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蘅嘖了一聲，彎腰把他的手拍開，然后把他拉了起來：“我是真沒事兒，不用管我，好嗎？”

她說得很快，封陽以為她有些不耐煩，便皺著眉老實坐好了。

只是眼神還是不斷地往她腳腕瞄。

杜蘅有些無奈：“真沒事，好得挺快的。”

說著，她還晃了幾下左腳。

見狀，封陽放心地收回了目光。

愣了一會兒，突然被杜蘅拍了一巴掌，他瞪大了眼，轉過頭無辜地盯著她。

“！！！”他的眸子里帶著控訴，“嚇人！”

杜蘅揚了下眉，又拍了一下，力道輕了不少：“別咬嘴，都出血了，不疼嗎？”

“嗯？”

封陽顯然沒有意識到自己剛才的動作，現在聽到杜蘅提醒他了，才慢慢覺得自己的嘴有些疼。

他下意識地舔了一下，然后怯怯地看了杜蘅一眼，縮到角落不動了。

杜蘅覺得好笑，一邊從抽屜里拿出裝著藥的口袋，一邊又在封陽腦門兒上彈了一下。

“把臉轉過來，”杜蘅輕聲開口，抬眸看著封陽的唇，撇了下嘴。

封陽的唇形很好看，唇也很薄，許是因為貧血，唇色很淡，被咬破了的地方滲出了血絲，看著扎眼的很。

他的唇，如兩片柳葉似的，微微顫著。

她回過神，微微撇開了眼，

真是……怎么看愣了？

“抖什么？”

“沒……沒抖。”

封陽目光落在杜蘅的唇上，咽了口唾沫。

杜蘅什么都沒意識到，只拿著棉簽靠近了些，微微低著頭輕輕給他擦藥。

封陽一把將她推開了些，拉開了兩人的距離。

“怎么了？”杜蘅不明所以，舉著棉簽對著他問道。

他搖了兩下頭，手捂著臉，轉到了窗子那邊，深呼吸。

口渴，臉也好燙。

怎么回事？

杜蘅喊了他一聲：“怎么了？還沒擦完，你自己來？”

封陽啊了一聲，頭也沒轉，伸出手接過棉簽胡亂在嘴上抹了幾下后就又遞了回去。

手都是抖的。

杜蘅笑了聲，把他臉掰了過來，仔細幫他把藥抹了一遍：“能不能好好擦啊，你剛剛動作那么重，又出了不少血，你是真的不疼還是怎么？”

封陽避開杜蘅的視線，手緊緊抓著衣角，抖抖抖。

杜蘅視線微微往他手上瞟了一眼，實在忍不住笑出了聲：“你這是怎么了？”

他紅著臉垂下了頭，把左手藏到了身后。

見狀，杜蘅抬手在他的板寸頭上揉了幾下：“害羞啊？”

“不……”他猛地抬頭想要爭辯，但一下撞進了杜蘅滿是笑意的眸子，頓時什么都說不出來了。

杜蘅的手跟逗狗似的又在他腦袋上拍了兩下，然后從兜里抓了一大把糖遞給他：“收拾收拾東西吧，待會兒你該回去了。”

話音剛落，就見封陽的眸子黯淡了下來，腦袋也耷拉了下去。

“不想回去？”杜蘅坐了下來，手撐著下巴看著封陽。

封陽應了一聲，對著她伸出手：“牽……”

她輕笑一聲，把手放到了他手上，感覺到他的手微微有些發顫，她輕聲開口：“不怕啊，封陽。”

“莫泊桑有句話怎么說的來著，生活不可能像你想象的那么好，但也不會像你想象的那么糟，人的脆弱和堅強都超乎自己的想象，有時，可能脆弱得一句話就淚流滿面，有時，也發現自己咬著牙走了很長的路。”

“我不知道你要面對的是什么，所以我不知道你在怕什么，但是怕也要往前走啊，什么都會過去的。”

杜蘅的聲音，稍稍撫平了些封陽心中的不安。

他盯著他們握在一起的手，問道：“會走嗎？”

杜蘅笑了一下：“我嗎？不會。”

至少現在不會。

至少，現在還會陪著你。

封陽慢慢把她的手松開，開始收拾東西：“明天……打電話？”

杜蘅愣了一下：“要打電話嗎？”

封陽重重地點了下頭，嘴抿成一條直線：“我出……出門之后。”

“好，”杜蘅笑著應了一聲，“那你到時候給我打電話吧？”

封陽嘿嘿笑了兩聲，撓了撓腦袋，背著書包出去了。

……

趙良穆早早地等在了學校門口，一看到封陽出來，便快步走了過去。

估計站了有些時間了，地上又不少煙蒂。

“陽陽！”他走過去，快速把封陽背在肩上的書包拿下來，伸手想要碰他的嘴，“……疼嗎？”

他的手上纏著紗布，已經被血染紅了的紗布。

封陽微微偏了下頭，嗯了一聲。

趙良穆垂下眸，收回了手，過了好一會兒才又勾起嘴角看向封陽：“今天想吃什么？”

