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世家這座寬闊的宅子青瓦高墻聳立,亭臺幽林上雕花廊道迂回曲折,見那輝煌典雅的樓閣,錯落有致卻蘊含著玄妙布局,讓世家蒙上了神秘的面紗,宛如訴說著歲月的風(fēng)華。
高梁頂洞天,下落福澤氣,鋪就玄妙布局的世家祖堂,雕梁畫棟,上位供奉著一矗矗牌位,寬大的祖堂內(nèi)人影幢幢,西門世家香火鼎盛,此刻有不少人接頭交耳小聲議論。
高堂之上,一襲錦衣華服的西門家主西門靖鴻瞥了一眼祖庭洞天,西門老祖此刻在其中休養(yǎng)生息。
這一戰(zhàn),西門老祖以精武道氣凝煉的九重天闕,硬接隋鈺的一招劍式,遭受不小的沖擊,若非及時收回天闕,再以強悍肉身阻隔斬仙飛劍的余威劍勢,否則九重古樓非崩裂不可。現(xiàn)如今正妻姜憐曦身死道消,子嗣西門冉秀道心崩塌,西門靖鴻現(xiàn)在冷靜下來回想一下,心里苦悶憋屈不已,依據(jù)姜伯與城隍爺?shù)暮喪觯舜谓砸蚰饺莶┪亩穑鹏[得如今這般地步。
西門靖鴻注視著了無生息的妻子,心中悲憤交加,他心里很清楚,那旗袍女子為何敢讓丫鬟當(dāng)著自己的面,殺了姜憐曦。
沐含香就是要拿姜憐曦殺雞儆猴,不留一絲情面余地,也要讓西門靖鴻知道,將來有朝一日,她一定會再殺回來,屆時可不是單獨解決西門冉秀這般一刀切的事,而是要整個世家斷了傳承!
西門靖鴻深知此意,這一件因果孽緣,如同雪山滾球,越來越大,大到無能為力去阻止這一切,阻止不了西門世家被滅門!
可知道將來又如何,西門靖鴻無奈之處,便是旗袍女子背后的勢力,恐怕深不可測。一頭驚世駭俗大妖為丫鬟暫且不說,就拿隋鈺來看,回世家的途中,霍賾便告知西門靖鴻一些事,他是兵家祖庭的止境高人,無窮殺力都有目共睹,論資排輩,這位一品武將都得尊稱斗笠男人一聲師祖,天賦驚才絕艷,在遺失世界更是有御劍客的威名。可就是這么一個修為高深的劍客,居然是旗袍女子的護道人,止境高人為護道人,西門靖鴻活了這么多年,聞所未聞,可想而知,那女人背后的力量有多強大。
西門靖鴻心里明白,為今之計,西門世家有三條路可走,其一就是單獨解決沐含香,走旁門買兇殺人,斬斷這件因果孽緣。那女人如此霸道行徑,定然是得罪了不少勢力,若是得手,她的背后勢力要想報復(fù),怕是無從下手,難不成還要將與女人有過節(jié)的所有人殺了不成?
其二西門與慕容兩大世家攜手御敵,著重商榷接下來的對策,此事由慕容博文引起,慕容世家可別想置身事外,唇亡齒寒,災(zāi)難勢必會牽連到嘉峪古城。
思索至此,西門靖鴻內(nèi)心嘆息,若是以上兩種辦法都無法阻擋世家傳承斷裂,他現(xiàn)在就得保證世家的血脈不滅,提前讓眾多子嗣隱姓埋名,將來有朝一日能重振西門世家。
遺失世界的勢力之間,修士大道之爭也好,門戶傳承生死也罷,便如沙場集結(jié)對壘,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絕無不戰(zhàn)而降或者繞道而行的余地。
西門靖鴻倒是想試試其一,他走向滿臉自責(zé)的老人,以聲凝絲線道:“姜伯,你去樞閣一趟,我需要知道那個女人的一切,你再寫一封密信,黔影璽蓋章,敕以尋天法令。”
姜伯聽聞此言,自然明白西門靖鴻意欲何為,他不假思索離開了祖庭。
一襲黑衣的老人來到世家正屋,其中樞閣是西門靖鴻收羅外界情報的地方,上至景國的格局走勢,下到西門世家的未來發(fā)展,世家主都要了解,多年來盡心竭力為子嗣親人謀生路。
樞閣肅穆,亦有不少年輕人在如海書籍中翻閱,這些都是世家主培養(yǎng)的情報人員,基本是西門武堂的武者子嗣。
老人吩咐幾人,一是去慕容世家,二是去收羅沐含香的情況。他來到一間書房,端坐于案桌,隨意取出一張素紙,提筆染墨簡單寫了一句話,老人打開一個抽屜,其中灰蒙蒙一片,一個布置了道法的小空間。
老人右手掐印決,指節(jié)有細微符紋涌現(xiàn)而去,類似于召喚一般,灰蒙蒙的小空間揭開一道口,一方赤丹玉璽浮現(xiàn),他拾起半掌大的璽子,底下篆刻“呈命帝諭,尋天追戮”八個鏘勁字體。
老人在素紙上蓋印,將黔影璽放回原處,他拾起素紙疊于掌心,口中念念有詞,“上告天蒼,下誡生靈,以帝為號。責(zé)令天下群雄,若敢不從,違者皆斬!”
