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年輕的姑娘們被安排在一間營房里居住。

貝阿特麗采躺在床上，目光出神，望著窗外散發(fā)著銀色光澤的彎月，陷入了沉思。

今天的事情實在是太奇怪了……那個叫康斯坦丁的人也好，還是所謂的隊長的職務(wù)也罷，為什么在神圣準則出現(xiàn)幾百年之后，世界上還有毫無理由就可以凌駕于他人之上的特權(quán)？他們到底付出了什么，配得到這般對他人頤氣指使的權(quán)力？我們的社會一直以來推崇的原則，不應(yīng)該是權(quán)利和義務(wù)完全對等的嗎？……

難道拉莫先生那時候?qū)ξ覀冋f的，“你們一定要恪盡職守，軍團和學(xué)校不一樣”，就是指這個嗎？……

“嗨！你是西西里爾的貝阿特麗采吧！”一個壓低的聲音打斷了貝阿特麗采的思緒。

貝阿特麗采回首一看，是之前第一個站出來挑戰(zhàn)伊蓮娜的姑娘，她不知不覺中離開了床鋪，摸索著跑到貝阿特麗采的身邊。

“你好……”

“我是艾利·威尼西亞，之前在威尼西亞的一家陶器工場當(dāng)了兩年的學(xué)徒。”艾利微笑著說。

“哦……”貝阿特麗采尷尬地回應(yīng)著，“其實我前不久還在學(xué)校里讀書，說來慚愧，我剛剛才收到祝靈，成為一個大人，還沒來得及工作……”

“欸——完全看不出來，貝阿特麗采你之前太厲害了，我被那個伊蓮娜打了一拳都快站不起來了，而你居然硬生生地扛了這么多下，身體真是結(jié)實！我本來還以為你是在田地里幫助干活的人哩，不然怎么可能這么強壯？”艾利笑嘻嘻地說。

強壯？貝阿特麗采抱著自己的雙臂，她的身材怎么也跟強壯搭不上邊啊。十五年來的閑適生活，讓這個女孩看上去相當(dāng)苗條，沒有一塊塊辛苦勞作而鍛煉出來的肌肉。

艾利雖然生活在許多人羨慕的大都市里，但是她似乎對于遙遠的風(fēng)土人情更加感興趣，一連串地問了好些問題，像是，“你們西西里爾那邊吃什么呀？我們這里吃的是麥子烤干之后的糧食。”

“我們也是吃麥子的，不過考究一點的話，會做成面包。”

“我們這里的姑娘十七歲回去繁衍后代，你們呢？會不會早一點？”

“唔，”貝阿特麗采想了想，“我們也是一樣的，只不過去年開始，一些十五歲的姑娘也去了。”

“你和另外一位姑娘為什么來參加輔助團呢？我是按照抽簽來的，工場里的是個姑娘里必須抽出一個人，我就輪到啦，說實在的，能夠離開熱得讓人動不動揮汗如雨的陶器工場也是不錯啦。”

“我和莫妮卡……是因為……”貝阿特麗采頓了頓，才說，“我們的城邦毀滅了，為了讓提爾瑪?shù)娜耸樟粜掖嬲撸覀儽仨殎磉@里參加軍隊。”

“毀滅了？！怎么可能呢？”艾利瞠目結(jié)舌，她從來沒有聽過有人可以威脅到漂浮在數(shù)千米高空的城邦，而且現(xiàn)在整個斯凱爾人幾乎都處于羅穆同盟的統(tǒng)治之下，加上長久以來的道德準則和教育培養(yǎng)，斯凱爾城邦之間發(fā)生戰(zhàn)爭也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是烏爾。”

“胡說八道吧？這只是個傳說。”

“沒有……我親眼見過。它離我就跟你現(xiàn)在和我一樣近，它的長相無比可怖，黑色的腦袋，紅色的眼睛，里面還有兩個瞳孔！它的嘴巴又長又尖，像是鸛鳥的長喙一樣，然后它……”貝阿特麗采怔住了。

“然后它怎么啦？”艾利雖然害怕，但是好奇心還是占據(jù)了上風(fēng)，她聽著這些傳聞，當(dāng)做晚上的怪談。

貝阿特麗采捂住胸口，這里應(yīng)該已經(jīng)被刺穿了才對，自己那時昏迷之后到底發(fā)生了什么？連她自己也不明白。

“……沒什么了。”

艾利很失望，她本以為會聽到某些駭人聽聞的事情，結(jié)果結(jié)束得如此唐突，她不由得對貝阿特麗采的故事產(chǎn)生了許多懷疑，“我就說嘛，烏爾是不存在的！貝阿特麗采，你不要想著編一個故事來嚇唬我呀！”

“烏爾族是真的，我沒有說謊。”

“那你為什么不說了呢？”

“因為我不知道該怎么說，那時候我就昏了過去……”

“哈哈，好吧，這就跟很多鬼故事一樣，主人公總是會昏過去！……”

“她說的沒錯！烏爾族是真真切切存在的！”一個尖銳的聲音忽然從毫無防備的兩個人身后傳來，把兩位姑娘嚇了一跳。

貝阿特麗采抬眼一看，竟然是伊蓮娜！

雖然現(xiàn)在是睡覺時間，伊蓮娜依然穿著亞麻制的作訓(xùn)衫，灑進窗戶的月光籠罩在她的身上，不但她那頭長長的頭發(fā)，就連原本看上去灰色的翅膀，也變得像是銀色一樣。

她傲氣地背手佇立，面色平淡地說道，“我們羅曼諾一直以來有著這樣的傳說，烏爾族是漆黑的怪物，長著蝙蝠一般的翅膀，身材纖長又高大，它們的利喙可以輕而易舉地撕開獵物的胸口，它們以斯凱爾人的心臟作為食物。”

伊蓮娜的話一下子激起了貝阿特麗采的回憶，一幕幕駭人景色不斷地在腦海中閃回。她捂住嘴，胃中感到一陣惡心，差一些嘔吐出來。

“就是烏爾族摧毀了我們羅曼諾族的家園，讓我們顛沛流離了數(shù)百年……”伊蓮娜說完之后，嘴角露出狡黠的笑容，“怎么樣？你們不是想聽睡前故事嗎？現(xiàn)在滿足了嗎？”

“喂！你這個家伙！”艾利仍是頗有不滿地嚷嚷著，“別以為當(dāng)上了什么隊長，就可以對著別人頤氣指使，你這個態(tài)度真是讓人惡心！”

“艾利·威尼西亞，你早上也聽到了，當(dāng)康斯坦丁教官不在的時候，我就可以代表他，我說的話就是命令！你們兩個難道不知道現(xiàn)在該做什么嗎？睡覺的時間就應(yīng)該睡覺，誰讓你們在這里竊竊私語的？如果你們精神很足的話，現(xiàn)在就出去繞著朱諾跑上一圈好了！”

“唔！”艾利心中憤憤難平，但是一想到康斯坦丁的蒼老面孔，還是怒氣沖沖地往自己的床鋪走去。

“貝阿特麗采·西西里爾，”伊蓮娜轉(zhuǎn)過來，說道，“我也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提烏爾的事情了。”

等到伊蓮娜走了，艾利才悄悄地隔空傳話來，說道：“真是太臭屁啦！她不就是仗著家族里的人擔(dān)任了執(zhí)政官嘛！就擺出一臉神氣的模樣，真叫人作嘔！算啦，以后我們可以慢慢整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