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我等你很久了，林苑小娘子?！?

“你，你……認識我？”她忍不住顫抖的問出了聲，得到的卻是她最不想聽見的兩字回答

“當然！”

這道士緩緩站了起來伸著懶腰打著哈氣，一旁的秋棠卻覺得好笑的說道

“道長弄錯了吧？我家姑娘姓齊，不是什么……林苑。”

那道長對著齊春華眨了眨眼睛，慵懶的往內殿邁去

“叫什么不重要，人生在世不過是個名號罷了?！?

齊春華走到內殿便駐足回眸望向秋棠，輕聲說道

“你在外頭等我吧？和小道長好好聊聊，咱們第一日來也好清楚這寧相觀里的住處哪些能去哪些不能去的?！?

“是，姑娘我候在外頭有事便叫我?！?

齊春華點了點頭，秋棠才與小道士關上了內殿的木門。

兆應院內殿里有一尊很高的太上老君的塑像，那道長大喇喇的坐在香案之下隨手從香案上的供品里順了個桃兒便旁若無人的啃上了。

這……怎么看也不像是個得道之人??！

“你到底是誰？”

“韶庸，韶樂之韶，庸碌之庸。我說了不過是個名號，你如今是不是覺得很荒唐，覺得自己是齊春華的身子，林苑的三魂六魄，你自己分得清自己是誰嗎？”

“你，你……”

“我怎么知道？”韶庸笑了笑拍了拍墊子示意齊春華也坐下來，方才說道

“這得從輪回說起了，你相信輪回嗎？十二萬九千六百年，這世上所有的一切都會一一重演，愛恨情仇癡怨別離在同樣的人，同樣的地點，以同樣的時間開始重復。十二萬九千六百年前，也是這座觀，也是這顆桃，也是這番話，也是你和我……”

“你……瘋了吧？”

“你……瘋了吧？看！”韶庸笑了笑。

韶庸與齊春華幾乎是異口同聲的說出了聲這幾個字，齊春華大張著嘴巴不肯相信這樣荒唐的說辭可自己的存在明明就是最荒唐的所在，而他也確實說中了齊春華與林苑的一切。

“你可以把這理解成投胎？你們凡人常常這樣說??！”

“你們凡人？那你是……”

“我??！在塵世中是一代哲學家！”

“哲學家是什么？”齊春華微微皺著眉頭，重復著并未聽過的名詞。

“嗯……大儒，比你阿翁還要大的儒！”

韶庸擺了擺手道：“我也確實是個道人，燃燈道人聽過沒？太上老君是我師父，我擒過哪吒給李靖送過寶塔啊！”

“你……真的不是在說笑？”

韶庸撇了撇嘴仍然耐心的點頭道：“當然，不然你的一切我怎么會知曉呢？”

“那，那我為什么……”

齊春華覺得遇見他就像是不會水的自己快要被淹死時，他突然從岸上丟下了救命的繩子，也不知道也顧不得他是好人是壞人，只想抓住這繩子趕緊爬上岸。

齊春華急切的想要詢問他關于自己身上發生的一切，可韶庸卻打斷道

“別著急，你先聽我說完。這世間的一切都要遵循十二萬九千六百年的周期循環往復，但事情從上上個輪回開始便出了岔子所以才……”

“你的意思是說，之前的輪回不該是現在這般？”

韶庸拍了拍大腿連忙道：“正是，這一朝的皇帝本該絕嗣，他現在那個太子活不到明年往后他也沒兒子，故而皇位是要傳給和你定親的趙端賢才是?！?

“那禧宗趙瀠是？”

“問題就出在這，這天上東岳帝君家的金虹氏逐月太孫殿下因犯禁自己剔了神骨歸復輪回，也不知道是誰動了命薄平白生了這么個趙瀠出來。”

韶庸看著一臉疑惑的齊春華，解釋道

“金虹氏逐月太孫殿下，降而為靈一神官乃是眾神之首，殿下兩千歲便修列神君位是天地開世伊始的第一人。殿下年少純良，性溫和，迎生死輪回普度眾生，只可惜……”

韶庸說到這突然頓了頓，很是傷懷的搖了搖頭也只模糊的說道

“可惜殿下犯禁，作為懲罰他自剔神骨墜入塵世化而為人歸復輪回?？伤静辉撌勤w瀠，這世上本不該有趙瀠此人，至今也未查出是誰改了這么個趙瀠出來，他當了皇帝此后幾萬年歷史一一改變?！?