一縷縷幽氣從老人的指縫緲去,匯聚成一個印象,瞬間朝上掠出。
老人收回目光,掌心中空無一物……
在遺失世界這座天下,既有明面上占山為主、畫地為牢的山上勢力,自然也有黑暗處居無定所、亡命天涯的地下勢力,而黔影門更是諸多地下勢力的頭魁,其門人皆被修士統(tǒng)稱為黔影客,但凡是上了黔影門奪命錄的修士,基本無一生還,死亡也不過是時間問題,事發(fā)地會留下兇名赫赫的格言“暗黔一影,殺戮不止”。
相傳黔影門底蘊強大雄厚,道行高深的黔影客比比皆是,這些人并無山門祖庭依附,也許會有圣地可居,但究竟在哪,無從得知。這一股龐大的勢力,目前是由五方黔璽執(zhí)掌乾坤,五位黔主各持一方黔璽,權(quán)勢滔天,而最能讓黔影客凝聚一心的圣物,傳說是一塊令牌。
得者號令群雄,違者皆斬!
至于一塊令牌為何能號令整個黔影門,伝傳是開拓黔影門立足于遺失世界的第一人之物,但事關(guān)的密勿之重,究竟如何,無人得知緣由。
西門世家的黔影玉璽,便是溝通黔影客的橋梁,黔影客就像寰宇繁星,隨處可見其影子,紙上印了黔影印,敕了尋天法,印象會在空中滯留,隱匿不見,除了黔影客能感覺到,無任何人能察覺。
玉璽的來路并不難,而是黔影門主動找上世家,交給了西門家主。
黔影門心高氣傲,宗門以下的山上勢力,底蘊淺薄的山下家族,還不配讓黔影客為其賣命。
西門世家為湘水古城第一武道世家,盤踞此地多年,黔影門看中的不是世家的財大氣粗,而是世家在湘水古城的影響力。
黔影門需要的條件,未來會讓古城中的世家門閥為其去辦。
無垠長空。
一個巨大的老葫蘆游梭在虛空中,云海翻騰,自有顏如玉色的氣機,蕩漾起一陣陣風(fēng)云。
隋鈺盤腿而坐在上葫蘆肚,雙臂環(huán)胸,怔望著遠方,神情靜謐無謂。
烮靈裳跨坐在葫蘆腰,閉目養(yǎng)神,對于酒葫蘆變得如此之大,她絲毫不驚奇。
沐含香坐在下葫蘆肚上,雙腿自然平放,雙手疊放腹下,腰肢挺立不敢亂動,她怕會不經(jīng)意間掉下去。旗袍女子遠眺前方虛空,眼眸泛著異彩,她倒是挺好奇這酒葫蘆是如何能變得這般大,居然能載著她們御空飛行。
龍沁盤腿而坐,雙手歸元中有道道龍影浮現(xiàn),她屏息凝神恢復(fù)氣機,能與西門老祖的對弈,不分伯仲,多是體內(nèi)那一副燭龍妖帝骨骼的襄助,肉身靈魂上稍遜一籌,畢竟自己已經(jīng)死過一次。
驀然之間,沐含香若有所覺,她聚精會神于眉心天庭內(nèi)的藥圃小洞天。
小洞天內(nèi)煙波浩渺的山水意境,細膩溫潤,寧靜與詩意淋漓盡致。
山巔上栽種的一株風(fēng)信子,而花卉周邊的陣法,道韻逐漸消逝,而那一簇簇花蕊泛著瑰白星芒,亦如寰宇般絢麗多彩,凝聚在空地上……
沐含香矗立在山巔,一臉訝異注視著從星芒中走出來的女人,試探問道:“你是……江薇兒?”
