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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分崩離析

  • 思蜉蝣
  • 景念瓷
  • 4298字
  • 2020-03-09 01:34:51

回到王府時,已經是華燈初上了,我剛邁入大門就見那人在不遠處的燈下來回踱步。

“你回來了?這么晚你去哪兒了?”他看見我走過去,趕緊過來扶住我。

我下意識地退了一步,克制住自己抬起頭平靜的看著他。

他到底是如何做到這樣待我的?

“怎么了?”他皺起眉,接著又說道:“有血腥味。”

我淡淡一笑,回答他:“對,你身上有血腥味。”

“我是說你身上有血腥味……”

“是啊,我廢了惠玉蘭一只手,你是不是心疼了?那你要不要殺了我?”我再也克制不住自己了,才壓下去的顫抖和寒意又冒了起來。

“清洛,你怎么了?”他上前一步,伸手扣住我的手臂。

“惠玉蘭沒死不是嗎?我爹娘姐姐是皇上派人殺死的不是嗎?你娶我并不是心甘情愿的愛我不是嗎?你鏟除了所有知道這件事的人不是嗎?我的、我們的孩子死了不是嗎?”我聲音逐漸沙啞,越來越小。

“你……并不愛我,不是嗎……”

果然,他眼神的震驚比我預想的還要震驚。我也很意外,為什么現在他不繼續裝下去了,哪怕他隨意再編一個像樣的謊言我可能都還是會相信的。

“清洛、清洛你聽我說。”他著急的捏著我,手上的勁也得不到控制。

“你只要告訴我,你是不是沒有殺惠玉蘭卻謊稱殺了她?”

“是……”他的臉上是我看不明的神情。

“那你是不是和我爹娘姐姐的死有聯系?”

“是……”

“我那個孩子,那個孩子是不是真的……”

“是……”

他沒有猶豫也沒有多做解釋,只是一件一件的承認了下來。

“那就足夠了,足夠了……”

其余的都與我無關了,不管是為何要欺騙我惠玉蘭還活著,不管是李雪和杜思思的生死,都與我無關了……

我轉過身閉著眼,不再去看他,任由眼淚肆意。

現在我不知道我應該如何去面對我的爹娘我的姐姐還有我的孩子,即便我知道這一切的一切身后這人并不是罪魁禍首,但畢竟他是所以事情操縱者的弟弟,畢竟他手上沾著他人的鮮血。

我周身一暖,竟是他將我攬進了懷里,更沒有想到他居然哭了。

平日里云淡風輕的溫承禹,居然落了淚。

“你要怎么才肯原諒我?”他的聲音悶悶地在我耳側響起。

這個問題,我在回來的路上已經想好了,如果得到的答案肯定,那我已經想好了應該做些什么了……

其實,我并沒有很怨他,更別提很恨他,我知道他身為臣子的無奈。既然與我成婚,不管他最開始的心意如何,最起碼他從未傷害我一絲一毫,甚至將我保護得很好。就沖這一點,我也沒有多大的理由去怨他恨他。

可是我心里面有一道鴻溝無法逾越……

我轉過身與他相擁,我明顯感覺到他身體一怔。

“你與我比劍吧,你贏了我我便與你和解,所有的事情就煙消云散。”我學著那日的他,一下一下輕撫著他點背脊。

“當真?”他笑著,不用看他點表情我也知道他應該是很開心的。

在開心什么呢?無非就是一個應該被滅口的知情者,不用動手就能守口如瓶,這樣減輕了不少麻煩吧。

花園內,我和他相互執劍,劍鋒的冷光掃過我的臉頰。抬頭看了看光禿禿的樹干,四周地里的花草已經枯敗,冬天已經來了……

“開始吧。”我淺淺一笑。

說完我便率先出劍,用著他教我的招式一劍一劍的出招,他見招拆招,一招一式行云流水,我也看得出他生怕一邊對著招式,一邊刻意的護著我,生怕傷了我。

當他將劍尖輕輕抵在我心口,我已經無還手之力時,我知道一切都塵埃落定了。

“我贏了!”他笑了起來,嘴角揚著好看的弧度。

你看啊,這笑看似很溫暖不是嗎?可卻不我知道,這笑意有沒有抵達心底。

“噗……”一聲微響,鮮紅的血順著劍像斷線的小珠子似的落下去。

我的心口和手掌傳來了意料之中的痛,但是這種痛比意料之外來臨的好太多。

“清洛!”他大喊著,一下子松開的劍,臉上的表情從方才的雀躍變為了震驚。

這傷太疼了,我雙腿一軟直直地倒了下去,倒在了他的懷里。

“清洛,清洛……你不能有事,你千萬不要有事……來人啊!快來人!”他大叫著,不停地搖著頭,用手掌按住我出血的刀口,那雙手分明在顫抖。

“嘀嗒嘀嗒……”有水滴在我臉頰上,濺起細微地聲響。

他,又哭了……

我細細地看著他的臉,吃力的將手搭在他的臉頰上,一點一點地拭去他的淚水:“承禹啊,你輸了……”

