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醉寒風(fēng)落滴水城
- 落星在眸
- 微漫天
- 5747字
- 2020-01-23 22:08:04
“你努力追求的,時間都會給你的。
就怕你中途放棄了,反而責(zé)怪命運的不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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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船靠岸,正是晌午剛過。
船艙中的麻袋通過墨家機(jī)械,一車車運向了數(shù)千米高的滴水城膳食宮。待忙忙碌碌運送完絹綢,便已到日暮昏黃,二百萬斛大米尚未來得及搬出巨船,只得明日再弄,城里的雜役便悉數(shù)收工,回內(nèi)殿里領(lǐng)取晚膳去矣,那些大麻袋就碼在了宮側(cè)的城墻下。
余暉散去,黑暗籠罩大地,唯有疏星散布天穹,靜穆寥廓。
夜來得很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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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城墻下的那些麻袋卻開始不安靜了,竟有了細(xì)細(xì)碎碎的聲響。
“嘩啦!”
低沉的聲響過后,有個麻袋被某股力量撐破,里面緊捆的綢緞似是破殼的雛兒般滾出,在地上輕輕彈了幾下,竟又倏地立將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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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接著,這捆綢緞被一把利刃由里面劃破,竟有一男子提著劍從中走出:綢緞里面居然藏了人。
這座固若金湯的宮城第一次有了外敵的潛入。誰也沒有料到有人敢對滴水城不利。
而他的出現(xiàn),只是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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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間,數(shù)百個麻袋皆被撐破,無數(shù)捆綢緞從袋中魚躍而出,輕盈著地,每捆綢緞里都走出來一個劍道玄品的大內(nèi)高手。這些高手身穿黑衣,蒙著面紗,各自抱起腳下的綢緞便竄飛到了各個樓殿的屋頂上。偶有奴仆發(fā)現(xiàn),他們就手起劍落,將那人給瞬間殺死。待匍匐于屋頂上,他們便掏出懷里的藥瓶,將瓶中的毒液傾倒在了綢緞上。
一切有條不紊地就緒,幾乎在剎那間,數(shù)百捆綢緞的開端被點燃,以凌厲的速度從屋頂高處刺落。綢帶橫貫空中,借助風(fēng)勢,所有的庭院里都迅速冒起了濃煙大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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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宮守衛(wèi)察覺了異樣,執(zhí)劍破門而出,剛一落地,便覺頭暈?zāi)垦#戆l(fā)軟,連正常行走都顯得很是費力。“不好,這煙有毒!”眾人大呼不妙。
喊殺聲頓時從屋頂上挾勢而起,顫裂云天,竟引起了城外的雪崩。一道道暗影從天而落,宛若鬼魅,以凜冽的劍光殺人于眨眼間。
鮮血飛濺,哀聲低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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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極短的時間內(nèi),滴水城內(nèi)的守衛(wèi)死傷大半,就連圣疃十三滴中的兩位劍尊也力有不逮,慘遭圍殺。風(fēng)助火勢,光焰恣睢沖天,整個圣疃之巔宛若斜陽半壁,慘淡兮兮。
此時正在山麓艱難跋涉的天澤眾人,抬頭瞧見了山頂上那翻涌的火浪,深知大事不妙,便立即加快了行進(jìn)的腳步。在滄楉離開天澤鎮(zhèn)的那日,天降巨石埋葬了整個天澤鎮(zhèn),他們因藏匿于香櫞的根脈中而僥幸活了下來,便去國離鄉(xiāng),一路打聽著滄楉的下落,在東南兩域輾轉(zhuǎn)了數(shù)千里。
不久前,天澤眾人聽說滄楉在云滄被劍宗救走了,便又啟程來到了圣疃山。等他們破城門而入,城里守衛(wèi)僅剩數(shù)十人,且被逼退至南城墻上,可謂命懸一線。天澤眾人立即執(zhí)劍殺掉了追擊過來的十余位暗影,暫且救下了這些守衛(wèi)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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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來越多的暗影在往這邊匯聚而來。城主洛南正在雪晶宮里閉關(guān)修持,早聽得外面的動靜,此時終于按耐不住,強(qiáng)行出關(guān),以致氣血攻心,神脈逆流錯亂。她跟數(shù)十位暗影激戰(zhàn)了百來回合后,漸感體力難支,便被擊傷而跌倒在了雪地上。