女人珠圓玉潤,高雅婀娜,一襲煙蘿錦衣襯托著絕俗身姿,笑容如冬日暖陽,簾下眼眸縈繞著悲憫,她的溫柔容貌與江薇兒一般無二,卻泯滅了清純可人,留下了成熟知性。
沐含香不禁懷疑,這個女人那兩只長長的尖耳朵略微向下傾垂倒,可是真與江薇兒有關(guān)系?
風(fēng)信子笑而不語,她那寶石眼眸好奇打量著沐含香,先前風(fēng)無塵傳授自然大道給她,在歲月中閉關(guān)修煉不知多久。
期間風(fēng)信子修道有成,靈元凝實,領(lǐng)悟諸多自然大道,她想從花卉中出來,卻好似被某種道法禁錮,擺不脫束縛,風(fēng)信子幾次嘗試,始終束手無策,所以她與其掙扎離開,不如一直在花卉本源中參透大道。風(fēng)信子雖然被“困”在花卉本源,可隨著道行愈加高深,衍生出靈識,察覺到一件怪異的事,不論是瀑布河流,或者是飛禽走獸,最后是兩個胖墩墩的小娃娃,居然呈現(xiàn)著一種靜止狀態(tài),好似這座小洞天被某種道法靜止,停留在光陰長河中無法流轉(zhuǎn)。
風(fēng)信子也曾疑惑不解,若是這座小洞天真被靜止,那她為何不受影響,依舊能感知外界,依然能修煉大道,可是與那花卉周邊有一個陣法的緣故?
也許真是如此,也許是風(fēng)無塵臨別時施展的一種手段。
“主子!”
一道稚嫩嗓音傳來,打斷了她們的思緒,沐含香回眸望去,倆人參娃娃在一團云蒲上飄來,興高采烈揮舞著小手。待它們來到山巔,一躍而下,聚攏在沐含香小腿邊兒,視線注視著風(fēng)信子,大眼睛充滿好奇,不必想都知道她的身份。
福娃那小手扯了扯沐含香的旗袍衣擺,示意她蹲下身子,而后湊到耳畔小聲告知……
沐含香聞言詫異,福娃的話讓她明白緣由,起身上前親切拾起風(fēng)信子的小手,溫柔道:“你是風(fēng)兒栽種的風(fēng)信子,如今現(xiàn)身而出,那你就是我的朋友。”
風(fēng)信子笑容和睦,她雖然不認識沐含香,對這陌生女人倒也不反感,不過有些事想找風(fēng)無塵了解清楚,詢問道:“他現(xiàn)在在哪?”
沐含香明白風(fēng)信子口中的“他”,悵然道:“風(fēng)兒去仙界了。”
風(fēng)信子柳眉微蹙。
“你是怎么認識風(fēng)兒的?”沐含香不想糾結(jié)此事,轉(zhuǎn)移話題,風(fēng)信子與風(fēng)無塵之間的事,她倒很感興趣,他不可能無緣無故栽種一株風(fēng)信子在藥圃小洞天,而且還是能化成精靈的花卉。
風(fēng)信子也不想隱瞞緣由,將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一五一十告知。
沐含香一陣唏噓,怪不得風(fēng)信子能化成精靈,而且跟江薇兒如此相像,原來是雙方結(jié)下契緣。得知此事的沐含香神情露出歉意,江薇兒希望風(fēng)信子能代她陪伴在風(fēng)無塵身邊,互相照顧,可他卻去了仙界,旗袍女子不介意照顧風(fēng)信子,對于這個溫柔的精靈,她是打心里喜愛。
藥圃生機勃勃,藥香沁人心脾。
侏儒小屋前,沐含香斜坐在綠油油的草地上,視線停留在風(fēng)信子身上,此刻祿娃正領(lǐng)著她在藥圃中解說一些知識,估摸著倆人參娃娃是打算讓風(fēng)信子如它們一樣,在小洞天內(nèi)開墾田圃,養(yǎng)護藥材。
遠處的福娃手里摞著水果,小短腿倒騰飛快,它回到沐含香身邊兒,而后將色澤鮮艷的果子擱在地上,隨即拾起一顆紅彤彤的果子,最后在它的醒目肚腩上擦拭幾遍,笑嘻嘻道:“主子,快些嘗嘗剛熟透的水果。”
沐含香莞爾一笑,接過水果吃了一口,齒頰回味留香。
福娃坐在地上,拿著果子大快朵頤,視線集中在風(fēng)信子身上,眼轱轆轉(zhuǎn)了轉(zhuǎn),思量過后笑道:“主子,她是精靈,你可要讓她也嘗試一下,去滋潤那兩顆種子,說不定有效果,能讓幼苗種子生長。”
沐含香聽聞此言,醍醐灌頂,目光怔望著風(fēng)信子,她同屬精靈一族,福祿倆娃都能讓玉蓮子成長為玉荷林,衍生出一朵菡萏,另外的種子嫩芽,人參娃娃束手無策,說不定風(fēng)信子有意想不到的作用。而且,前些天還在渡界飛舟的時候,沐含香記得烮靈裳翻到了一頁略微有用的知識,書籍上面提及到世間有一種花草精靈,它為天地所生,天地所養(yǎng),修補種子如同修復(fù)殘花枯草一樣可令其煥發(fā)新生,妙不可言。
當(dāng)時沐含香還很苦惱,天地之大,她上哪去找精靈,眼前這風(fēng)信子不就是自己所需要的精靈嗎?
