濰城是通往蜀國的最后一個城池，再向西行二十里便是守軍營地，過了營地再行十里便是兩國邊界了。
蜀陳兩國國力相當，又多年來互有聯(lián)姻，雖說彼此都在覬覦著對方的國土，但沒好的出師名頭，也只能互相來點小滋小擾的過過干癮。
進了濰城后范恒便將三人引到一處宅子內(nèi)，說是征用了本地豪紳的祖宅。
寧清月左右瞧著那與本地黃土風格不符的青磚綠瓦，垂柳百花，想著豪紳不愧是豪紳呀。雖說不過是個三進三出的宅子，但這處處雕梁畫棟的，還帶了精致的小花園。若是放在江南倒算不了什么，可放在著濰城，是得耗費多少白花花的銀兩呀。
晚間的宴席自然也沒有她的份，自她接了車夫的工作后，便成了比衛(wèi)不器還貼身的小廝。
衛(wèi)將離坐著她站著，衛(wèi)將離吃著她看著，別提有多慘了。
不知是不是白日里把柴朗給氣著了，晚間的宴席并未見人前來，但也不妨礙宴席上熱火朝天的氣氛。
許是濰城貼近蜀國的緣故，舞伶表演的舞蹈與京都的風格差別極大，那妖嬈的身段扭的和水蛇一般，眼神也是直勾勾的朝衛(wèi)將離拋啊拋的。
讓站于衛(wèi)將離身后的寧清月一陣心塞，恐怕前世他那七八個兒子都是少的。
胡思亂想間，見衛(wèi)將離扭頭看了自己兩眼。她眨巴眨巴眼，不明所以。
衛(wèi)將離又是扭頭看了她兩眼，寧清月琢磨著，莫不是嫌她在場礙事了？正糾結(jié)要不要悄悄退場時，就聽衛(wèi)將離壓低了嗓音微慍道：“倒酒！”
“哦哦哦。”
這般便于觀賞的宴席皆是一人一長案，寧清月蹲跪在衛(wèi)將離身旁，與菜肴貼的更近了那香味聞的更是真切，直勾的肚子里的饞蟲咕咕叫。
衛(wèi)將離瞥了她一眼，未發(fā)一言。
剛倒了兩杯，就聞一陣香風襲來，她只覺眼前一花，再一看手中的酒壺已到了那舞伶手中，而那舞伶也半依半靠的想窩進衛(wèi)將離懷里。
寧清月看著這有些辣眼的情景，一時不知該感慨范恒安排的真周到，還是感嘆世風日下。
誰知衛(wèi)將離不過與那舞伶調(diào)笑了幾句，“身段倒是不錯，可惜了臉不是絕色”，然后就將人重新推回了場中。
就在他這張臉前，又有幾人能稱絕色？對于一個舞伶來說，要求實在頗高了些。
酒過三巡后，衛(wèi)將離便借口不勝酒力，由寧清月歪歪斜斜的架出了宴席。
才回了后院，衛(wèi)將離就站直了身子遠離了兩步。
寧清月問道：“若是借故離席，用那舞伶不是比醉酒更好？”
衛(wèi)將離甩了甩袖子，道：“我是紈绔子，又不是色中餓鬼。”
理到的確是這么個理。
行至臥房，衛(wèi)將離道：“不器，你守著。不染，走。”
衛(wèi)不器苦哈哈的道：“主子，又是我啊？我不比寧姑娘有用……嗎……”
話沒說完，就被衛(wèi)將離一記眼刀堵了回去。
寧清月不明所以的跟著他從后門出了宅子，一路往熱鬧的街市上走去。
“奇了，今兒是什么大日子？這入了夜的都不回家睡覺，這般熱鬧。”
衛(wèi)將離腳步不停，略一偏頭道：“濰城因是過往的關(guān)卡，往來商賈極多，故此這沒有宵禁，反而越到夜晚越多稀奇古怪的商人出沒。”
二人一路不停，直接進了一家看著并不高檔卻人聲鼎沸的酒樓，由小二領(lǐng)著上了二樓雅座。
說是雅座，也不過是沒那么擁擠、視線頗好而已。
點完菜無所事事間，就聽一樓堂內(nèi)鬧哄哄的似在說什么說書先生，一會兒又是柴朗又是范恒的，還有蜀國陳國的。
看裝扮粗布麻衣也有，綾羅綢緞也有，七十老朽也有，十幾歲兒郎也有。
想著他們這群人還真是，無權(quán)無勢，操心的事還不少。
正是疑惑間，就聽人道：“先生來了，先生來了！先生好。”眾人便都一個個熱切的朝著入口方向施禮問好。
寧清月更是好奇，一個小小的說書先生，怎么能引得這么多人？若是故事好也就罷了，可這份尊敬又是怎么回事？
不由的也伸了腦袋向下望去。
就見一身著月白儒衫的男子，在眾人簇擁之下一步步走向堂內(nèi)長案。從背后看來烏發(fā)如墨，玉冠束首，高挑挺拔，舉止文雅。
待到了那長案處一轉(zhuǎn)身，一長如上古畫卷般儒雅的臉便徐徐展現(xiàn)，嘴角微微勾起，淺淺含笑，一眼望來便是微風和煦，真真是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樣。
“哼！”
寧清月正是看的出聲，就聽身旁人冷哼一聲。不由的回頭看了看衛(wèi)將離，嗯，依舊是郎艷獨絕，世無其二。可這并不妨礙大家看另一美感的俏書生呀。
胡亂想著，寧清月又扭回頭看那說書先生去了。
就見那人驚堂木一拍，堂內(nèi)瞬間鴉雀無聲，而后他便開口道：“上回說到三皇子無端造反，可憐衛(wèi)家世遺孤。書接上回……”
寧清月瞪著眼睛啞然，指著那書生半晌才說出話來：“這是說著你家的故事？”
“說的是朝堂的故事。”
正好飯菜端了上來，寧清月便吃著菜肴，邊支著耳朵認真聽著。
這說書先生也不知哪里來的消息，說著七年前的故事倒也沒差多少，將那些被牽扯鋃鐺入獄的大臣們一一點出。
寧清月又將目光移向衛(wèi)將離，見他神色如常，略一思量道：“衛(wèi)帥，你說這人說著朝堂詭暗天子無情的話，他就不怕被抓么？”
“所以，他才要逃。”
逃？
話音剛落，就聽一人匆匆跑進堂內(nèi)道：“先生，有士兵朝這邊來了。”
嘩啦啦的，堂內(nèi)之人瞬間全站了起來。卻見那人不慌不忙的，朝眾人一作揖，道：“此次有勞各位了，宋某先走一步。”
“先生請！”
說完撩了袍子，三步一作揖的朝后堂走去。
寧清月輕聲道：“有趣。”
“走。”
衛(wèi)將離擱了茶杯，率先離了座。
“走？又去哪？”寧清月看著自己才吃大半的菜肴，萬分不舍的跟了上去。
待一路拐到了酒樓的后門，寧清月明白他這是要追那說書先生了。
那說書先生出了酒樓也不慌忙，悠哉悠哉行在街道上，偶爾看到什么新奇的小玩意還駐足片刻，絲毫不擔心的模樣。
“真是奇怪，好端端的一個人為何要在這濰城說朝堂的事？若是為了謀生可說不過去呀。”
衛(wèi)將離也沒理她，仍大搖大擺的跟在那人身后十數(shù)步遠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