如果在平時,以洛南劍道天品的人間境界,皇州上三十年來無人是其敵手;要不是她發(fā)誓要滯留人間,延續(xù)劍宗的氣數(shù),而主動堵塞了額頭上的天門,想必她早已去往修真界,成為了那里天選的劍靈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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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是洛南,快點抓住她!可賞黃金萬兩!”有暗影呼喊道。
天澤眾人殺進(jìn)重圍,以劍格擋,將洛南營救了出來,大家便互相攙扶著、且戰(zhàn)且退往城外走去。滴水城已被烈火和濃煙遮蔽,成傾頹隳滅之?dāng)荩僖搽y見昔日渾然天成的顯赫模樣。
冽冽劍光頻頻劃向了空中,帶著勢如破竹的詭力務(wù)求一擊即殺,絲毫不留情面。勢弱的劍宗門人只得在風(fēng)雪中稍借火光,竭力逃竄,雖然每抵擋一道劍光,都要付出撕心裂肺的氣力。
即使以濕紗遮臉,凈化掉了大部分的毒煙,可是他們長時間浸淫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身體依然有毒侵的癥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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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殺出重圍,退卻至滴水城外,眾人便在洛南的指引下,跳上了懸崖邊的一塊巨型浮石。這塊浮石乃是筑城當(dāng)日,交由墨家圣手打造的秘密機(jī)關(guān),專門供城主在危難時逃生所用的。
浮石在平時隱而不見,無人能發(fā)覺其蹤跡,唯有觸發(fā)精準(zhǔn)機(jī)關(guān),它才會從天而降,懸浮在崖壁邊的薄薄雪霧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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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離岸不久,暗影們便追蹤到了懸崖邊,見狀就用劍搗毀了墨家機(jī)關(guān)。浮石戛然而止,懸停在了百米開外的云層上。雖然劍氣再難抵及,但是弓箭凌空掠勢,還是可以刺中劍宗門人的身軀的。
眾人進(jìn)退無據(jù),心亂如麻,不知該如何是好,其心神都在被絕望所吞噬。
“天道無常,要我劍宗今日覆滅于此,何其哀哉!”
洛南悲憤欲絕,嘴中噴出了一口鮮血,恣睢潑灑于雪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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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在此時,滄楉從峭壁中攀爬而來,由北門潛進(jìn)了滴水城;再循著蹤跡穿過重重宮苑,來到了南城墻上。待她趴在雉堞口,朝著遠(yuǎn)處望去的時候,浮石上的眾人正處于孤立無援之際。
長箭騰空,劃破夜幕,帶著動如雷霆的威勢,奔赴一場嗜血吞魂的盛宴。
觸目驚心。
滄楉立即取下頭頂?shù)哪爵ⅲ瑢χ统恋氐溃骸岸苟梗撦喌侥闵蠄隽耍 ?
話音剛落,玉簪的頂珠由原本的樸實無華,瞬間散溢出了晶瑩光澤,然后它脫離簪子,領(lǐng)了命令極速往那些暗影飛去。在夜幕的掩護(hù)下,這粒頂珠速度之快且凌厲,令所有人都反應(yīng)未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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霎時間,一聲悶響趁亂迸發(fā),夾雜在了捻弓搭箭的緊張氣氛中。終于有暗影意識到自己身邊的人倒下了,緊接著“砰”的一聲響,又有人被某個電掣般的東西貫穿胸膛而死去。他們這群劍道玄品的高手居然毫無察覺,任由收割:一股詭秘的惶惑感頓時彌漫在了人群中。
而如墨的黑夜更是加深了這份感覺,并迅速升華成無邊的恐懼。
恐懼吞噬人心的時候,整個人都會變得麻木。
而這種麻木所帶來的行為停滯,更給了偷襲者以寶貴的可乘之機(j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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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有人發(fā)現(xiàn)了異動,驚惶地喊道:“有刺客!”