“那……”齊春華急切的想要問他，可是想問的太多開了口卻不知道自己該問些什么，只是緩了幾口氣仍舊問道

“那我，是怎么回事?！?

“你本就是齊春華，那本八大王與我娘不得不說的二三事就是上個輪回發生的事情，你沒能使趙端賢再次成為皇帝，沒能改變本需要改變的一切?！?

“不！不不不，我是林苑，我是在銳州城上死守死戰的林苑，我……”

齊春華激動的幾乎是喊了出來，這本該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可不知為什么她突然沒了底氣。是因為這些荒誕的說辭嗎？

“神仙不能插手人世間的任何事情，若想改變只能靠人自己。成為林苑是你的選擇，上個輪回你自盡前和我說想看看沒能改變的歷史到底糟糕成什么樣，所以我才將你的魂識抽出寄居在三百年后的女將林苑身上，讓她帶你看看什么叫做人間地獄?！?

“我的選擇？我是齊春華？而不是林苑？”

“沒錯，那是我千辛萬苦為你挑選的軀體和宿命。你看見你想看見的一切后，再讓你留以林苑的記憶，直到昨天魂識歸體你重新完整的成為齊春華?！?

齊春華鎖著眉頭不敢相信的問道：“所以……我并不是回到了三百年前，而是……現在！今天！已經是下一個輪回了？”

“是，所以我說到今天為止，不多不少我等了你十二萬九千六百年，整整一個輪回。”

“怎么可能？我從銳州城破自盡而亡，到再睜眼時在齊家那個池塘邊。你和我說這一睜眼已經過了十幾萬年？這怎么可能？你說我是齊春華？我為什么沒有關于齊春華的記憶？”

韶庸按著她輕聲說道：“別激動，別激動，你的魂識昨日剛剛回到本體需要些時間融合，兩段記憶相加你受不了。你想，若你不是齊春華而是另一個人，那些貼身的侍女真的不會察覺嗎？你又為何初次見面便如此依賴陸家那些人？陸鶴齡！陸躬！細微之處見端倪，那些神情和習性騙不了人的?！?

齊春華苦笑著，半天才道

“我還以為是我小心謹慎遮瞞過去了，原來……我本就是齊春華。”她低著頭良久，突然又抬起頭咄咄逼人的問向韶庸

“為什么是我？那為什么是我？我不是那個改變歷史的人，我也不是那個要當皇帝的人，你為什么不直接去告訴那個趙瀠讓他自己抹了脖子一切就能回到正途，或者你去告訴趙端賢讓他去篡權奪位啊！為什么是這個不相干的我？”

齊春華憤恨的發泄著，是?。槭裁词俏遥靠伤己傲顺鰜聿庞X得頭暈的厲害，想是早上沒吃早飯沒了力氣，只能坐在墊上垂頭喪氣了。

韶庸帶著歉意笑道：“這……太孫殿下雖然剔了神骨，但仍舊是這天上地下的靈一神官，只要新的靈一神官不降世他仍舊算作神，神不能插手世間的一切。這是天地的法則誰也改變不了！至于趙端賢……”

“總不會他也是神仙不成？”

韶庸嘖嘖嘴，遲疑而又小心的陪著笑說道

“說來你不要氣惱，他確實也是神仙，他本是九天之上的無邪仙君上個輪回時下凡來歷劫飛神的，可遇上了此樁事情劫沒歷成反而脫不開身了?！?

齊春華嘆了口氣從香案上摸個香蕉，極好笑的嘲諷道

“全都是神仙卻要我一個凡人來救，我自己都救不了指著我，折磨我，又有什么用？”

“不止你一人，不止你一人。趙端賢的母親也如你這般知曉內情，她盡完了所能做的一切如今全就靠你了。”

韶庸往前探了探身子，笑著又道

“于你這可不是折磨，無邪仙君乃是九天之上最俊美最溫柔的仙君，下凡為人也是如此。你與他命中有緣，這可是天上那些女仙們求都求不來的機緣。做滿這等功德能使不該死的人不必死，能使該活的人繼續活，能使萬物趨于正途，會有福報的。”

齊春華只覺得肚子里實在餓得慌，悶聲吃著香蕉才不管什么仙君郎君的，也只聽到福報二字來了精神

“什么福報？”

韶庸似是早就料到一般伸出了手，齊春華懵懵懂懂的也伸出了手問道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