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到的第一天，莊圓精心地裝扮了一番，平時不怎么愛捯飭，一打扮整個人都容光煥發起來，果然三分姿色七分打扮，打扮起來莊圓也是蠻漂亮的，本來她就身材窈窕，一身精致的西裝短裙，顯得精明強干，一頭齊肩秀發，襯托著精致耐看的五官，既有北方姑娘的大氣，又透著南方女子的靈秀。

莊圓打車來到公司樓下，時間剛剛好，不早不晚，離上班時間還有二十分鐘。依照莊圓多年養成的習慣，她總是會比約定的時間提前二十分鐘。

走進電梯，里邊一位年輕高挑的美女一邊沖莊圓打招呼，一邊熱情地拉過莊圓。

“莊圓，來得挺早啊！”

看上去很面熟，莊圓定神看了看，想起來是HR部門的畢萱小姐，面試的時候打過交道，人也非常熱情。

莊圓朝她禮貌地回笑了一下。電梯剛要關門，一位身材頎長的西裝男子擠了進來。莊圓一眼認出他來，幾乎和畢萱同時喊道：

“嗨，陳默，怎么是你？”

這位男子有著一張冷峻而清秀的臉龐，莊圓再熟悉不過了。

果然是陳默，他詫異地看著莊圓：

“莊圓？”

陳默從高中就跟莊圓一個學校，比莊圓高兩屆，莊圓讀高一的時候，陳默正是高三，因為一件偶然的事兩人相識，莊圓大大咧咧，陳默有求必應，兩人私交甚好，陳默從小就是學霸，在莊圓心目中是妥妥的男神一枚，莊圓學習上沒少找陳默幫忙。兩人后來分別上了不同的大學，一度還傳出緋聞，只是兩人卻從未承認過，后來莊圓談戀愛，陳默也就慢慢地和她疏遠了。

無巧不成書，剛好陳默今天約好跟BBC事業部總裁見面。

走出電梯，莊圓立刻抓住陳默的胳膊：

“陳默，你也來上海了嗎，什么時候來的？”

“我跟BBC有個合作項目，來過好幾次，以前怎么沒見到你？”

“我剛來上海。今天是我在這上班的第一天。想不到在這里還能碰到你，世界也太小了。”

“張揚也到上海了嗎？”

提到張揚，莊圓眉頭一蹙，像是滿不在乎地說：

“說來話長，等你什么時候請我吃飯的時候我再慢慢告訴你吧!”

莊圓沖陳默俏皮一笑。陳默忽地晃了一下神，像是看到了高中的莊圓，那時莊圓就常常這樣巧笑嫣然的樣子。

“好啊，要不今天晚上，我給你接風洗塵。”

“好，等我微信，晚上不見不散。”

他鄉遇故知，晚餐問題也解決了，上班的第一天，真是好兆頭。畢萱走在莊圓身后，剛好聽見他們之間的約定，她拉住莊圓悄悄問：

“原來你跟陳總這么熟，是你男朋友？”

莊圓趕緊說：“去掉男，朋友，他以前是我高中師兄。”

雖然小聲，陳默在前邊其實聽得很真切，暗自笑了笑，他徑直走進了BBC總裁辦公室。

莊圓因為是第一天，要先去人力部門報到。辦好入職手續后，人力部同事帶著莊圓去咨詢部門報到，咨詢部門尹總正在劈頭蓋臉地對著一名年輕的男同事發飆:

“你這是怎么做的？這樣的報告也能交給客戶？我跟你們說過多少遍，要讓客戶滿意先要讓自己滿意，你看看你這份報告錯誤百出，今天下班前重新交我一份！”

不等人事介紹，尹總已經看到了莊圓，面試的時候，莊圓敏捷的思維、嚴謹的表達、內心迸發出的倔強與自信，都給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轉頭對莊圓說：

“莊圓，你先熟悉一下，一會到我辦公室來。”

這個雷厲風行的女人，在業界有“鐵娘子”的稱號，精力充沛，果斷堅決，對客戶不卑不亢，對工作從不拖泥帶水。莊圓非常欽佩尹總的能力，希望將來自己也能夠像尹總一樣擁有這樣的江湖地位。

“嗨，Sunny，這位是新來的同事莊圓。”畢萱向張陽介紹道。

張陽典型上海人，有品味有格調，一身行頭十分講究。他朝莊圓微笑著打招呼：

“儂好，我是張陽，陽光的陽。”

張楊？怎么跟那個倒霉前任一個名字，還好不是那個水性楊花的楊。莊圓心里一陣別扭。不過面前的這張年輕白凈的臉倒是頗為養眼。

“儂好，我是莊圓！”

