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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京城怎么了？咱們不是日日都待在這座城里嗎？”

齊春華仍舊癡癡的望著這座城樓喃喃道

“當年太祖皇帝還是前朝兵馬元帥時，齊朝皇帝被西戎擄走，內無主君外有鐵騎。太祖皇帝領兵守東京城苦戰五個月，一百五十余天，終是等來援軍里應外合大敗西戎，更以強弩射殺西戎主將阿律那齊威加四海。”

一旁的祿文微微笑道：“表姑娘好學識，我朝太祖皇帝之功績終是后世萬代所不能及的。”

齊春華有些愣神的問了句：“祿文叔，你說若有一天西戎復卷而來，這東京城還能抵御多久？”

“表姑娘怎么好好的問這些，這東京城由十五營中最強的赴機營駐守自是固若金湯，哪怕再如當初也該遠長于五個月。”

“呵……”她有些諷刺的笑出了聲，他們尚且還不知道這樣的一座城在三百年后被西戎破城僅用了三天。

這世上還有比東京城破更為諷刺的事情嗎？守將未發一兵一卒便已然懼于西戎鐵騎，官家成日癡迷修仙長生之術而輕信方士，竟命那些膽小怕死見風使舵裝神弄鬼的方士在這東京城樓之上跳些神鬼志異以退西戎鐵騎。

如若至此便也作罷，可那些方士見形勢不妙無法糊弄收尾便想要跑路逃命，遂誆騙守城之將說要去城外做法引天兵天將來大破西戎。

這等只能騙三歲孩童的話，卻哄得這些早被嚇破膽的懦弱守將自己打開了城門，打開了這座固若金湯到連曾經吃過虧的西戎都顧慮三分猶豫不前的東京城門。

未出一兵一卒，未戰一分一毫，便被那些西戎鐵騎沖將進來長驅直入暢行無阻。那之后便是無窮無盡的屠殺，劫掠，奸淫……

“很久沒見了，東京城。”

齊春華長嘆了一口氣，便就裝作生氣無事的打笑道

“還要一月才能回來，怪不舍得的。”

秋棠聽到這方才笑了一聲，“我還以為是怎么了，姑娘咱們快些走吧！聽經之后咱還得回去收拾收拾歸置歸置。”

“走吧！”齊春華牽著她的手上了馬車，秋棠捂著她的手心又道

“姑娘這手還真是冷的厲害，我就說早上再急也吃了早食再走啊！您啊！不好好顧著身子怎么能行？”

“沒事，中午多吃些便是了。”

秋棠聽到這突然努了努嘴道

“姑娘忘了，寧相觀里只得吃素齋了，別說肉了就是想喝口肉湯那也得一月以后了。”

齊春華微微嘆了口氣，哀怨的說道

“怎么吃口肉都這么難啊！”

秋棠見她一臉傷懷的樣子，突然小聲說道

“早料到姑娘受不了，我悄悄帶了些肉干，這事兒您可千萬別說給春桃，那丫頭忍不住一頓便就能吃個干凈。”

“秋棠……你最好了啊！”

齊春華感動的抱著秋棠，也不知是因為有肉吃了高興還是望見久違的東京城而傷懷，一行清淚有些不自覺的便就流了下來。她趴在秋棠腿上將側臉埋在自己的袖子上，仍由淚水打濕衣裳也不愿讓秋棠再看見半分。

只是細心如秋棠又怎會不知，她微微拍著懷中的齊春華一言不發。不必問，她有太多可以哭的理由，那又何必再徒添煩惱呢？

寧相觀座落在東京城南邊的蕭山之上，此觀香火向來旺盛，自百年前起就是綿延不絕來往熙攘，到了本朝無論是達官貴人還是平民百姓也都常往寧相觀求一求榜上有名，盼一盼高官厚祿，再多一點子孫滿堂闔家安定實在更好。

尋常的寒舉子們也總愛來此地，除了求那無甚用的奢望高中狀元外更多的是來裝一裝舉止不凡，好引得隨便哪家來燒香拜三清的又或是在觀中清修的貴人之女能青眼相加。

陸家在寧相觀也捐了幾座造像，常年香火供奉也是十分闊綽。陸老太爺與觀中的清虛道長有辯經之誼今日也是托清虛道長為齊春華照拂二三的。齊春華下了馬車便見祿文與一老道說著話。

“清虛道長這便是我家表姑娘，此番來此還勞您多多照拂。”

齊春華行了禮方才說道：“清虛道長，往后一月便要叨擾貴觀了。”

“小娘子言重，您的居所已經安排在了福月園，聽祿文小友說您想先去聽經那便讓觀中小道先領您先去兆應院吧！”

“多謝道長。”

清虛道長微微點頭與跟在身后的小道士說了幾句話，便帶著祿文欲往福月園去，祿文看著秋棠只道

“照顧好表姑娘，我先去安排。”

“放心吧！祿文叔。”

齊春華與秋棠跟在那只十二三的小道士身后一路穿過幾進住宅，想來走的不是正殿處一路也沒見幾個人與來時那般熱鬧全然不同，這樣的寧靜仿佛才是這等得道之人該住的地方。

“這位小道，今日兆應院講經的是哪位道長啊？”齊春華有些好奇的問出了口，那小道突然回了頭笑道

“是我師父，特意讓我來接姐姐您的。”

小道士年歲比齊春華還要小，一張小臉稚氣未脫，束著道髻也有些雜亂，他說起話來神采飛揚的樣子實在不像是個小道士。

“你師父？你師父知道我要來嗎？”

“當然，我師父昨日便念叨會有個漂亮姐姐要來，今日一早便派我來等姐姐了。”

齊春華見這孩子嘴甜便笑著問

“你叫什么啊？”

“我生來沒見過爹娘，也就沒有名字，師父撿了我為我起名叫逢吉，所逢所遇皆是吉祥。”

“那你師父又叫什么啊？”

“我師父啊……我師父……”小道士的話還未說完，突然被人打斷道

“叫什么都不重要，是不是啊？林苑小娘子？”

齊春華聽了這話突然全身僵硬，上一秒還在與小道士松弛談笑的她，這一刻心跳的快到連自己都能聽見。

怎么可能？怎么……怎么會有人知道我是林苑？

齊春華無比吃驚卻又強作鎮定的望著坐在躺椅上剛剛掀了罩在面上經書的道士，那道士留著小胡子年紀并不大看面相也就比齊頌小幾歲的樣子，可全身倒是頗有一番仙風道骨的意味。

他笑著向齊春華眨了眼，只道

“我等你很久了，林苑小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