思緒至此,沐含香內(nèi)心翻江倒海,這一個契機節(jié)點,風(fēng)無塵居然提前埋下,現(xiàn)在旗袍女子回想起來,這三顆種子,御諦可是有意讓自己得到?
當(dāng)時在即將出驁山之際,御諦明顯是故意打開盒子,讓自己看到三顆種子,因為他知道自己的眉心天庭有一個藥圃小洞天。
而御諦之所清楚,正是那位“前輩”告知。
沐含香此刻心中的猜測八九不離十,那位“前輩”,真有可能是風(fēng)無塵!
可要真是風(fēng)兒,他為何不來找自己?
福娃瞧見沐含香臉色神情縈繞著復(fù)雜不定,關(guān)心道:“主子,你咋了?”
稚嫩的聲音,將沐含香的思緒拉了回來,她勉強一笑,心不在焉吃著果子,旗袍女子深沉心緒,不思甚多,不論究竟是不是風(fēng)無塵,目前而言,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發(fā)展,也許以后她會明白緣由始末。
沐含香拾起幾個果子,起身朝前走去,她決定讓精靈嘗試一下,驗證內(nèi)心的猜測。福娃緊忙跟上,不遠的距離,旗袍女子來到風(fēng)信子和祿娃面前,遞給她們果子,笑容可親道:“信子,你能隨我去一個地方嗎?”
風(fēng)信子微點螓首。
饅頭山似的土坡上,一株嫩芽四片心形翠綠如玉,縈繞著一縷縷紫霞氣息,溫潤細膩。
沐含香遙指著湖中的玉荷林,告知風(fēng)信子緣由,以及倆人參娃娃的能力,精靈聽后并未多想,她也愿意一試。
風(fēng)信子蹲下身子,纖纖玉指觸摸到心葉,感受著嫩芽的脈絡(luò),她身為精靈,得天地福耀,得契緣而生,得自然而存。所謂自然大道,并非隨其自然,不加以干涉,任由自然,而是依賴天地自然,反哺自然萬物,天地間一草一木,花枯而悲,花開而喜,愿以母儀天下之心,行天地自然大道,證道自然仙。
下界三千大世,成仙大道萬千,天公敕封的仙道阡陌,既有積累功德成仙,也有逆天而行成仙,或以畫入道潑墨成仙,等等此類仙道,這并不局限,而是百花齊放,就看生靈如何清楚道路,得道成仙。
風(fēng)信子還未得道,她被束縛在陣法當(dāng)中,牽引小洞天氣息修煉,并未去過外界,如同身處一個小池塘,認知有局限,唯有真正去到大世界,她才能對自身的清楚認知。比如一條大道,別人口中說是崎嶇坎坷,還是周道如砥,唯有自己去走一遍,才能真正明白。
此刻,沐含香與倆人參娃娃全神貫注凝視著嫩芽的變化。
風(fēng)信子自當(dāng)了解嫩芽脈絡(luò),勾連自身衍化的母儀靈氣,那一株嫩芽以肉眼可見的變化生長……
旗袍女子抱著倆人參娃娃一躍而去,遠遠看著,一棵大樹拔地而起,矗立在饅頭坡上。
參天樹巍然屹立,九人合抱有余,堅韌樹干覆蓋著如同龍鱗一般的樹皮,深沉而莊重,尤其是遮天蔽日的璀璨繁葉,宛如一片片晶瑩紫玉,泛著縷縷紫煙,散發(fā)出獨特的韻味。
整座藥圃小洞天都發(fā)生了莫名變化,源脈氣息愈加厚實,所帶來的則是靈氣愈加充沛,滋養(yǎng)萬物的效果愈加顯著。
沐含香喜出望外,她帶著倆人參娃娃掠去,風(fēng)信子此刻正坐在粗大樹枝上,愜意擺動著雙腿,微笑道:“沐小姐,可達到了你的期望?”
