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午的禮樂兩科結束之后，便迎來了中午的自修時間，一般這時候年輕的少年少女們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三三兩兩走出學院，放松心神順便找個餐館。
而另一些學生則會將提前準備好的午餐隨著書籍一起帶回宿舍，自己待在房間里面刻苦學習。
牧云走出學舍，并沒有往山丘前的宿舍方向，而是直奔廣場對面的竹林與池塘。
他必須利用這段為數不多的空閑時間，才能去看看那個在這里為數不多的朋友。
夏日午后陽光最毒，遠處的竹林被高溫扭曲，仿佛湖心被風吹起的波紋，近處竹林蒼翠，那抹綠意似乎能為路過之人消心頭之暑。
牧云走在竹林間，回憶著一個月前來時的路線，然后找到了那處藏在竹林綠意中的池塘。
池塘水波清淺，夏日一見真讓人感到舒心清涼，偶爾有內院學生忽然從池塘之中冒頭走出，牧云也在驚愕過后變得習以為常起來。
穿過池塘屏障，便是外院的景觀。
啟明學院雖分內外，兩者單獨景色上的氛圍其實不相上下，有桃花有綠樹，有偶爾行走于掩雨廊或者小徑之中的年輕男女，也有不愿踏出學舍一步的書呆子。
聽著某處涼亭里傳來的詩詞朗誦聲，牧云微微一笑，然后響起了蘇夜兒曾經讓自己記憶的那些古詩與歷史，心里忽然奇怪起來，明明內院不考這些，那自己花了整整五天沉浸在那其中究竟是為了什么？
牧云胡思亂想著來到外院學舍前，忽然想起自己并不知道史紀在哪里，但他也不擅長與陌生同齡人交往，于是打算從窗口望進每一間學舍一處處尋找。
當他在甲舍窗前停下時，為了不太引起別人注意，只好裝作等人的樣子，然后余光探進打開的窗戶，仔細尋找著座位上的面孔。
他發現其實外院依然是啟明學院，所以坐在里面的學生臉上偶爾也會出現驕傲的神情，忽然他的眼睛停了下來，直愣愣地盯著一處。
靠窗的座位。
沒有史紀，只有一位系著小辮的少女。
在午休時間她周圍沒什么人，看來是不太受歡迎的學生，但牧云大致可以理解為何她不受歡迎，或許是因為女孩從來不和陌生人說過多無意義的話。
他總算想起來為何自己在哪里聽見過余言姐的名字，原來是在山河城，余言便是當時城里考上啟明學院的其中一人。想到這些，他卻忽然長出一口氣，原以為要花大力氣的事情有了著落，他的最終目的也顯得不再那般遙遠。
牧云的目光沒有在余言身上停留太久，因為余言轉過來看了他一眼，趕緊避開目光，因為他知道現在的余言姐不可能認識自己，不過他目光移開后，卻正好落在了第一排的史紀身上。
原來也在甲舍。
牧云一笑，走到甲舍門前，看到史紀正好抬起頭看見自己，然后眼里出現光芒，他張嘴想說什么，牧云趕緊示意他來外面說，畢竟這里自己內院學生有些不方便。
兩人一同朝著外院南面的花園庭院處走去。
余言這時候才將目光從那個少年身上移開，她微微蹙眉，想不明白為何自己會對一個素不相識的孱弱少年那么在意，她猶豫了許久，最終眼眸緩緩閉上。
她的大衍天算術法，可以在損失自己神識修為的情況下知曉他人的未來或者過去，這種術法是塵間人組織里的人在很多年前教給她的，而如今這世上會的，大概也就不超過五人。
此術法沒施行一次，便會通過知曉天道的復雜程度損耗自己的修為，這也是為何余言只如今只能在外院的文科學舍中隱修。
當她再一次睜開眼睛時，那雙永遠平靜的大眼睛卻突然出現了波動，她看著自己微微出汗的雙手，緩緩站起身子，向一處望去。