封陽看著他，沒有應聲，眼里盡是防備與探究。

他輕笑一聲，手撫上封陽的臉，嘴貼近他的耳朵：“陽陽，你不要這樣看著我，你知道我不會害你的，對嗎？我那么喜歡你。”

他稍稍推開一些，手摩挲著封陽的臉，眼中盡是迷戀。

“我們陽陽長得越來越好看了，小時候像個瓷娃娃，現在是個小帥哥。”

封陽的呼吸慢慢變得急促，身體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

“不要怕我，封陽，”趙良穆微微偏了一下頭，“我對你這么好，你為什么要怕我呢？”

封陽咽了口唾沫，顫著手將趙良穆的手從臉上拉下來握住。

他牽強地勾起嘴角，拉著趙良穆往車站走。

不能……絕對不能讓學校的人看見，馬上下課了，杜蘅會出來的。

趙良穆并不知道封陽的心思，只是對于他主動牽自己手的事情感到意外和驚喜。

他很久沒有對自己親近了，況且昨天晚上還發生了那樣的事。

趙良穆手帶勁兒，一把將封陽拉了過來，他抬手撫上他的耳朵，然后到臉，再是脖子，手指一勾，微微拉開了些封陽的衣領。

“你原諒我了對嗎？”他瞪大眼睛，瘋了似的咧著嘴笑著，“你不生氣了對不對？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會和我置氣的！”

他笑了兩聲，握緊了封陽的手，拉著就走：“走，咱們回家！我們回家去，不讓這些人看你！”

他步子邁的很大很急，面上帶著近乎瘋狂的笑。

封陽被迫跟在他身后，他回頭往校門看了一眼，并沒有看到學生。

他松了口氣，遂收回了目光。

杜蘅……杜蘅沒有看到就好。

……

下晚自習的時候，陳捷快速收拾好書包跟上了杜蘅的腳步。

“有事？”杜蘅目光都沒有從手機上離開，直接問道。

陳捷清了清嗓子，沒話找話：“你……玩兒掃雷啊？”

這句話問完，并沒有得到杜蘅的回應。

她的手指飛快地在手機上點著，兩三下就玩兒完一局。

終于，她把手機放進了包里，抬眼看向陳捷：“有事就直接說，我雖然不急著回去，但是也不想在外面待著。”

陳捷咧了咧嘴，看起來憨極了。

“這……這不是中午鬧得不愉快嗎？我請你喝杯奶茶算是賠罪。”

杜蘅輕笑了一聲，抬手拍了他一下：“我沒想到你一個男生還這么在乎這些事兒呢？不用，打也打過了，早翻篇兒了。”

“不行！”話音未落，陳捷就反應極大地喊了一聲，喊完，臉就紅了。

整個臉黑中透紅，說不出來像什么。

“非要請啊？”

“對！”

杜蘅有些無奈：“我就開玩笑問一句，你別當真。”

“我認真的，你想喝什么？珍珠奶茶？要不要加布丁？我覺得椰果也還行。”

說是在問杜蘅，但是陳捷問的時候眼睛根本就沒有看著她，到處亂飄，也不知道他到底在看哪里。

杜蘅其實并不喜歡吃甜食，但是陳捷壓根兒就不給她拒絕的機會，拽著她書包就直接往奶茶店走。

她不常喝奶茶，陳捷和她說了幾種她都沒有什么感覺，便讓陳捷隨便點了一杯。

看得出來陳捷常來，和奶茶店的店員挺熟的。

店員的目光在陳捷和杜蘅兩人之間轉了幾個來回，隨后打趣道：“女朋友啊？”

聞言，陳捷立刻瞪大了眼，腦袋直搖：“不是，別亂說。”

“嗨喲，你臉都紅了，還不承認啊？別不好意思啊。”

“不……”陳捷依舊搖著頭，語無倫次的樣子看起來有些好笑。

杜蘅站在一邊，微微皺了下眉，沉著聲開口：“真的不是，我不是她女朋友。”

“啊……”店員悻悻地笑了一下，“這樣啊，奶茶好了。”

雖然說得是事實，但陳捷還是覺得心里空落落的，他微微垂眸斂去眼中的情緒，接過奶茶遞到杜蘅手上。

兩人出了店門，走到岔路口的時候，陳捷和杜蘅走了同一條路。

杜蘅不明所以，抬頭看他：“你不是走那邊嗎？”

陳捷應了一聲，依舊走在她旁邊。

“不是，”杜蘅不明白了，“你是走那邊回家的那你走這條路干嘛？”

陳捷抿了下嘴：“太晚了你一個人回去不安全。”

杜蘅沒料到會是這個理由，半晌不知道說些什么，索性沉默下來，什么都不說。

她低頭喝了一口奶茶，甜得有些發膩，但是不難喝。

一路上兩個人都沒有在說話，陳捷看著杜蘅上了樓之后，才轉身離開。

另一杯奶茶一直被他提在手上，沒舍得喝。

他不知道他是什么心理。

這奶茶又不是杜蘅給他買的，但是就是心里覺得甜，覺得喝了就浪費了可惜了。

或許，是因為這是和她一起買的奶茶吧？

想到這里，陳捷自嘲地笑了笑。

“有病，也不嫌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