平時不愛說話的風格形成極大反差。
方菲剛在隔壁桌添好茶水,聽到李念這邊三個人同時為李念打出的牌咋舌,遂趕緊過來站在簡明的身旁從后面看著李念手中的牌。
“手氣不錯哎,你昨晚做夢踩到屎了是不是。”
一會簡明又說:“這排你也摸得到,砍手啊!”
方菲嘿嘿笑著圍著麻將桌轉了一圈。簡明這時候才發現她早把羽絨服脫下放沙發上,圓領毛衣軟軟的,沒有收腰,空空地落到底部收緊后,束在勻稱的牛仔褲上邊,一雙白色平底鞋,鞋帶深藍。走起路來腰間的毛衣顯得更寬了點,在束緊的地方一沉一沉的。
“你們完咯,這把牌是李念的了,呵呵。”方菲轉了一圈回來重新在李念后面站定。三分鐘不到,輝哥那邊自摸了。
李念呵呵笑道:“喜兒,你看我這牌是不是很樂觀?輝哥不是好惹的哦。”這是他今天坐下打牌以來說得最長的一句話。
“方菲,小心我不給你的圖簽字哦。”
“輝哥,和了牌還要生氣嗎?我給你倒茶呀!要不我跟你入股吧。”
輝哥的笑容馬上擰起來說道:“去去去,你跟我入霉股啊,我不干。”收著錢,說完準備抓牌。
方菲嗔道:“咦,不要我入股,小心李念讓你定點扶貧哦!”
輝哥看了李念一眼,李念正微笑著伸手出去等著抓牌,聽見話里有他的名字,抬起頭來發現輝哥正看著他,“輝哥扶貧是正常的啊,一會輝哥還要請我們唱歌不是?呵呵。”
“玩不過你們咯,輸了還要請人唱歌,沒天理啊!”說完收起笑容抓牌。
方菲馬上以游行喊口號的口吻說了兩遍“輝哥就是天理!”逗得旁邊的一桌都樂起來了。
聽到電話響起,輝哥側身去摸包里的手機,方菲轉身把茶壺放茶幾上,往另外一桌走去。簡明仍然站在李念身后看著牌局,不一會兒,輝哥還在接電話說著項目上的一些事,另一桌全體哄笑起來,方菲的鈴鈴笑聲顯得甚是悅耳。
方菲說打完這一局吃飯咯,簡明側過頭看時,菜已經快上齊了。看著那邊的李念,仍然低著頭,似乎沒有聽見方菲的招呼聲。簡明看他低頭思索的樣子,起身走到他身后看他的牌,手中的牌散兵游勇,也都還沒氣候,摸幾張牌都打了出去,他臉色更加凝重了,把手抻在牌桌上,從右到左,逆時針把各人打出的牌看了一遍,順便端詳了其他人的神色。一圈回來,迅速丟掉手里的兩個中張。接下來的手牌越抓越好,馬上團結了起來。碰了一下便叫牌了,桌上還有二十多張埋著。叫牌以后李念稍顯輕松,每摸一張牌都用手指使勁捻一下,打出之前在看一下是否和自己捻出來的結果一致,多數都這樣扔了出去。打出幾張牌,李念長吁一口氣,端起茶杯砸了一下,再第二張牌便自摸了。左右兩個同事哇的一聲,“你這臭手”,站起來抓包準備往飯桌走去。輝哥和李念也次第站了起來,李念知道,通常最后一把都是沒人給錢的,但認真慣了,能和肯定要和啊!
他抓起茶杯,喝了一口,往飯桌走去,拍了下簡明的肩,挨著簡明坐定,環視了一下,旁邊一桌還在打著牌,飯桌上也就他和簡明,便撤手摘下眼鏡,用手摁了幾下太陽穴,揉揉眼角,輝哥在窗前站定打電話,另外兩同事一起去了洗手間。
方菲站在另一桌麻將那邊,眼鏡朝飯桌上掃視,似乎在看菜上齊沒有。
簡明等其他同事大多只喝酒、沒叫其他飲料,言笑晏晏的氣氛讓人胃口大開。
大家次第坐定,方菲拿著兩個酒杯過來,放一個在輝哥旁邊,自己留一個在手里朝簡明這邊走來,在另一側坐下,將桌布下沿往腿上鋪平。談笑間簡明與輝哥身邊的陳頭兒把就往分酒器倒滿,再各自倒到酒杯,將滿酒的酒杯往餐桌轉盤上放,喝酒的同事依次拿了杯酒放倒自己面前。
輝哥說話了:肚子餓的先動筷子,喝酒之前說幾件事,明天簡明要去程總那邊,幫我帶點資料過去,在他那吃完午飯之后和他的現場代表去把基礎驗收了,陳會文開4935和你去;第二、大家心里不要慌,去年年終產值都有欠大家的,但你們各自的經濟情況我了解,需要急用的公司也都解決啦。你們放心,過兩個月收款差不多了就按去年結算的發給你們;第三、公司決定下半年搬新區,最近找的寫字樓都在新區設計板塊,交通院,地勘院都過去了,我們也要過去,估計就在他們附近,今年我們不添新同事,去年辛苦磨下的幾個項目今年合心把它做好,以往泥沙俱下的行業態勢不會持續太久了,你們都是我信得過的,技術上一定要精益求精,不能老是盯著產值,疲于應付,這樣下去會把很多差的東西丟到甲方那邊去。