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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心機(jī)異事

裕帝旨意已經(jīng)下了,賜婚長公主素和亦嵐與右相白氏公子白鳴箏,定于這月吉日完婚。

旨意一出,頓時整個墨樞城內(nèi)沸沸揚(yáng)揚(yáng)的。

有人說這是這么多年來大胤的第一次喜事,值得清楚,恭喜右相一家與王室喜結(jié)良緣。

但是仍然有另一方的人疑惑不解,很多人都知道白家公子與七王府的雪衣郡主的傳言一段又一段,好不容易消停一段時間了,竟然又傳出了與長公主締結(jié)婚約的事情。

這難道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嗎?

一邊與郡主有著青梅竹馬之情,一邊又攀附于長公主的權(quán)貴。

一時間,白鳴箏成為了大多數(shù)墨樞文人口中談?wù)摰脑掝},不管說到什么都能扯上他,正主都未出面說著什么,外人旁人總是以為自己的想法就是他人的。

既然是想攀附長公主,那必然是白近楓接了這樣的旨意,也不知道繾云知道后又會怎么想呢?

繾云怎么都沒猜到,自己鬧著脾氣出走,結(jié)果被扶風(fēng)寨的人所抓,好不容易靠著阿暖幫助出來了,現(xiàn)在竟聽到了這樣的消息。

若是當(dāng)初自己不賭氣,或許自己也能進(jìn)宮面圣,替自己求得這一段姻緣。

只是到現(xiàn)在,繾云都為明白她為什么不能跟白鳴箏在一起。

七王爺和阿暖說的話,她從來都沒有放在心上,總以為著大胤王室是它想怎樣就怎樣的,總以為自己一個郡主,得到裕帝的寵愛就可以對想要的一切事物而為所欲為,總以為所有的人都會站在她這邊,總以為白鳴箏會放棄家族命運(yùn)真的跟自己在一起。

但一切都只是她的以為。

郡主又如何?

比她高位的有長公主、有阿暖、還有帝后裕帝,她只是個小小的郡主而已。

七王爺畢竟為人淡漠,手中沒什么實(shí)權(quán),她素和繾云又拿什么跟別人比呢?

長公主說要搶了她一直心愛的人,就搶走了,她也阻止不了。

既然白鳴箏這么快就要成婚了,她又如何放得下呢?

“密兒,去送封信到相府。”

繾云剛剛停筆,前幾天出了那樣的事,現(xiàn)在又不能出門,也只能用信來聯(lián)絡(luò)了。但是她的侍女密兒卻不敢接下這封信,外面的傳聞起起伏伏,都在說郡主不知羞恥,明明白家公子已經(jīng)賜婚,還要厚著臉皮攀附上去,真是不知好歹。

若還讓他們有聯(lián)系,就算是阿暖出面幫她平息,都不一定能挽留得住她的名聲了。

她只是愛的偏執(zhí)了些。

“小姐,陛下已經(jīng)賜婚白公子和長公主了,您就算送再多的信,也......”

“我不信他是騙我的,從小和他在一起的是我,他喜歡的也是我,怎么能長公主成婚呢?”

繾云的自言自語,忽的便濕了眼眶,從小到大的情感,怎么說沒就沒呢?

指腹為婚,她不是不懂什么是賜婚、什么是指腹為婚,她只是不愿意相信,她的鳴箏哥哥真的丟下她了。

身在皇家,哪怕是郡主,誰能自己左右婚事呢?

就連阿暖就一直被和親和賜婚所擺布著,哪怕她自己呢?

密兒看著自家小姐這樣傷心難過,還是硬著頭皮將信送了出去。

只是送出去容易,能夠接到就難了。

白近楓自然是知道白鳴箏和繾云的意思,既然這婚事是長公主向裕帝求來的,那他便不能讓任何人給搞砸了。

他白家的世代千秋還要靠著長公主和自己兒子的聯(lián)姻呢。

聽聞接的是七王府送來的信,白近楓果斷截了下來,不用猜就知道是素和繾云送來給白鳴箏的,想不到這個時候,她雪衣郡主還能如此不顧名聲。

桃李淺亭,蜜香冷釀,候君一見——

短短十二個字,說盡了她最后的執(zhí)念。

只是這封信,永遠(yuǎn)不會到白鳴箏手里了。

輕聲念著,白近楓唇間吐出的氣息仿佛還在頰邊縈繞,坐在黑暗里,想著最后的話,抬起一根手指,輕輕地?fù)崮χ约旱淖齑剑凵駶u漸變幻。

昏暗的眼睛里露出了某種尖銳的光,抬起手腕,將手里的紙頁湊近燭火——

火舌將薄脆的紙張迅速舔凈,化為薄薄飛灰。

淺亭離七王府不遠(yuǎn),繾云借著與阿暖有約出了門,七王妃一聽是五公主,便放下了警惕,放松下來。

蜜香冷娘,是他們兩個從小就喜歡喝的酒,只要繾云心里不高興了、或者是在哪里受了什么樣的委屈,白鳴箏就會拿這種酒給她喝。慢慢的,這樣?xùn)|西成為了他們兩個人之間的秘密,成為了只有他們兩個人知道的東西。

一切的一切都是自小積攢起來的回憶。

現(xiàn)在終于是快沒了么?