沐含香環(huán)顧著參天樹怔怔無言,猶如望著滿天紫星,紅唇上的笑容從未褪去,她有些不知所措,莫名有種幸福來得太突然的感覺。旗袍女子回過神來,一把將風(fēng)信子摟入懷抱,感激連連,大恩不言謝,她今后可得好生對待精靈女人。
倆人參娃娃此刻倒騰著小短腿,在樹枝間活蹦亂跳。
沐含香欣喜過后,亦有許多事情還要了解,她坐在樹枝上,雙腿自然垂落,一縷紫氣徐來,旗袍女子將它捧在手心,目光注視著紫氣,尋思著這是何物,可能否煉化成一股力量為己用。
風(fēng)信子好奇看著一切。
沐含香思量再三,右手掌心凝聚出蓮火,靈魂中的皇天氣息以它為媒介,或者運轉(zhuǎn)仙決,黑薔薇道體煉化紫氣,可幾番折騰下來,毫無效果,她也不知這參天樹縈繞的紫氣如何利用,任由紫氣縹緲而去。
風(fēng)信子瞧見一臉茫然的沐含香,柔聲道:“天地萬物,自有其存在的道理,不必急于一時,總有一天你會發(fā)掘出作用。”
沐含香莞爾一笑,她凝視著紫氣,一股莫名熟悉油然而生,旗袍女子突然想起來一件事,油紙傘中的紫龍身上隱約涌現(xiàn)的紫氣,尤為相似,那是功德寶甲蘊含的紫龍,功德精華凝聚而成,可以說是一件神器的靈魂。
讓紫龍嘗試一下煉化參天樹的紫氣,也不知可有效果。
沐含香不假思索,當(dāng)即取出油紙傘,撐開傘骨,虛幻小天地浮現(xiàn),一頭狹長空靈的紫龍見首不見尾。
旗袍女子攤開手心,紫龍掠在了她的手心,在指縫間蜿蜒盤旋,伴隨有陣陣細微龍吟。
一縷紫氣如有意識,圍繞在紫龍周身,意想不到的事,隨之而來,紫龍空靈的身軀逐漸凝實,它離開沐含香的掌心,一飛沖天!
這一刻,參天樹的紫氣風(fēng)起云涌,紫龍騰空飛行在樹枝間,隨著濃郁紫氣聚攏在它身上,龍軀正逐漸變大,其紫鱗甲閃爍著耀眼光芒,仿佛刀槍不入,強勁有力的四肢各五爪,讓人嘆而觀止。
紫龍那龐大的龍軀盤繞在樹枝間,細細龍須在風(fēng)中飄動,狹長龍角襯托著威嚴龍首,每一陣龍吟傳來,無不彰顯著尊貴。
“主子,這是什么怪獸!?”福娃祿娃被嚇得不輕,站在沐含香身邊瑟瑟發(fā)抖。
風(fēng)信子眼中彌漫著驚奇。
沐含香矗立在樹枝上,好不震驚,但見紫龍?zhí)搅诉^來,龍息尤為炙熱,她注視著越來越近的龍首,足足比她還大!
沐含香伸出右手,掌心覆蓋在龍首上,堅韌粗糙的觸感,令人心驚!
也許這參天樹涌現(xiàn)的紫氣,可是一種天材地寶,它對神兵法器,器靈神靈有著難以想象的妙用。
沐含香抿著微笑,督了眼驚怕不已的人參娃娃,俯身將福娃抱了起來,安撫道:“別怕,它就跟你們一樣,奉我為主,所以你們就像朋友,不會傷害你們。”
倆人參娃娃聽聞此言,內(nèi)心的懼意消逝不少,可仍舊惴惴不安,紫龍所散發(fā)的無形威勢,滔滔紫氣洶洶蠻橫,若不是有旗袍女子在,估計它們早就鉆入土里,一溜煙兒跑沒影兒。
“來,你跟祿娃騎上去試試。”沐含香說著就要將福娃推到龍頭上。
祿娃睜著大眼,一臉驚愕注視著旗袍女子。
“主子,不要啊!”福娃死命抱住沐含香的手臂,它死都不肯松手,哭喪著臉道:“主子,我騎不得啊,估計膈屁股得很!”