暗影們立即擱下弓箭,拔出了腰間的利刃,目光警醒地環(huán)視著四周,以期發(fā)現(xiàn)刺客的蹤跡。一陣陣悶哼過后,只覺同伴接二連三地倒下,血腥味壓抑而濃烈,卻依然不見刺客的身影。只怕是劍道天品的高手也未必有如此迅疾的身手。突然,有眼尖者看到一縷微光從身邊人的胸膛里穿透而出,帶出絲淡而綿長的血跡,迅速繞了半圈,又開始刺向了另一個人的胸膛。
見者大駭,嚇得面如死灰,全身抖了個激靈,連手中劍都哐當(dāng)?shù)粼诹说厣稀?
殺人者不是人,而是一顆珠子,一顆有生命的珠子!
來無蹤去無影,堪稱鬼魅惡煞。
難道它是靈器嗎?難道這里出現(xiàn)了修靈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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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正惶懼間,這顆珠子似是力有不逮,逐漸減緩了攻勢,眾位暗影終于可清晰看到它的模樣:繁紋密布,剔透生輝,其中心仿佛孕育了一個胚芽。卻在他們觸手可及的瞬間,這粒珠子全身抹油,帶起一縷飄塵,極速竄逃而去,眨眼間便回到了滄楉的掌心上。
一道微弱而俏皮的聲音從珠子里傳出來:“好累哦,豆豆……豆豆跑不動了。”
滄楉輕輕握起了手掌,低垂著眼簾道:“你已經(jīng)盡力了,接下來就看天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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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滄楉將珠子安回了簪上,再用簪子將散亂的青絲綰起,此時她黛眉蹙起,已有點無計可施的慌亂,腦海飛速旋轉(zhuǎn)著尋求應(yīng)對的辦法。浮石上的天澤故人終于借著火光,瞧見了城墻上的滄楉,頓時驚喜不已:“是楉兒,真的是她!”
“我們可算找到她了。”轉(zhuǎn)念一想,天澤眾人滿臉焦急地道,“楉兒沒有人間境界,她在這里會有生命危險的。”
“這該如何是好?”眾人惶然。
不顧生死孤意來此,這小姑娘勇氣可嘉。久坐地上且神情沉靜的洛南突然開口道:“還未請問,諸位來自哪里?”
“天澤鎮(zhèn)。”
“南域的天澤鎮(zhèn)?!”洛南面容微微顫動,眸中聚起了異樣的光澤,投射到遠(yuǎn)處的滄楉身上,“那小姑娘姓甚名誰?”
天澤眾人道:“姓裴,雙名滄楉。”
“裴滄楉?”洛南凝思半晌,似恍然有所悟,嘴角微微蠕動著,眼里滲出了晶瑩的淚花,她原本冷艷的面容竟看起來充滿哀傷,許久,她才朗朗地笑了起來,低喃著道:“真是天意啊,沒想到這三十年來,裴蒼山竟帶著我們的孩子隱藏在了天澤鎮(zhèn)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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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邊人不解其意,滿心只關(guān)切滄楉的安危,因此并未細(xì)究洛南的話。只是洛南也并不想把話講明白,便轉(zhuǎn)過頭來,凝重地對劍宗門人說:“今日我劍宗危難,唯有城墻上的那位小姑娘重情重義,只身相救。待我身死之后,你們就奉她為新的劍皇,執(zhí)掌劍宗,不得違抗。”
劍宗門人默然應(yīng)諾。
天澤眾人卻訝然道:“城主,茲事體大,恐怕楉兒難以擔(dān)此重任啊。”
“此事就這么定下了,諸位務(wù)必要堅守本心,好生輔佐她。”洛南強(qiáng)壓住身體的陣痛,掙扎著站了起來,遙望的雙眼似有穿透風(fēng)雨的力量,“她不該命隕于此,她定有辦法將你們帶出圣疃山的。”
絮雪悠飏,夜幕沉重,天地陷于短暫的凝靜。
不安的情緒如同猛獸般在入局者的心間奔竄,撕扯,殺人者和被殺者皆困囿在這樣的氛圍中難以自拔,幾近癲狂。
極近死亡時的凝靜,正在考驗著所有人的身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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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可怖的寂靜中,滄楉突然回想起一年前,她和漢陵闋去修真界后所看到的情景。在抵達(dá)不夜空城的時候,可見城池前矗立著一座雄壯的仙門,高可摩天,華麗威嚴(yán)之狀無以復(fù)加。漢陵闋告訴滄楉,若是凡間有通靈者以靈光畢現(xiàn),耀耀騰空,直抵這座仙門,叩出回響,便能將其愿望傳達(dá)至諸天圣帝的耳中。屆時自會有諸靈劍墜空,來幫這位通靈者度過一場劫難的。只是這樣的機(jī)緣往往罕見,非天賦異稟者而不可為。