莊圓初來上海也就學會了儂好這個詞，對于這個BJ姑娘來說，要學這種嗲聲嗲氣的發音，實在是太難了。

張陽故意拖著兒話音說：“我猜你是BJ人兒吧？”

這個兒話音說的不倫不類，莊圓聳聳肩，BJ人有那么明顯的特征嗎，她不知道其實張陽早已經提前打聽到了部門新進來一位來自BJ的女同事。

莊圓妥當地辦好入職交接事宜，與顧問組同事進行簡單寒暄后，迅速來到尹總的辦公室。辦公室的門沒有關，這符合尹總的行事風格，因為除了極為私密的會談，辦公室的門從來不會關閉，一方面項目溝通要頻繁出入，尹總嫌來回開關麻煩，另一方面她喜歡直截了當，不喜歡下屬敲門問候等等這些繁瑣的儀式。在尹君看來，咨詢公司賴以生存的優勢就是專業和效率，甲方公司那些虛頭巴老的官僚做派是專業和效率的殺手，應該越少越好。

尹總正在接聽一個客戶的電話，因為她的辦公椅總是對著門口，所以當莊圓站在辦公室門口的時候，尹總一眼就看見了，還不等莊圓開口，她一邊接聽電話，一邊示意莊圓坐在自己對面的椅子上。

莊圓靜靜地坐下，饒有興趣地注視著眼前尹總桌上一臺非常精巧的懸磁浮地球儀。

“好的，好的，放心吧，我們一定全力以赴，謝謝您的大力支持！改天一定登門道謝！”

放下電話，尹總微笑著對莊圓說：

“入職交接辦好了嗎？”

“辦好了，就等著您安排工作任務呢！”莊圓伶俐地答道。

“好啊，那我可不把你當新人，你先進螢火蟲項目組，這是咨詢一部的項目，由我親自統管，你可得好好學習。”

莊圓心想，如果有尹總的親自栽培，那自己的前程可是一片光明。

“謝謝尹總，以后還要請尹總多多指導。”

尹總微微一笑，朝莊圓點頭道：“螢火蟲兒童服裝品牌建設項目是今年的重點項目，下周我要帶兩名顧問去調研，你也一塊過去，你擅長策劃，我希望你能發揮你的優勢，對這個品牌做一個全面的了解，提出你的策劃方案。”

莊圓內心盤算著：果然不愧是鐵娘子，真是行事果斷，我還是個新人，咨詢行業的門都沒摸清，就被委以重任，這個尹總也不知道是太相信我的能力還是太相信自己的判斷，不過倒是一個好機會。于是莊圓連忙答應：“好的，謝謝尹總給我這個機會。”

“你去找下張陽吧，這個項目他比較熟悉，明天他也一塊去，你先跟他交流一下。”

莊圓回到工位，整理好辦公桌，一抬頭正瞧見張陽往她這邊走來。張陽梳著超有型的龐比頭，一雙白皙纖長的手端著一杯濃郁的咖啡，散發出陣陣甜香，沒想到張陽這樣一副精致的外表下一開口竟然是一副一本正經逗逼的氣質，但并無違和感。

“莊圓，女魔頭怎么樣，給你下達什么指令了？”

“女魔頭？你說尹總？”

張陽點點頭，招手讓莊圓湊近來。

“尹總外號鐵娘子，我們私下稱她女魔頭，女魔頭就是有頭腦、有膽識、說話狠、做事狠的女強人的代名詞，我們尹總絕對是當之無愧的女魔頭。”

“這個詞有點邪氣，我覺得不太合適。”

莊圓搖搖頭，不想順著張陽的話繼續說，初來乍到，職場最忌背后議論別人是非，尤其是領導。

于是她話題一轉，問起項目的事情來。

“剛才尹總說了，讓我跟你了解下螢火蟲的項目。”

“這么說你現在是跟我在一個項目組？你運氣真不錯，這可是尹總親自負責的項目，能夠接受女魔頭的親自訓練，你的升職加薪指日可待。”

“你是咨詢界的前輩，尹總讓你好好帶我，你不要辜負了尹總的重托。”莊圓故意吹捧張陽，一番話說的張陽心花怒放，只見張陽三分認真七分玩笑道：

“讓我當你師父啊，這好像有點受寵若驚哦，不過沒關系，我要求不高，請師父吃頓飯就行。”