市場競爭越來越激烈了,雖然我們項目來源穩定,但說不好哪天會變成怎樣,各位要有危機意識。第四、我今天官僚一下,說說作風問題,青年路會所、杏城春雷這些,以后少去為好,工作之余該考試的考試,該談戀愛的談戀愛,該陪家人的陪陪家人。你們想過沒有,國外的設計師是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而我們忙活一整年收入還只能和人家差不多,我也是畫圖出身的,清楚你們現在的心態。要多注意細節,想想每一件事的來龍去脈,等哪天你們把這個行業吃透了,當了老板,我混不下去了還得來找你們呢;最后,放假期間,各位盡量別走遠,三天的假也不長,回老家的,去外省的提前在群里說說,保持開機。
輝哥很少這么說話,大家習慣了他與民同樂的風格,每次勸酒都是他最厲害,才進來的畢業生不久便會被叫出去測試酒量。不擺架子,幾乎不生氣也能把事情做得圓滿,即使是有人犯錯了,在那愁眉苦臉,他進辦公室來反到在那開玩笑,覺從來沒有什么事能把他難住。
但今天這番話是有味道了,搬新區無所謂,反正這個行業市場化之后也就只認人不認單位了,更何況只是分公司過去,牌子還不變。錢的問題倒是個問題,去年有個同事為了第三次車款去找他,她慨然答應下來,先以貸款給他,并叫行政的去落實了,簡明他們都拿他當漢子。
簡明這么想著,聽見方菲突然哈哈笑起來,輝哥正在拿元宵節聚餐的事說笑。氣氛上來之后,還沒等他舉杯,在座已經有人用手摩挲著酒杯。那陣冷風已經過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濃烈的叫酒之風。輝哥見狀,舉杯一起喝下這頓飯的第一杯酒。畢竟大多是年輕人,很快你一言我一語,猶如桌子中央那沸騰著的火鍋里的各式菜肴,混成一團碰撞著,與鍋里的熱氣一起,向四下散去。
輝哥接了幾次敬酒,招呼了一下,帶上陳會文先走了。
方菲轉頭看了看李念:“咦,你又上臉了,今晚可別推了哦,明天不上班,醉了又怎樣啊!”
“我哪次推了?老是污蔑我,你看要哥,臉不紅筋不脹的才厲害哦。”
簡明應道:“唉,你今天贏了那么多,等下唱歌你埋單哦,輝哥都走了。”
“So easy,我請你們宵夜”
“來,喜兒,先敬李念一個,等下不能讓他提前走了。”
“來啊,把我放你們的包里背著啊。”李念舉起酒杯。
三人碰了一下,各自喝了。李念喝開了,找右邊的幾個同事說叨兩下,混著幾口菜,喝下三四杯。
輝哥走后,大家也都放開了,毫無顧忌,相互打趣,直到走出餐館的門。簡明吸入了一口冷空氣,清醒了幾分,仰頭一看,覺得自己跌入了一道星河。和李念、方菲等一干同事王杏城春雷走去。
來到杏城春雷,一行人穿過金黃明亮的大廳,由人引導著向預定的包房走去。開門一看,房間中間立著一個吧臺,上面水果、酒杯、開酒器、話筒好多物件,都規規矩矩的陳放著,圍著吧臺四周可以同時讓兩人穿行,吧臺的右面和前面各是一排沙發組成L型,,沙發對面的墻壁中間掛著一個顯示器,左面是點歌臺,不大、足以供兩個人在上面活動,點歌臺旁邊有個一米見方的地面高出樓面一個踏步的高度,單單脫離了來,上面放著一個話筒,話筒風格依稀有三四十年代上海歌舞廳的那種樣式,簡明坐在進門往里的沙發上,把房間打量了一番,比往常的又要大些,最后看到了自己坐的沙發上方墻上還有一個顯示器。當然這種大包房應該少不了獨立衛生間,在哪呢?最后發現衛生間的門躲在房間門后面。
之前在飯館喝下的酒和現在微醺的燈光相互作用,散發著興奮劑一樣的的味道充斥在房間里。十幾個人,有的人在點歌,有的人在開啤酒,有的坐在沙發上和旁邊的人說著話,好一副熱鬧的場景。慢慢地,中間吧臺上的啤酒開始一瓶一瓶的捎下去,果盤、爆米花、冰毛豆都伴隨著音響里的各種嘶嚎一點一點的被消滅。