滄楉從小就是藥罐子一個,神脈靈門盡皆淤塞,需要不間斷地喝苦藥才能續(xù)命至今,可謂完全失去了鑄體通靈的資格。也正因為此,她自幼便不喜歡練習(xí)劍術(shù),總覺得劍太沉,劍光太刺眼,劍鞘太難拔,對她這種羸弱不堪的小女孩來說,完全是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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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至而今,滄楉的人間境界幾近空白,但她的悟力卻是極其出眾的,她半歲就能識字,一歲即能閱覽古籍,三歲就看遍了裴府里所有的經(jīng)書,被父親驚為天人、卻從未對外宣揚過。她的知識庫存遠(yuǎn)遠(yuǎn)超過了同齡人。
或許此時此境,唯有問劍仙門,可解眼前的劫難。
但要想有靈光畢現(xiàn),且能在仙門叩出回響,談何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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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呼喊震顫深崖雪天,打破了此間的凝靜:“楉兒,你快點走啊,這里太危險了。”
滄楉沒有說話,此刻她似是突然長大了,在雪風(fēng)中搖曳,堅定而勇敢。
“你的情義我們心領(lǐng)了,你趕緊離開滴水城吧!”
風(fēng)雪驟然地猛烈起來,吹動長衣如同撕裂的云;眾人的雙睫被絨雪覆蓋,連眼睛都很難睜開。
突然,一把長劍在低暗處起勢,裂空而來,朝著城墻上的滄楉極速刺去。滄楉躲閃不及,這把劍偏鋒而入,刺進(jìn)了她的肩膀。鮮血頓時直流,一股陣痛翻江倒海般漫遍了她的全身;再覺身心麻痹,頭暈?zāi)垦#麄€身子便頹然落勢、跪在了地上。
“楉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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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石上的眾人看得心驚肉跳,整顆心都高懸到了嗓子眼,雙目睜圓焦灼地朝滄楉望去,仿佛在等待著命運的裁決。
眾人所希冀的是,滄楉沒有死。
天之驕子,怎可喪于暗算之手!滄楉將劍拔了出來,擲于雪地上,然后用手緊緊捂住了傷口,由于氣血衰竭得太多,她感到目光渙散,頭腦有些昏沉,竟晃悠悠倒向了地面。
這是她所始料未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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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世界仿佛都寧靜而深袤了,沒有了刀光劍影和噪雜的嘶喊聲,卻在她的腦海深處,一道奇妙的靈感驟然升勢,如同畫筆輕描暈染,使她恍惚置身在了故鄉(xiāng)的無雙盛景里。
天澤鎮(zhèn),攢巒懷幽碧。
樹倚長空風(fēng)細(xì)細(xì),流螢似水垂天來。
起坐慕云衣。
靜佇云端,這個矗立著不滅燈塔和長生妖樹的地方,這個背靠高山巨瀑面向洪荒的地方,這個養(yǎng)育過歷代先祖的地方,滄楉看到鄉(xiāng)親們站在了風(fēng)凌渡口,著云裳流袂,不停地朝著她揮手。
“楉兒,楉兒……”
那一抹塵世間的溫情何其明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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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著呼喊聲,滄楉望向了那棵通天的香櫞樹,在它遒勁的枝椏上,在光芒閃動的綠葉間,天澤八十一劍士青衫裹身,正舞動著三尺長劍,獵獵生風(fēng),不斷推演著他們最為驚心動魄的招式。
“飛龍倒海!”
“雪影追風(fēng)!”
