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清陽市是在一天后，忘川出口的縣城距清陽市約上千里，何奈不知從哪里搞了一輛車，一路開回來。

奇怪的是，出忘川前我爆發出的靈力奇跡般的消失了，何奈如果不吸**氣無法見光，我則不同，已經出忘川兩天，身體并無異樣，恍若重生的正常人。這讓我產生一種錯覺，我還活著，并且好像從來沒有離開這個地方。

“你要追著我到什么時候？”我沒有直接去仁愛院，而是回了原本租住的小區，房子還沒到期，我的東西應該還在。

“看心情。”何奈恬不知恥道。

小區樓下，隔壁房間的薛奶奶正在小花園旁曬太陽。

“小婳回來了，還帶了男朋友？”見了我，薛奶奶一如往常同我打招呼。

“他是我老家的表弟，奶奶今個兒沒湊上桌？”正是午后，往常的這個時候這棟樓里的老爺爺奶奶們已經湊一桌麻將了。

“哎，隔壁老王家的孫子住院了，老王火急火燎地趕過去看孫子去了。”薛奶奶解釋道。我覺得心里發堵，只得同薛奶奶道別，上樓走去。

“看樣子這邊的狀況也不太好，表姐！”何奈跟了上來，陰陽怪調道，顯然對我剛才的說辭并不滿意。

“所以你不是應該出去調查？”我毫不客氣地回道。已經到家門口，我從門框上搜到備用鑰匙打開門。待看到房間時，不由地惱火，原本整潔的小房間此時被翻的亂七八糟，衣服扔的到處都是，簡直無從下腳，門鎖沒壞，應該不是遭了賊，看樣子多半又和那個奚虞脫不了干系。

“沒看出來，你生活的這么狂野。”何奈先一步進到房間內，一根手指挑起地上的一件衣服。

“能不能閉嘴。”眼前的這種狀況，本就夠亂的，他還來火上澆油。我憤憤地走進屋，將地上的衣服及物品撿起收好，將屋子打掃干凈，拿了一套干凈衣服走進浴室，從出忘川至今，一路奔波，并沒有好好休息過，加之舟車勞頓，多少有些疲倦，但現在還不是可以休息的時候。

簡單的洗漱過后，我換好衣裳出了浴室，何奈正以一個極舒適的姿勢躺在那張一米多寬的床榻上，手里還拿著我前一段時間買的零食大快朵頤。這家伙顯然是把這里當成自己家了，我隨手拾起一個靠枕，狠狠地朝他砸去。

“起來。”

我收拾一些生活必備品，將以前悄悄存下的現金取出，裝進一個隨身攜帶的包里。

“搬家啊？”何奈晃晃悠悠地湊到我身邊，一副游手好閑的模樣。

“你怎么一點都不著急？”外面都已亂了套，連玄岸都親自從忘川出來，顯然事情已經嚴重到一定的程度。

“和我又沒關系，我為何著急？”何奈滿不在乎，我覺得，我可能高估一個鬼的思維方式，這世上并沒有他在意的人陷入困境，何奈表現如此實屬正常，畢竟，不能以要求人的方式去要求一個已死之人。

我不再與他浪費口舌，出了出租屋，下樓乘公車一路來到仁愛院，何奈仿佛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一路上只是默默地跟著我，并沒有多發一言。

仁愛院比以往還要冷清幾分，連看門的詳叔都不見了蹤影，我們一路暢通無阻，直到宿舍樓門口才碰見蘇姨。

“小婳……”見了我，蘇姨手中的拿著的臉盆砰地一聲掉在地上，雙眼淌下一行渾濁的淚水。

“蘇姨。”我跑過去緊緊抱住她。這種感覺不是久別重逢，經歷生離死別后的想念，而是一個緊繃弦，在快要繃不住的時候，突然得到了解放。

“你終于回來了，小磊去了，孩子們都快不行了，我們甚至連醫院都進不去。”以往見慣了蘇姨和藹可親的笑臉，即便仁愛院的生活再苦，也沒見她流過一滴淚。這時候我才覺得，她并沒有表現得那么堅強，只是一直都在堅持著。