沐含香聽聞此言,細想一番也是,倆人參娃娃光溜溜的屁股,肌膚水嫩,若是騎在龍首的鱗甲上,得多遭罪。
沐含香將福娃放了下來,瞧著它們依舊對紫龍心驚膽顫,她打算先讓風(fēng)信子催化那顆星河絢麗的種子成長,看一下它能給自己帶來什么意外驚喜。
一處青峰山坳,沐含香指明種子所在地,風(fēng)信子也不墨跡,視線透過泥土集中在種子上,觀察一會兒,她攤開掌心,手心處縱橫交錯的道道紋路泛起絲絲光澤,亦如延綿阡陌的干涸河床,涌現(xiàn)滔滔不絕的水澤。
女人的手心熠熠生輝,散發(fā)著自然氣機,她蹲下身子,掌心覆蓋在泥土上,僅一瞬間,泥土中的萌芽綠植,千花百草以精靈為中心,向八方擴散而去。
整座青峰百花盛開,綠意盎然,驀然間顫動不止,好似某種東西即將破開山峰!
某一刻,一根藤蔓破土而出,尤其巨大,蜿蜒綿亙在青峰上,似乎有了基墊,藤蔓竄入高空,末梢居然破開了虛空,星河倒灌而下。
整根藤蔓流淌著繁星點點,美輪美奐,猶如一根擎天,連接著天與地。
沐含香、風(fēng)信子與福娃祿娃踩在其中一片葉子上,腳下的藤葉厚實寬大,紋路中流淌著星河,升騰著星屑,即便是將侏儒小屋安置在上面也不成問題。
藤蔓末梢破開的虛空好似形成了一個入口,可以通往青冥。
沐含香抬頭怔望,長空天幕居然凝聚著上清氣,她躋身皇天一重,可親切感受到青冥藤所帶來的影響,令這小洞天真正成為一個世界,這是本質(zhì)上的轉(zhuǎn)變。洞天秘境可自然形成,也可由道法開辟而成,世界天地則不同,天含上清氣,地攏下濁氣,更有天地源脈流淌,這是洞天福地?zé)o法衍生的三股氣息,不論秘境地域有多遼闊,靈氣有多充沛,根本無法比擬。
風(fēng)無塵也曾提及過世界雛形一說,而如今藥圃小洞天演化成世界,那就代表著沐含香可以運用天地之力。
這可是一大助攻,令旗袍女子更加強大。
沐含香得享這般驚天福氣,心中感慨,幾乎所有事情都能水到渠成,感激道:“信子,謝謝你了。”
風(fēng)信子溫柔一笑,“沐小姐客氣了。”
沐含香欣然一笑,思量再三,暫時讓風(fēng)信子待在小天地,待時機成熟,或者安穩(wěn)下來,再讓她跟倆人參娃娃去外界。
旗袍女子回到侏儒小屋前,她翻出一大推購置的吃食,酥香肉脯、干果蜜餞,以及特色點心,讓三位精靈都放開了吃。
倆人參娃娃早往嘴里塞滿了零食。
離去之前,沐含香送給風(fēng)信子幾個簪子,親手為她結(jié)個精致發(fā)髻,精靈的母儀氣質(zhì)愈加膩和溫柔。
至于那頭紫龍,旗袍女子并不打算收到油紙傘,任由它盤繞在參天樹上以紫氣淬煉。
黃昏之際,長空中的酒葫蘆上,沐含香收回心神,睜開眼眸,小姑娘近在咫尺的小臉映入眼簾,茫然道:“靈裳,怎么了?”