繾云拿了整整兩大壇的酒放在淺亭,白鳴箏還沒來,她便自己先喝了起來。

知道這樣的事情已成定局,她又有什么臉面能夠鬧到裕帝那里去呢?她只想在白鳴箏嘴里聽到一句話罷了,只要他是曾經(jīng)愛過自己的,什么都值得了。

也不枉她執(zhí)意深愛了那么多年。

身后有了影子,是他來了么?

繾云拿起酒杯,先喝了一大口,沒有轉(zhuǎn)過去面對著他,此時的她已經(jīng)沒有勇氣了:

“你來了啊,聽說你要成婚了,我拿了兩壇蜜香冷釀來,送給你作為賀禮。”

“你知道嗎,清珞把我從扶風(fēng)寨就回來之前,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沒想到回來之后卻聽到了你和長公主的婚事。鳴箏啊,我們自小就認(rèn)識,我比她先認(rèn)識你的,難道就因?yàn)槲抑皇莻€郡主,不抵她公主身份來的尊貴嗎?”

繾云還是一個人說著話,一邊拿著冷釀喝著,身后的人依舊沒有回應(yīng)她。

“怎么不說話啊,我不用擔(dān)心我的,我只不開心,如果跟你成婚的是我,該有多好呢?”

“你說公主把你救出扶風(fēng)寨的?”身后的人冷冷的來了這樣一句話,聲音冰冷似尖,完全不像是白鳴箏的聲音,但是繾云畢竟有些醉意,自然是聽不出來。

“對啊,她為了救我還困在城外呢,不知道現(xiàn)在怎樣了。”

“鳴箏,就想聽你說一句話——你愛過我嗎?”

繾云抹了抹自己臉上的淚,終于鼓起勇氣問了這樣一句話,但誰知道她其實(shí)剛剛的那些話里面,已經(jīng)把幫助她的人完全暴露。

“五公主生死不明,想不到郡主還有心思在此喝酒、談?wù)撻L公主與駙馬的事情!”

身后的人言聲厲斥,繾云終于反應(yīng)過來不是白鳴箏了。阿暖尚拘禁在公主府,又是如何出去把她救出來的?這樣一來那公主府里一直冒名頂替的人又是誰呢?這些話說出來不過腦子,是真的要害死阿暖的。

繾云頓時無話可說,只是那人聲稱是公主府的參將,一直義正言辭的說公主被害,正是繾云所為,已得到了旨意,要拿她入獄。

可她約的不是白鳴箏嗎?為什么會是公主府的人?

“白鳴箏呢?”

“對了,白公子托我?guī)Ь湓捊o你,說讓你忘了他......話已帶到,只是郡主謀害五公主的事情,該好好跟我們言說言說了。”

話音剛落,禁軍幾個人便“請”繾云到大理寺一趟,她還一直處在白鳴箏給她的那句話當(dāng)中,什么叫“忘了他吧”,這么多年的感情怎么可能是說忘就忘了,攀附了權(quán)貴就真的忘了結(jié)發(fā)之恩了嗎?

密雨飄飄然,盡感薄情寡義。

只是繾云稱阿暖不在公主府,那這兩天府內(nèi)冒充的人怕是脫不了關(guān)系了,阿暖擅自違背裕帝旨意離開公主府,恐怕要為她做的事情付出代價了。

朝朝暮,云雨定何如,花日穿窗梅小小,雪風(fēng)灑雨柳疏疏,人唱晚晴初。

楚祁玉應(yīng)該是在百霜閣等了好久,一直想等著阿暖醒過來。

只是他一個剛幾面之緣的人,為何這般上心阿暖的事情?

“楚公子,我家小姐還是閨閣女子,不勞公子這般費(fèi)心了,不過這次還是多謝公子了。”

婉娘謝過楚祁玉的救命之恩之后,便言語責(zé)令楚祁玉離開,畢竟這是百霜閣,不容外人在此處待這么久。

映日的余暉撒進(jìn)思儷苑的窗欞,顯影了盎然的氣息,此時的思儷苑依然沉浸在沉寂的氛圍當(dāng)中,沒有一絲的生機(jī)與活力。

依稀可見,阿暖的肩頭之處有淡淡的刀傷劃痕,還沒有消除,這樣的傷口恐怕是會留下疤痕的。

簾紗后面躺著的人忽然有了動靜,微微的動靜,沒有引起錦烈和辭淵的注意。再一次惶惶的掀開身上的被子之后,錦烈才注意到了阿暖已經(jīng)蘇醒。

“你醒了……”阿暖沒有言語,只是緩緩地?fù)嶂约旱膫冢€是隱隱的刺痛。

“阿暖,你可感覺到好些了……”未見其人,先見其聲,屏風(fēng)后面隱隱走出一位男子,不用猜應(yīng)該就知道是辭淵。

只是她現(xiàn)在,還處在桓風(fēng)羽帶給她的陰影當(dāng)中,那樣危機(jī)的事情,被人脅迫至此,她還是第一次。哪怕這些年有無數(shù)人要他的性命,但這般明目張膽,還將一切事情全盤托出的,還只有紫云會。

在思儷苑的最頂層,她命下人推開窗戶,看著如此白雪盎然的百霜閣,側(cè)著頭、輕輕地,仿佛在傾聽什么。

每一寸土地都浸過雪,她甚至想象過地底下有森然的白骨支離。

這么多年來,她苦苦堅持的到底是什么呢?