“沒事的，蘇姨，相信我，孩子們會好起來的，小磊他……未來也會變好的。”我拍拍蘇姨的肩膀安慰道。

“瞧我這一把年紀了，還哭成這個樣子，傳出去豈不是叫人笑話。”蘇姨終于止住淚，站直身體，從口袋里抽出一塊手帕擦掉臉上的淚。

“這是……”這時，她才注意到站在我身后的何奈。

“何奈，一個同事。”我胡謅道，何奈沒在反駁，而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我買了些食材，你叫上孫姨做點吃的，這段時間照顧孩子們一定沒有好好吃飯。”我把從公交站附近菜市場買的菜遞給蘇姨。蘇姨接過，在宿舍樓的走廊里喊了一聲，孫姨從一個寢室里跑出來，待看到我，臉上明顯顯出幾分喜悅。

“孩子們……”孫姨有些猶豫。

“放心吧，有我和何奈，你們先去做飯吧。”我對孫姨點點頭。這些孩子由于情況特殊，被放到兩個房間里，男孩女孩各一個，男孩的那一間，有王姨和江姨看著，我和何奈負責看管女孩的這一間。

“沙婳姐姐。”剛進門，就聽嘉敏在叫我的名字，她的年紀大一些，并沒有如其他孩子那樣昏迷，只是精神有些萎靡。

“嘉敏，感覺怎么樣？”我三兩步到她的床前，在她身邊的位置坐下。

“我沒事，就是有點困。”嘉敏小聲道，聲音是說不出的虛弱。孤兒院的孩子從小就學會了堅強，這一點，在嘉敏身上有尤為明顯。

“睡吧，姐姐在這看著你。”我幫她掩好被子輕聲道。

“是那個大哥哥。”她的目光越過我，看向我身后的何奈，我才想起他曾叫嘉敏幫他傳話。

“小妹妹，聽你姐姐的話好么？”何奈上前一步，聲音難得的溫柔。嘉敏點點頭，乖巧地閉上眼睛。我又到其他孩子的床前，檢查下她們的狀況，和嘉敏相比，狀況糟糕許多。

“她們和醫院里的孩子一樣，對么？”我向何奈求證，后者則點點頭。寢室里格外的安靜，好像連呼吸聲都沒有，我的目光掃過床上那些小小的孩子，第一次覺得人類是如此渺小而無力。

“有什么辦法可以治好他們？”我不確定孩子們還能堅持多久，這樣耽擱下去終究不是辦法，偏偏，我對靈魂這方面一無所知。

“找到他們散落的靈魂，但靈魂離體太久，能不能回到身體，還要看個人造化。”何奈的話，看似指出一條明路，其實要找到靈魂，幾乎是毫無章法可言。

“他們一直這個狀態，會不會死？”

“很可能，不過，倒是有一種可行的方法可以暫時保住他們的命。”

“什么辦法？”

“你的血里有再生的能力，可以先每人喂一滴，至少一年半載之內，他們不會繼續惡化。”一人一滴可以堅持一年半載，當初何奈可是捧著我的手臂喝了至少有一大碗，難怪在陽光下還可以這么猖狂。

我找來一只碗，劃破手腕，滴了滿滿一大碗，一碗血流出之后，頭開始有些眩暈，腳步都站不穩。

“別浪費。”何奈忙一只手搶過碗，一只手扶我在床邊坐下，“要知道這一碗血可是價值連城。”他把鼻子湊近那一片鮮紅的血液跟前，深深吸了一口氣。

“這些是救孩子的，你不準動。”我制止道，若被他一口喝下去，短時間內，我無法再提供另外一碗血。

“小氣。”何奈嘴上雖這么說，卻開始行動起來，這屋里的每個孩子都被喂了一小勺，之后他又去了隔壁，不一會兒，端著個空碗回來了。

“你不會自己偷喝了吧？”我質問道。隔壁可是有詳叔和王姨守著，他怎么可能這么快回來。

“在你心中我就這么不靠譜？”何奈自嘲道，將空碗放在一邊，獨自走到窗前看向窗外。

“對不起。”

說完我在一張空床上躺下來，疲憊感來襲，加之失血過多，頭暈的厲害，眼前的一切都開始變得模糊。脖子上，那老者給的吊墜再次產生一種炙熱的溫度，貼近皮膚的地方好像被灼燒一般。我終究是抵不過疲憊，昏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