烮靈裳微笑道:“兵家長城到了。”
沐含香聽聞此言,目光遠眺……
兵家長城拔地而起,高聳偉岸,逶迤曲折,雄險壯觀如一道屏障,將北琥覲洲分割出南北兩界,橫亙東西方向望不到頭,如此宏偉規(guī)模和艱巨工程,真不可謂是遺失世界第一長城。
這座飽經(jīng)滄桑的兵家長城,城墻上盡是數(shù)之不盡的累累傷痕,古往今來,不知多少英雄豪杰為了守護它,而盡殞命在城墻下。
景國這一段兵家長城,城樓林立,敵樓高峙,長城的垛口處戒備森嚴,亦有兵馬隊伍在巡視。
隋鈺身為兵家劍修,兵家?guī)熥妫蝗坏巧媳议L城,倒也不影響什么,巡視的隊伍待得知斗笠男人的身份,也不會腦子一根筋蠻橫糾纏。
龍沁登上這座長城,內(nèi)心古井無波。
沐含香矗立在垛口處,眺望著南方荊棘古林,蕭風(fēng)凜冽,心里感慨萬千,從那頭一路走來,經(jīng)歷了一些事,也讓她懂得了好多事。這座兵家長城,黃昏的夕陽下,它的輝煌世人皆知,此后如何,或殘垣斷壁,或輪廓黯淡,亦像凡人的人老珠黃,只聽到它的幽咽。
隋鈺作為護道人,他告知沐含香三人有關(guān)兵家長城的一些事,這座長城的由來,與中央神洲的登天塔有關(guān),為的就是抵御九五至尊大劫。這座長城的建設(shè)背后,既有諸子百家的身影,也有遺失世界各大洞天的合作,最后是王朝域國、宗門世家的協(xié)助,才能令它亙古屹立,守護北方諸國安危。不止諸國兵家將卒抵御,自有億萬修士登臨長城,同仇敵愾,為心中正義灑熱血,染城墻。
兵家長城匯聚了許多人的俠義故事,他們雖然身死道消,但慷慨赴義的精神永在。
百年大劫將至之際,億萬天燈點燃飛升,尤為壯觀,以及流傳千古的宏言。
愿攜劍而去,自有后者為吾點燈。
隋鈺仰頭喝了一口酒,伸手遙指一座城上古樓,認真道:“沐小姐,那是一座天燈樓,編制有許多天燈,為了祭奠抵御大劫而戰(zhàn)死的英雄豪杰,你若是想也可以去放一盞天燈。”
沐含香微點螓首,在龍沁的陪同下去到天燈樓,其中懸掛著許多類似孔明燈的燈籠,五花八門,有諸多老人們在不緊不慢編制著天燈,他們都是到了卸甲之年,卻依然不愿歸田,選擇留在兵家長城,盡一份力氣。旗袍女子環(huán)顧一番,挑選了個心儀燈籠,本想付錢,卻被一位甲胄士兵阻止,他告知沐含香,天燈代表著長城英靈,不可用金錢去染指,若是想給錢,可以去不遠處的香火樓,以資助的名義捐款,也算是為兵家長城盡了綿薄之力。
沐含香道了歉意,捧著天燈離開天燈樓,她回到烮靈裳跟前,將這裝飾簡單的天燈遞給小姑娘,詢問道:“靈裳,這天燈是為了祭奠英靈,我倒是記得風(fēng)兒有一種符箓,古老符文可為英靈祈福,所以我想在上面繪制一番,你覺得怎么樣?”
烮靈裳說道:“你有心就好,也不必擔(dān)心會有忌諱。”
沐含香紅唇抿笑,取出一根金龍玉須筆,勾勒靈氣點墨,畢竟價格擺在那里,這點妙用還是有的。旗袍女子回想著腦海中的符箓走勢,隨即握筆在素白的天燈紙上繪畫,全神貫注,從落筆到抬筆一氣呵成。
符箓肅穆傳神,蘊含著玄妙的大道氣韻。
沐含香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繪制符箓,滿意一笑,她收筆后,點燃天燈,任由它隨風(fēng)而上,如青黛中的星火,裊裊升起。
隋鈺微瞇著眼眸,視線凝視著天燈上的符箓,收回目光意味深長看了眼沐含香,猛灌了一大口酒,不知再想些什么。
一直到天燈消失,沐含香依依不舍收回目光,瞧見隋鈺注視著自己,笑問道:“隋先生,這長城上可還有什么特別之處,你帶我們?nèi)デ魄啤!?
隋鈺微點頷首,他領(lǐng)著沐含香三人去了留意樓,樓中懸掛著一個個牌子,以及墻壁上,皆寫著許多留言。
英雄豪杰們的留言千奇百樣,既有壯志豪言,也有情意心聲,更有牢騷話語,著實為這兵家長城添了幾分趣味。
一行人也去了一趟香火樓,高臺上供奉著一塊靈位,篆刻著英雄二字,爐鼎中的香火不絕,待她們離去之時,捐了些錢財。
夜幕臨近,長城上點起一把把火炬,一座座城上古樓燈火輝煌,若俯瞰風(fēng)景,宛如一條長龍蜿蜒綿亙。
隋鈺本想離開兵家長城,可沐含香不想就此離去,她還想在長城上看日出,那會是如何一幕瑰麗景象,所以一行人來到食宴樓,填飽肚子再說,也體驗一下在駐守長城的兵卒吃食如何。
食宴樓寬闊熱鬧,入眼間清一色身穿甲胄的兵卒。
沐含香和龍沁的出現(xiàn),頓時引起一片嘩然嘖舌,口哨聲四起。
兵卒們都是熱血漢子,常年駐守兵家長城,心里炙熱得很,每逢看到有貌美女子登上長城,即便長得一般,但對他們而言,也是世間最美的風(fēng)景。
隋鈺面無表情,他早就猜到了這種情況,遞了個眼色給一位中年人。
一位將領(lǐng)大喝道:“都給老子消停下來!沒見過女人嗎?飯吃飽了就給老子滾去巡邏!”
