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我口頭上提了簪子的要求，但是宮里還是布置起來了，滿目的紅綢帶，囍字窗貼，沸騰起來的宮人。

只要一開始，事情就很快地進行下去。

籌備的這幾日，除了宮人，沒人來我這兒，問了小荼才知道，待嫁的新娘在出閣之前，是不能見人，要繡一套出嫁那日的衣服。但是考慮到我的情況，我這一步就免了，安生待著就行。

她這么說我才想起我還沒有跟認識的人道別。

“我要出宮一趟。”

“誒公主。”阿落攔住我，“您不能露面，宮門的侍衛也不會放行的。”

“我出去跟他們告個別就回來。”

“不行，您要是想告別，寫個書信就行了。”

那哪說得清楚。

“反正我作為公主是不能出去的咯？”

“是。”

“那好辦。”

我進房間換了一身男裝，出來手持一把扇子。

“怎么樣，翩翩公子總行吧？”

“公主，王吩咐了不能讓您亂走，奴得罪了。”阿落把宮門關上，真不讓人出去了。

“阿落姐姐，阿落姐姐？”

關了門我還可以翻墻。我爬上經常光顧的那顆歪脖子樹，攀上墻頭。

“公主，您干什么呢？”

“小荼？你怎么在這？”這丫頭正在墻外望著我。

“阿落姐姐說公主肯定會翻墻溜走，讓我們在殿外看守。”

“我們？除了你還有誰？”

“還有其它殿的宮人，把守在各個墻外。”

這是把我的路都絕了啊。

“公主請回。”

我只好順著原路爬回去。

“高堅你在不在？”之前他說過一直在保護我，那他應該在某個地方。

不理我？

我站在樹上想了一會，那我遇到危險他總一定會出現的吧？我放開手向后倒下去。

“……”

他果然出現了，揪住我后背的衣服把我立正。嘶，我的腳。

“公主太魯莽了。”

“不小心，純屬不小心。”我捋捋被揪皺的衣服。“那個……”

“公主好好休息。”他說完就要走。

“誒你別走！”我攔住他，“你帶我出宮。”

“不行。”

“……”現在他都能這么干脆拒絕我了，“你不是聽命令嗎？我的話就是哥哥的話。”

“王說了，公主任性就不行。”

“我沒有任性，等到出嫁那天我就見不到青鸞還有清月了，我不能什么都不說就走。”

“……”他好像有所松動。

“我孤身要嫁到那么遠去，一輩子都回不來了，求求你就帶我出去一趟，見完他們我馬上回來，我要是有所耽擱，我準許你把我抓回來。”

“……公主莫要反悔。”

“好好好。”

高堅避開宮人帶我出去，因為我是男裝，宮門的侍衛沒認出我來，出來得還挺順利。

“我們先去清月那里，這個時辰他應該回家了。”

他單獨彈的時候，琴聲更加好聽，所以我都是直接找他。

“！”清月家的門歪了，又有人來找事。

我一跑進去，就跟幾個身上沾血的男人碰上。

“你們把清月怎么了？！”

這個血量，他們這是要殺人？

“不，不關我們的事。”

高堅上去卸了他們的胳膊，我直接進房間。

“清月……”

他躺在地上，衣服被撕爛了，臉上身上是被毆打出來的傷，單薄的胸口插著我送給他的匕首。

死了？

“……”

他的胸膛有輕微的起伏，他還活著，我上去不知道該不該拔出匕首，它沒有插到心口，所以沒有致命，這個角度看，這是他自己刺的。

我一只手捂住他流血的傷口，另一手不停地拍他的臉。

“清月你醒醒，清月？”

“……”他睜開眼睛，半垂眼皮，“姑，娘？”

“你認得出我，太好了。”那他說不定還有救。“清月你堅持住，我馬上就去叫高堅，我讓他帶你去看大夫！”

“不，必了。”

“你，你別說話，血又流出來了。”他胸口突然流出大量血，從我的指縫里冒出來，我鼓勵他，“你不是想要自由的生活嗎？你現在不是誰的影子了，又贖了身，你剛脫離苦海，怎么能就這么放棄？我讓高堅帶你用最好的藥，一定可以治好！等你好了，我就讓哥哥派人保護你，對了，你還不知道吧，我是公主，我哥哥是王，以后沒人敢欺負你了。”

他的胸膛這么熱，熱得我手心發顫。

“于我，馬上就，自由……你，應我兩，件事……”

“都說了你別說話！”我發現自己的聲音是抖的，咽了下喉嚨鎮定，“等你好了，別說兩件，十件我也答應你！但你現在要是死了，我一件也不應！”

“求你，讓我說完。”他死死抓住我的手。

我不知道他還能有這么大的力氣，掰都掰不開，我妥協了：“好你說。”

“我死后，將我燒……”冒出的血嗆住了他的喉嚨，從他的嘴里流出來，我用袖子去擦他的嘴角。

“說什么胡話，我說過我要救你……”

他知道自己活不了了，我也知道了我救不了他。

“我答應你。”在他懇求的目光中，我點頭了。

“還有，高堅兄弟，的衣服，柜子里，還給……”

我從旁邊柜子的第二層，翻出疊得整整齊齊的黑色外衣，高堅的衣服都是這種樣式，這件像是騎服，難道是那天馬場的衣服？后來是高堅跟他去贖身，不知道發生了什么。我也從來都沒問過他。

“清月，我找到了，我……”

清月細白的手垂下，血順著他的脈絡蜿蜒，滴落。

“清月。”

高堅也看見了，他怔在原地。

“高堅，把清月抱走。”

他沒有動。

“高堅？”我再喊他，他才脫下外衣輕輕蓋在清月身上，把他抱起來往外走。

那幾個男人還在地上哀嚎，我拿起柴堆里的斧子，朝他們走過去。

“別，別殺我們，是他自己要自盡的，不關我們的事啊！”

我砍向一個人的肩膀，“殺人償命，你們都得給清月陪葬。”

“不是，不是我們，是張公子和李公子讓我們來給他添添麻煩，我們沒想要他命啊。”

“什么張公子，李公子？”

“就是尚書令的小公子和太常少卿的弟弟。”

蟑螂和李霸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