“流虹貫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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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香櫞樹的葉縫間,人世間極精妙、極厲害的劍術(shù)便逐一展示在了滄楉的眼前。她那雙能看破風(fēng)塵的雙眸,竟將這些繁復(fù)無比的招式盡收眼底,無一遺漏,然后在極短的時間內(nèi)領(lǐng)悟要領(lǐng),融會貫通。只見她從云層上一躍而起,飛去半空中,迅速拔出了手中的佩劍。
“九天攬月!”
所有劍式融合于這堪稱完美的一擊,可謂驚天動地,映照日月。
劍道的巔峰在于溝通天地,卻又不拘泥于天地。唯有浩蕩的劍意充盈到天地內(nèi)外,才能無所不在,殺萬敵于頃刻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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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滄楉的人間境界由最低級的劍道素品,跨境兩重,直抵劍道玄品的頂層。
這股靈感所帶來的充沛力量,周迴全身神脈,貫通全體靈門,使滄楉有了種脫胎換骨的感覺。她晃了晃神,緩緩地睜開了雙眼,夜幕里的景象變得格外的清明透徹。一切聲音、一切影像、一切心境皆在她可觸及的范圍內(nèi)。但見滄楉幽幽地起身,面色蒼白沉靜,語氣堅硬如鐵:“嚴(yán)格來說,我只是洪荒中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姑娘。今日逡巡至此,能夠和諸位結(jié)下這段緣份,共度一場劫難,乃是我裴滄楉莫大的榮幸。我不求茍全亂世,只求和你們赴死黃泉,心中絕無怨悔。”此時她已完全站了起來,矗身于浩渺的天地中,風(fēng)在呼嘯,雪在肆虐,她勇敢面對,其心韌如磐石,但聞她的聲音驟然響徹于云層間,大有振聾發(fā)聵之去勢。
“蒼天何在,予我諸靈劍,以渡泱泱浩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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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畢,清透的金光從滄楉的身上逼現(xiàn)出來,繚繞其身數(shù)圈,然后聚出一道凜光,極速劃向了無窮的高空中,直抵浩域仙門。震震如歌。
“仙門三聲清響,好像有人擊鼓!”
仙門的回響照例傳至了碧云羅天的五峰,驚擾了圣主的清夢。圣主心眼兒小,惱意頓生,只瞇著眼瞅了一下,便以為圣疃山上有只貊在雪林中奔走疾呼。他故意把滄楉當(dāng)成了貊,把那些揮劍的暗影當(dāng)作了灌木叢。這位圣主便稍借酒勁,縮著脖頸來到了乾坤殿,跪在長崆的面前,稟告道:
“掌門,怒云下有一只貊在叫,怪可憐的咯。”
“那你給它一束竹子吧。”
這只食鐵獸估計是餓了,那就從酃山摘一束用靈力滋養(yǎng)的嫩竹給它填飽肚子吧。此時的長崆初登帝位,日理萬機(jī),大事講究雷厲風(fēng)行,小事則是隨心隨性,便不曾細(xì)問借劍仙門是怎么回事。于是圣疃山巔出現(xiàn)了這樣哭笑不得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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滄楉以纖手探天,問劍仙門,卻是一束嫩竹破云而來,落在了她的掌中。
劍呢?說好的劍呢?
“蒼天無眼!”滄楉先是愣住,繼而仰臉苦笑,遲疑了片刻后,她便揮動竹枝以凜寒態(tài)勢,躍下城樓迎向了敵軍。這世界從來沒有什么奇跡,唯有戮力前行可以創(chuàng)造奇跡。
暗云竄涌,風(fēng)雪交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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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雪地下歷年積葬的三百萬銹劍重?zé)ㄋⅲ蔚囟穑钙圃铺欤笥姓谛潜卧骂嵉骨ぶ荩媸乔八匆姷膲延^。
那一夜,天澤眾人的人間境界瞬間由劍道玄品初期,躍境至劍道天品,劍抵仙門,而徘徊不止,至此打造了天澤八十一騎匡扶救世的可怖威力。
那一夜,星海深處有巨星萌動,聚斂其光,竟激發(fā)出瞬間的金色漩渦狀星云,但見滄楉星輝耀體,全身散溢出了清透純粹的光芒,宛若天人降世,風(fēng)華絕代。
人們都說,她溫暖了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