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溜達了能有一刻鐘的時間，那人轉身進了個昏暗的小巷。

寧清月探頭探腦的，見那巷子黑漆漆的沒什么燈籠，怎么看都像是請君入甕關門打狗的地方。

“衛帥，還跟？”

衛將離一撩袍子，率先進了巷子。

寧清月無法，雖說這一路走來遇到個山匪路霸都是衛不器搞定，從未見衛將離出手。

但想著他十二歲時還能一桿長槍挑翻眾人，現下即使退步再多，遇到個狀況也應能全身而退的吧。故此一咬牙也跟了上去。

那巷子越走越深，長街上的燈光已被遠遠拋在腦后。寧清月下意識的貼近了衛將離兩步，那高大成穩的身影多少還能給她一點點安全感。

忽而見前方十數步外的黑影一閃而沒，走近了一看，那巷子上開了個側門。

然后就見衛將離直接推門而入，把寧清月嚇得一跳，心說有這么跟蹤人的嗎？這也太大膽了。

待推了門進去，見是個不大點的小院，院中空無一人，而屋內燈火通明。

跟著進了屋子，見那月白儒衫的說書先生正端坐在茶案前，一壺清茶已沸，兩杯茶盞剛置，顯然一副等待來人的模樣。

見人進來了，起身作揖道：“在下宋歸亭，見過衛公子。”

寧清月驚訝出聲：“宋歸亭？你就是那個號稱天下第一謀士的宋歸亭？”

宋歸亭略有些詫異，似才看到寧清月一般的，笑道：“這位小兄弟謬贊了，宋某可沒這才能。”

寧清月扭頭看了看臉色不大好的衛將離，識趣的閉了嘴。這下好了，更加解釋不清了。

后退了兩步以示自己小廝的身份，而后仔細打量起宋歸亭來。

記憶中宋歸亭效忠蜀國，確有“天下第一謀士”之稱，而且還曾與衛將離對戰陣前。當年她就對這位計謀上能和衛將離一較高下的人很好奇，現下見了真人，也不可謂不驚。

細細回想起來，宋歸亭名聲大噪時安兒已經四五歲了，而眼前這位儒雅和煦、看起來不過二十來歲的青年，可能的確還沒展露頭角。

害，寧清月忍不住暗自吐槽自己，真是嘴快！看剛才衛將離那副：你看你知道這么多，還說自己不是小奸細的表情，免不了又要被他套話了。

宋歸亭引衛將離于茶案旁坐下，思量一瞬，又拿出只茶杯倒了茶水，朝寧清月道：“這位小兄弟，請。”

嘖，本來這茶水可是沒她份的，看來剛才無意一句八成被當做拍馬屁了。

西方較比京都干燥很多，一路走來她也的確有些渴了，拿眼瞧著衛將離沒有反對的模樣，便自在的在他身旁坐下了。

“多謝宋公子。“

小爐上茶水咕嚕嚕的響個不停，宋歸亭率先打破沉默道：“衛公子比宋某預料的晚到了幾日。”

衛將離斜睨了正捧著茶杯吸溜熱水的寧清月一眼，寧清月眨巴眨巴兩下，心道：看我干嗎？是你讓我趕車的。

“聽說呂先生號稱算無遺策，看來宋公子學藝不精啊。”

宋歸亭沒想到被他反噎了一句，苦笑道：“宋某自然是不能跟家師相比。”

說罷從懷里掏出個信封，推到了衛將離面前，“帶信一封，帶話一句：還請衛公子好自為之。”

寧清月眼瞅著那信封上無一字，看薄厚程度估摸著內里得有三五頁信紙。

衛將離也沒拆開看，直接塞進懷里起身欲走。

宋歸亭喚道：“衛公子就沒什么話要宋某帶的？那位可是思念你思念的緊呀。”

衛將離正欲開口，又被他打斷道：“宋某還要在濰城停留幾日，倒時衛公子若是想起來什么話了，只管來找宋某。”

見著衛將離拂袖而去，寧清月猶豫一瞬，道：“宋公子還是莫要再說那些故事了，當心被旁人抓了。”

宋歸亭嘴角含笑，和煦道：“多謝小兄弟提醒。”

這溫文爾雅的一笑，不禁讓寧清月看的有些怔忪。謙遜知禮，文雅和煦，翩翩佳公子啊。

“不染！”衛將離的聲音于院外傳來。

“來了來了，”寧清月被這一聲喚醒，還沒思量就隨口應了。

說話間慌忙跑出了院子，由明到暗，眼睛一時不大適應，只覺院外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憑著感覺朝前面走了兩步，就聽一壓低的嗓音于頭頂傳來。

“投懷送抱？”

明明是調戲的言語，卻莫名聽出了咬牙切齒的味道。

寧清月趕忙后退了兩步，瞇著眼睛使勁看著，就見兩步外筆直秀逸的身影輪廓。

看來剛才是差點撞上了……

“衛帥還是趕緊走吧，省的不器等急了。”

“……哼”

寧清月亦步亦趨的跟在衛將離身后，琢磨著宋歸亭前來所為何事。雖說幾年后他便有“天下第一謀士”之稱，可現在卻還要做著送信這種事情。

要么是宋歸亭現在的地位還不高，要么是這封信極其重要。

但看二人剛才交接那模樣，也不像是多么重要的樣子……

而且這封信是誰送來的呢？不知宋歸亭是否現在就已效忠蜀國，若是如此，那衛將離是與蜀國之人有所勾結？

這倒是符合之前所想的：蜀國滋擾邊境就是為了將衛將離調離京都。

若還未為蜀國效力，那這信……難不成是那位號稱算無遺策的歐陽先生？是要輔助衛將離？

可前世衛將離身邊除了十二鐵騎外，也沒聽說有謀士啊。他衛家代代都是大將軍，行軍打仗這事哪里輪得到謀士出來指手畫腳。

而“好之為之”這一句，頗像警告，是敵非友？

宋歸亭還說那人思念衛將離思念的緊，這般言語，倒像是女子思念情郎似的。

思及至此，寧清月抬頭看了看身前人，長身玉立，皎若芝蘭。倒真是沒幾個女子能抵擋的住如此絕色。

一想到他衛將離也有出賣色相的一天，就忍不住幸災樂禍的“嘖”了聲。

衛將離聽見動靜，停了腳步回身望她，見她微微仰著頭，一張小臉在街燈的照射下，忽明忽暗，看不真切，倒是兩只圓溜溜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自己，似有光華閃動，熠熠生輝。

“跟緊點。”

說罷，又轉身走他的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