為母親報仇?可是就算她知道了是誰又如何呢?冤冤相報何時了?她母親也不希望看著她成為這樣的額人吧。

然而,風(fēng)中搖曳,微微輕撫,風(fēng)緩緩吹拂過整個百霜閣,一片生機(jī)無限,甚至掩飾了曾有過的血腥。

倚在窗邊,任憑凌冽的北風(fēng)吹在臉上,目光控控的看著院落。那里,樹上的葉子枯冷,灰暗色的枝干上沒有心綠,猶如一把利劍刺向了蒼白的天空。

辭淵緩緩走上前,輕輕扶住她的雙肩,阿暖轉(zhuǎn)身過來之后,辭淵便將腰間的峨眉刺重新擺在阿暖面前了,“下次,可不能弄丟了。”

峨眉刺,是短刀。

可不管是短刀還是短劍,畢竟都是辭淵送的,那也是他的心意。

想想這么些年來,還有辭淵陪在他身邊的,很多事情也就慢慢過去了。不管是百霜閣也好,公主府也罷,素和的身份她已經(jīng)擺脫不掉了。若是那日沒有回來,若是跟辭淵死在一起,或許是她一直想要的結(jié)果吧。

畢竟回來,還要面對無數(shù)的事情。

這么多年,她太累了......

大理寺仿佛是一個被世界遺忘和唾棄的角落,一墻之隔,墻外明媚,牢里腐霉,鮮明諷刺。

時已至午,間或有絲絲寒風(fēng)從墻的縫隙里吹近來,摩擦出“嗚...嗚...“的慘和聲,吹起落地塵土,飄蕩在半空中,彌漫了整個地牢,夾雜著酸臭糜爛腐朽的味道,滲透進(jìn)每一個囚犯的心理,恐懼莫名。

在這寂靜里,突然的一陣叮當(dāng)作響或某個囚犯的不甘嘶吼,猶如喚醒了沉睡經(jīng)年冤魂厲鬼,刺痛你的耳膜。

只有滲進(jìn)心扉的黑暗是他們永遠(yuǎn)的伙伴。

整個空間十分昏暗,只有兩邊幾盞油封閃著微弱的光,被風(fēng)一吹,就滅了兩盞。

繾云也是第一次到大理寺里來,真么想到這里竟然是這樣的一段光景。

外面的人說她謀害公主,所以才因此關(guān)在這里。可是阿暖當(dāng)時去救她明明就是她自己愿意去的,那有什么生生所迫?被困在扶風(fēng)寨,難道也是因?yàn)樽约好矗棵髅骺梢詭敲炊嗳巳ィ瑸槭裁淳椭粊砣齻€人,怎么想都不對啊。

“皇后娘娘?”

忽明忽暗的光影里,繾云忽然看清楚來來人的面孔,竟然是婁歸,婁歸竟然會過來?

“聽說你謀害五公主,到處傳言長公主與駙馬的惡言?”獄卒將繾云帶了出來,給皇后安排了一個干凈的地方,方便她問話。

繾云無話可說,都驚動皇后了,他又該如何解釋么?

“長公主過兩天就要出嫁了,可這時候五公主卻出事了,你讓裕帝又怎么想?樁樁件件都是指向你的?你怎么解釋呢?”

“是她自己愿意過來的,我怎么知道會出那樣的事?”

“救你只帶兩個人,不是故意的么?”

繾云現(xiàn)在已經(jīng)經(jīng)不起誰的言說的,她最愛的人已經(jīng)離她遠(yuǎn)去,就連她最好的姐妹都不愿意幫她,還因此連累了自己,進(jìn)了這大理寺,怕是誰說的話對,她就聽誰的了。

“她是怕......”

“她怕什么?她是公主,你是郡主,救你又何須只要兩個人......怕是她根本就沒想過要救你出來吧。”

“她自己受了傷,又有什么好處,苦的還不是她自己罷了。”

“長公主大婚,宗親露面,她是怎么想的,不需要我告訴你吧。救你為由,困在城外,受傷為由,拒絕出面,不就是正好的理由么?”說的這樣義正言辭,好像阿暖的心思她婁歸全都知道一樣。

但是繾云依舊是經(jīng)不住誰的說辭,此時的她早就沒了活下去的信心了,誰說的對,就聽誰的吧。

“她只不過是利用你來完成她想做的事情罷了。”

利用?

聽到這里,繾云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線終于是被擊垮了。

難道自己生下來就是被人利用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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