這種場合對這堆年輕人來說,如果來了幾次還會無意識來的人,很容易被帶到忘我的境界,其實也是進來之前都是“忘我”的了;如果一個初來的人因為曖昧的燈光和放開嗓子說話才能讓對方聽見的情況,和別人是很容易熟稔的;如果和別的某某在過去稍有過節,在酒精的催化下看到對方也在那笑傲人生,或使勁唱出不怎么好聽的纏綿,或滿臉興意和別人推杯換盞,朦朧間也能覺得那些過節并不算什么,對飲幾倍后,從此心里釋懷;如果一個人有些學生情懷似的理想,自認為工作是在追尋理想,他也能在這熱絡的場景里體會到人生奮斗的一絲成就感;如果一個人本身就不喜歡這種場合,但剛開始是出于好奇心驅使,到后面完全抱著社交應酬的心理來到這種場合,不太明亮的燈光能掩飾他的難堪,大聲的聲音不會逼得他怕冷場要想方設法去找幾句話說,就呆坐在那看看這推敲推敲那,也算是應付得過去,偶爾有個人會端著酒過來搭著他的肩膀喝上一杯,那碰杯的人也不會太在意你喝完沒喝完。簡明算是最后一種,他剛來杏城第一周末,公司聚會時就來的這里,而來之前已經喝得快醉了,再敬同事一圈就就倒在沙發上不能動彈,后面幾次沒有被灌酒,點兩首歌,當然很難輪到他,對自己嗓音自信的人可太多了,或許他們都需要釋放心中的一些情愫,老是占著麥克風,簡明手腳稍慢,點的歌就會被后面點的無數首歌壓著,直到散場也不能輪到他。
有人提議全體共飲一杯,拿麥的人把手里的麥放下,音響按了暫停。喝完這一杯重新開始時,歌曲進入了《好久不見》,這是簡明點的,今天終于輪到他點的歌了。看著卓別林在黑白畫面里跳閃著,簡明站在那個立式半固定的麥克風前唱了起來。簡明朝對面的顯示器當提詞器看著,唱著唱著心里的故事涌了出來,“你會不會突然的出現,在街角的咖啡店......”嗓子有些沙啞了,接不下去,腦海中便是三年前來杏城的種種畫面。
簡明唱完拈起一杯啤酒獨自喝下,這時方菲從顯示器下面的沙發站起走過來說唱得好,抬起酒杯和簡明喝了一杯。李念也過來說了幾句,三個人接著又喝了一杯。
夜已漸深,大街上只剩零星的幾個夜歸人,路上的車在啤酒色的街燈下暢快的跑著。李念拉住方菲和簡明說,三人認識那么久了,難得高興,找個地方坐坐。簡明分析說會不會晚了些,明天還出差,方菲說累了,就想找張床躺下。李念看表也才十一點半,沒事的啦,平時這時候也不是還沒睡嗎?方菲看著簡明的臉不說話,簡明說走唄。三人就近照例夜市,叫了幾串燒烤和一匝鮮玉米汁,三人圍坐著聊了起來。
“要哥,之前不知道,你唱歌唱得不錯哦,好久不見又唱得那么傳神。”方菲贊道。
“沒有吧,豪放派的歌你也說好,沒品位。”
“什么豪放派,沒聽出來你嚎了,你怎么沒有唱哭呢?呵呵。”
“當然不嚎了,那么深情的歌,對著一個美女唱出來,怎么會哭呢?啊,你們倆,嗯哼?”李念做了各挑眉壞笑的表情。
方菲低頭握著盛滿啤酒的杯子作勢要喝,簡明趕緊道:“喜兒要喝酒了。”轉頭對李念,“哪里都有你啊,我不看顯示器唱得出嗎?后面喝酒時才知道喜兒剛好坐在顯示器下面。”
“喲,是不是哦?”李念又轉過去看看方菲,“喲,是不是哦?”
方菲還是一口喝完杯里的酒,作勢要用空杯子砸李念,“李念,你想死了,一天都在拿我說笑。”臉嚴肅起來。
李念趕緊說:“不是就不是嘛,喜兒想殺人啦,我可怎么招架喲。”
方菲沒搭理他,只對著簡明說:“要哥,你唱這歌時想起了什么故事了吧?”
“什么故事?你是看到我哪里在想故事啦?”
“就是咯,喜兒,你是鉆到要哥腦子里走了一遍么?”
方菲便沒說這個。烤串又上來一盤,方菲沒吃,李念、簡明吃了兩串,李念直叫辣,一看啤酒就剩開了的一瓶了,叫老板再拿點來,簡明趕緊表示不能再喝了,“要喝你們兩個繼續,我是要回去睡覺了。”李念又勸,被方菲擠兌了幾句,大家便散了,各自打車回家。
簡明正在泡腳準備睡覺,見到方菲發來一條微信,“要哥,你的故事就是不想對我們說么?”
“真沒有啦,小樣兒。”
“沒事,你有故事,我有酒啊!”
“小酒量,還知道叫囂!”
“別岔開話題。”
“早點休息,明天我還要早起。”
“哦!”
才躺下,簡明又收到李念的微信說:“要哥,你沒發現喜兒對你很不正常嗎?”
“沒有啊。”
“傻呢?怎么可能。”
“我唱歌時真沒注意她就坐在顯示器下面,只顧唱自己的歌去了。”簡明想了想又道,“該不會你對他有感覺吧?”
“沒有啊!”
“Really?”
“Su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