牧云與史紀此時來到庭院，四周無人，兩人也可以談的暢快些。
史紀率先開口問道：“我這一個月里也聽同窗說了，內院似乎是個很神秘的地方，似乎……比外院更加難進？你居然考進去了？你還藏著多少東西？”
聽著他有些抱怨的語氣，牧云無奈說道：“這種事情你知道了沒有意義也沒有好處，不過我只能告訴你，只要你有天賦，進內院應該是比較容易的。”
“什么意思……”
史紀并不想在這方面糾纏不止，于是問道：“怎么，今天你們休息？現在才可以來外院？”
牧云沉默了片刻，搖了搖頭說道：“不是的，我只是在昨天……剛剛考進內院。”
“嗯？”史紀以為自己沒有聽清楚。
此時有一老者站在庭院外，聽到史紀這聲疑問時，他覺得是時候來一段帥氣的出場方式了，順便也可以代替牧云回答這種不方便的問題。
結果牧云的聲音響起：“我考試出了問題，所以延誤了挺長時間。”
老人沒有出現在庭院里，因為他被一個少女攔住了。
“副院長。”
少女抬頭看著眼前的老人，抬頭的動作讓她顯得可愛。
但黎清溪死都不會認為她是可愛的，他畢竟知道她的真實身份，也不敢忘記十五年前面對魔族入侵南方時，那個在戰場上徒手撕碎魔族大將軍的嬌小身影。
“余言……你認識他們？”黎清溪收起一副笑容，開門見山地問道。
即使余言再強，對方依然是啟明學院的副院長，實力和地位都屬于罕見級別，她也不敢太放肆，于是只是問道：“你不打算將一個月的事情上報給永帝……或者是南天門里的人？”
黎清溪苦笑一聲，說道：“皇帝陛下還好說，你覺得這件事若是讓南天門那群專門想著如何包攬大永國修行者的老狐貍們知道了，這小子還能安生？而且他們每半年撰寫一次的逍遙榜還沒出，可以拖延。”
“我建議你與永帝說上一聲，這樣牧云他有保障……我是認識他的，關于這件事就請你讓某些人知道一下吧。”余言說完，轉身走了，身影消失在小徑盡頭。
她說的，自然是南天門里的人。
黎清溪望著遠處，嘆了口氣，為牧云的前景感慨，他實在想不明白這小子有什么福緣能夠認識余言這個神秘的強者。
庭院里忽有笑聲傳來，黎清溪又換上一副神叨叨的笑容，朝著二人走去。
牧云史紀正聊著學院中的學習何等枯燥，忽然見到副院長緩緩走來，不由得一驚，然后紛紛行禮。
黎清溪先看了兩者一眼，笑著說道：“今晚發放院服，別忘了穿上。”
“是。”兩人一愣，不敢怠慢。
他隨后看著史紀說道：“對內院感興趣？一個月后便是今年內院在啟明學院招生的日子……這樣的說法有些奇怪，不過確實如此，到時候你就會知曉內院的特殊了。”
“至于牧云。”黎清溪轉過頭看著他，說道：“在外院一個月后的考核同時，你們內院同樣會有一次機緣歷練，敬請期待。”
看著眼前不明所以上來便開口宣傳學院的老人，牧云與史紀在摸不著頭腦的同時，只能齊聲應和著。
不過好歹聽到些有用的東西，牧云低頭想著，一方面期待史紀能有修行天賦而進入內院，另一方面也期待著一個月后的那次歷練，聽說歷練的地點也是神秘院長所擁有的一方小世界。
叫什么……
山河社稷圖？
就在這時，黎清溪讓史紀先行回去，拉過牧云的肩膀，低頭在他耳邊輕聲說道：“你可知道，長庚城是一座山？”
“在來的時候就發現了。”牧云答道。
“上山去吧。”黎清溪拍了拍他的肩膀，給了他一封信，“山頂有片宮殿，那是大永最壯麗的風景，進去以后被攔住，便將這封信亮出來，他們會帶你進去。”
“若看見金色牌匾寫著長生殿，那便錯不了。”
“那是皇上住的地方。”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