你輸了,我也原諒你了……

頭頂的天黑了,我閉上眼想著,等這個噩夢醒來,便是新一天的清晨了吧……

我沒想到我還會再醒來,還是在一個陌生的房間里。

我以為是我已經死了,這里便是天堂接待我的地方,可等到陽光的溫度傳到我肌膚上,我才知道,我還活著。

“你醒了?”是一個女聲。

我轉過頭看過去,覺得這個女子好生眼熟。

“王妃醒了!王妃醒了!”她喜出望外地朝門外叫著。

不一會,又進來兩個人,居然是程羨遠和一位年長的男子。

我想起來了,這個女子是程羨遠的師妹,朝歌。

“清洛,你怎么樣了?”程羨遠低下頭看著我,另一個長者又為我把了脈。

“沒大礙了。”那老者緩緩點點頭。

“這是我父親,那位你見過,是我師妹朝歌。”程羨遠為我介紹道。

“程叔叔……”這位便是父親將我托付的人啊。

“清洛,其他過去了就過去了,好生養著身子才是眼下最重要的。”程叔慈愛地笑著。

“可我……我怎么在這里?”明明記憶最后一點是我倒在王府里了啊。

“你傷得太重,宮里面的太醫來看了也沒轍,溫承禹來找到我救你,我便自作主張的將你帶到了問藥谷來里。”程羨遠解釋道。

“多謝程叔叔,多謝羨遠,也多謝朝歌姑娘。”我向他們一一道謝,其實這樣也好,如果不能讓我自己離開那人,借旁人之力活著離開他也好。

后來,程羨遠問過我的意思后,朝外面放話,說我醫治無效去世了,沒過多久溫承禹便找了過來,在谷外大鬧了一場,最后也只是失望而歸。

在問藥谷養病的時日,大多數都是朝歌在照顧我,陪我聊天解悶,給我講了不少關于問藥谷和發生在自己身上的趣事。她喜愛作畫,時不時拉著我給她做模子,她將我畫出來。

看著她那張笑意盎然的臉,是那么的明艷動人,多久以前我也是這樣,在陽光下肆意地笑著,無憂無慮。

過了三個多月的時間,我才能下床走動,也是在那個時候,我知道了溫承禹常常候在問藥谷入口外的事兒。

“清洛你不知道,煜王每隔一兩日便在谷外等著,這一等就是一天的。”朝歌嘆了一口看著我說道。

我不知道她為何要嘆氣,只是感受到了久違的陽光,聞到了它的味道,觸摸到了它的溫度,突然就覺得好多事情都不重要了。

過去了就讓它過去吧,過于介懷,是不能重新開始的。

“春天,馬上就要到了吧……”看著樹枝上已經有了點點花苞,我想,離春天已經不遠了。

等我稍微能活動久一些時,我讓程羨遠待我去了問藥谷風水不錯的山地,割下了幾縷青絲與一些小孩子的物件一同埋了起來,算是為我那未出世的孩子建了一個冢,也算是為他找了一個可安身的地方。