鴉雀無聲。
在場吃飯的兵卒們不敢大聲喧嘩,唯有竊竊私語。
沐含香自信從容,她找了個位置坐下,隋鈺去窗口端食物,在食宴樓吃飯,并不需要付錢。景國朝廷撥給兵家長城的軍餉尤為充沛,伙食自然就不錯,今夜主食是醬燒烤肉,素食瓜果若干,搭配著燉肉湯。
南雀蘆洲——
皓月當(dāng)空,絲綢之路的康莊大道上,修士駕馭各類法寶御空而行,行商走賈的車隊川流不息,所有馬車車檐上都懸掛著玲瓏燈籠,宛如星河落人間。
一輛馬車車廂,邗塵雙手束胸,斜靠在車輿上不知是睡覺還是休憩。
一旁的幽郁百無聊賴,不時側(cè)目望向外面絡(luò)繹于途的光景,不時瞥一眼對面坐著的婦人和少女,母女倆此刻正清點著在敦煌古城購置的貨物。
幽郁跟隨邗塵離開古城,沿絲綢之路北上,走了一段距離,男人伸手招呼,希望這輛馬車能載他們一段路。
中年人憨厚老實,因為正好順路,捎帶一程的事兒,不作多想就讓男人和女人搭馬車。
經(jīng)過路上閑談,這一家人是沿途一座凝香縣的人氏,在縣里開店做買賣,間隔半月就會來敦煌古城采購食材。一家人都是凡夫俗子,對外地人很熱情,少女還拿出了自家店烤制的糕點讓幽郁品嘗,自信說家里的點心可是出了名的,在十里鄉(xiāng)鎮(zhèn)頗負盛名,顧客絡(luò)繹不絕,開門沒半天,糕點就被搶空嘍,所以每個人只得限購一份。幽郁好奇,如此買賣,那少女家里可以發(fā)展成家族產(chǎn)業(yè),賺大錢,可少女告知旗袍女人,家里人不過平頭老百姓,心里沒多大愿望,平生能自給自足,安心本分過日子,比什么都強,一家人在一起做一件事,不求大富大貴,只求平淡幸福。
邗塵坐直身姿,在少女好奇的目光下,拾起一個鴨蛋斟酌一番,微笑道:“可允許我們?nèi)ツ慵易隹停俊?
幽郁不太明白。
母女倆面面相覷,她們對這個錦帶遮眸的男人好奇,算是盲人,可又不像,少女正要說話,駕馭馬車的中年人笑呵呵道:“公子想去家里做客,我們自然歡迎,大概凌晨就能回到凝香縣,只希望你們不要嫌棄家里簡陋。”
邗塵道聲謝意。
中年人對于男人想去家里做客,心里并不排斥,他行商多年,自然有眼力見,二人氣質(zhì)高雅脫俗,不必想也知道是修行人士。凝香縣也算小城,自有諸多修士游覽停歇,修士下榻凡人屋舍,并不少見,也從未發(fā)生過惡劣情況,多是和睦相處。
縣里民風(fēng)淳樸,笑迎八方客,縣令治理有序,發(fā)展縣城各方面特色,吸引著各地游人旅客。其中最為出名的當(dāng)屬各類凝香,并非上供廟宇祠堂的燃香,而是香研成末,印成回紋點火的香篆,以及落花觸地,塵土染香,給人一種物是人非的塵香,或者晨雞不肯鳴,對影數(shù)寒更的香碳,等等諸多凝香,香氣馨烈。凝香縣盛產(chǎn)珍貴的凝香,不僅在民間流行,行商賈仕帶出去后,也成為了皇室和官員的饋贈之物。此外,當(dāng)?shù)厝藢ο闼氖褂梅绞揭差H具特色,如通過熏衣等方式使香氣持久,這些習(xí)俗和用具共同構(gòu)成了凝香文化的一部分。
兵家長城——
旗袍女子佇立在城墻垛口,遠眺著天邊一輪太陽冉冉升起。
清晨的冷風(fēng)蕭瑟。
一片林海無垠的荊棘古林,以及坐落在南方的大洲。
旗袍女子溫柔一笑,呢喃細語:“風(fēng)兒,我什么時候才能夠見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