就在我和程羨遠剛回到家,來了人說谷外連著的山起了火,他又馬不停蹄的和其他谷里的男子出去滅火了,留下了我和朝歌面面相覷。

“應該沒事兒吧?”我倒是有些害怕這般人杰地靈的地方出什么問題來。

“沒事兒的,不要擔心,前幾年也燒過幾次,大家出去就把火給滅了。”朝歌安撫著我。

我點點頭,心里的石頭算是落地了。

“對了清洛,我和羨遠快成親了。”她突然冒出了這么一句,倒是驚著我了。

是驚喜。

“真的嗎?”我笑了起來。

“嗯……今日我阿爹阿娘和程叔程姨商量過了。”她點點頭,眼睛亮亮的。

“那可真好,程羨遠很是不錯的,你們是男才女貌,天造地設的一對兒。”我拍拍她以為害羞而捏住的雙手。

我是真心為他們高興,眼前這個女子活潑開朗,善良又體貼,程羨遠又時性子雖是傲了點,但是也是一個溫柔體貼的人,他們能修成正果我也是見證了一份良緣。

“外面的藥應該熬好了,我去給你端進來。”她拍拍手起身走了出去。

“你是誰?”過了一會兒我見朝歌還沒有進來,正打算出去看看來著,屋外便傳來了她帶著戒備的聲音。

“我是溫承禹。”熟悉的聲音毫無防備的響起。

我下意識的將屋里的門栓落了下來,躲在窗旁的柱子后。

“你來干什么?”朝歌問他。

“我來找我的夫人。”他的聲音很低,也很沙啞。

猝不及防的,淚水就劃了下來,我緊緊的咬住下唇,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響。

我靠著柱子跌坐到地上,淚水滴落在手背上是熾熱又灼人的。

我以為,我能云淡風輕的直面他了,我以為我放下一切了。可當他再一次出現在我面前,我居然連面對他的底氣都沒有了。

“她死了,死在了年前的冬日里,想必王爺是知曉的。”朝歌撒起謊來居然這么自然。

“她沒有死,你們都在騙我,我知道的,你告訴我她在哪兒?”他執著的追問著。

“好,王爺若是不信,我可以帶你去她的墓前看看。”朝歌也沒有絲毫退讓。

“我不去,我不去……”那聲音漸漸的小了下去,直到屋外歸于平靜。

屋內的我哭得喘不上氣來,胸口像是堆著一塊大石頭一樣,讓我難受得緊。

過了好一陣,傳來了叩門聲和朝歌的聲音。

“清洛,開門吧,他已經走遠了。”

我趕緊擦干凈淚水,調整著呼吸,待心跳平靜下去后我才打開了門。

“來,把藥喝了吧,他應該不會再回來了。”朝歌將藥碗遞給我。

是啊,他應該不會再回來了,過些時日他放下我,放下與我的一切,又重新開始一段新的生活,他便真正的離開了。

我仰頭將藥喝了個干凈。

這藥,真苦啊。

過了程羨遠和朝歌的婚禮,身體也好得差不多了,我便收拾了行李打算離開。

程羨遠和一眾人都在擔憂著我,在谷里面的這段時間,雖不長但也不算短,和大家都有了感情,對于這里的一切我也很是不舍。我告訴他們,我只是出去尋找忘憂酒館,一找到辦完該辦的事后我立馬就回來了,好說歹說大家才安心了一些,這個給我了一些跌打損傷的藥,那個給我了驅蚊驅蟲的藥,生怕我遇上危險。

大家都熱絡,讓我紅了眼眶,突然覺得我這一生也不是太糟糕。

有愛我的爹娘,大哥二姐三姐,大嫂和姐夫還有母后對我也很好,雖說爹娘三姐已不在,但是在這世上的關心我的人待我都極為愛護,即便有些不好的人出現,但是有愛護我的他們存在才會讓這些不好的事所帶給我的影響降到最低。

程羨遠說大哥和嫂嫂的孩子已經出生了,是對龍鳳胎,大的是哥哥小的是姐姐。二姐她在月前寫信告知我她也懷了身孕,說現在外面知道我還活著的人,只有她和大哥,讓我不要擔心,好好養好身體。

她還提起了溫承禹,說自從我“死后”,他就好像換了一個人,不再和以前那樣溫和了,大哥說他陪著嫂嫂去府上看他時,每次都坐在花園的秋千下出神,還時不時問煙兒我在哪里,精神大不如前。

知道我在乎的人生活得都很好就好了,其他的,我再也不想去想也不想去計較了。

就這樣吧,一切就這樣結束了,也未嘗不好。

溫承禹,當我踏上尋找他人口中的忘憂酒館打算以我們的故事換一杯能忘憂忘慮的“忘憂露”時,便是我打算真正放下你的時刻。我知道,懲罰一個人最好的方式不是用刀劍刺得他遍體鱗傷、生不如死,而是忘記與他所有經歷過的點點滴滴,只留他一個人帶著兩個人的記憶活著,愛也好恨也罷,讓他在余生一人慢慢去回味。

雖不知我這樣做到底是不敢去面對這一切,還是真正想懲罰你,但我相信這的確是我們兩個最好的歸宿,所以我們好聚好散,下一世再以一個普普通通的模樣相遇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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