玩笑歸玩笑，談起項目張陽也是抽絲剝繭，毫不含糊。

“螢火蟲是國內首屈一指的兒童服裝企業，經過十年的發展，在全國已經擁有了兩千多家終端門店，三百多種產品品類。今年公司計劃要拓展海外市場，所以準備全面升級企業品牌。”張陽把項目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莊圓大致弄清楚了，螢火蟲公司一方面要拓展海外市場，一方面要搶占國內兒童高端服裝市場，所以借此項目重塑品牌，當然項目發起者是王董太太，雖有王董撐腰，但其他各部門參與者卻各懷鬼胎。”

“老板大學沒畢業出去賣服裝，后來創辦了這個童裝公司，據說老板離過三次婚，即使瘸了一條腿照樣風流，現任老婆是一個非常年輕的明星演員，跟你差不多大，90后……”

張陽連客戶的私生活都摸得透熟。

“這你都知道，你也太八卦了吧！”

“這叫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不過你可要做好心理準備，螢火蟲老板要求甚高，底下人意見又不統一，女魔頭負責的項目可是必須保證零投訴的。”

“零投訴？”莊圓心想，這也太夸張了吧，客戶千奇百怪都有，怎么可能做到零投訴？客戶虐我千百遍，我待客戶如初戀，也不知是哪個變態提出的這種無底線跪舔服務，讓很多上司奉為圭臬，莊圓以前的上司就是這樣一個人，不管客戶的要求有多不合理，她寧愿犧牲下屬利益也要無條件去滿足客戶，所以就是因為一個奇葩客戶投訴自己，而被上司小題大做，忍無可忍，憤而辭職。不過這樣的事經歷一次就好，職場的規則還是不能輕易去打破，所謂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如果尹總也是這樣是非不分的上司，莊圓想自己還是識時務者為俊杰，小心謹慎為妙。

陳默和總裁談了一個上午，從總裁辦公室走出來，往四周打量了一下，沒看見莊圓。BBC總裁錢總送陳默走到電梯門口。

“陳默，晚上有時間一起吃個飯吧！”

“不了，晚上已經跟一個朋友約了吃飯。”

“哦，我怎么不知道你在上海還有故交，男的，女的？”

陳默看了看錢總似乎有什么話要說。錢總見陳默欲言又止的樣子，問道：

“我認識？”

“恩，是我一個學妹，剛到你們公司上班，以后還請錢總多關照。”

“學妹，聽著怎么那么曖昧，你女朋友吧？”

“不是，高中的學妹，比我低兩屆，叫莊圓，人挺優秀的。”

錢總仔細想了想，記起來上次面試確實有一個叫莊圓的女孩，最后一面的時候見過這個聰明干練的BJ女孩子，還有那么點印象。

“不優秀的人可進不了BBC。”這既像是夸人也像是自夸。錢總十年前創辦BBC公司，現在已經成為同業翹首，完全有傲氣的資本。

“陳默，這可是你頭一次對女孩子上心，高中追過人家吧？”

“行了，我可不做沒有把握的事。”

“你呀，就是太傲氣，在戀愛這件事上，哪能這么理性，活該你單身。等哪天你開竅了，我倒可以幫你介紹介紹。”錢總狡黠地一笑。

“錢總，別開玩笑了，我的事你還不了解嗎？”

陳默是家里的獨子，一家人對他期望甚高，原本上完大學還要繼續到國外留學，但是因為突然母親罹患癌癥，改變了家里所有的生活節奏，爸爸因三天兩頭跑醫院照顧母親，被單位辭退了。陳默不得不放棄留學的機會，擔負起養活一家人的重任。好在陳默精明能干，畢業后進入BJ一家頂尖研究所擔任人工智能設計師，因為出色的表現和個人的研發專利，勉勉強強支撐著家庭的高昂費用。

這幾年陳默其實也認識了不少好女孩，陳默穩重內斂，業務能力強，單位熱心的阿姨大姐都要給他介紹對象，可是被他婉言謝絕了。一家人的負擔在身，陳默每天除了工作，還要跑醫院，一直都沒有喘息的機會，即便是女孩子家庭條件再好，但是結婚生子總歸要增加一份責任，多出一份心去照顧，陳默實在是不堪承受這份壓力，所以打定了主意三十五歲以前不談戀愛不結婚。

錢總返回辦公室的路上，特意讓前臺畢萱帶他去了趟咨詢部門，畢萱領著錢總來到莊圓跟前，不等畢萱介紹，錢總直接問這個女孩：

“莊圓，剛來還適應嗎？”

莊圓抬起頭，認出是錢總，立刻機敏地起身打招呼：

“錢總好！公司挺好的，我現在在螢火蟲項目組，正在熟悉項目，下周要和尹總一起去調研，謝謝錢總親自關照。”

短短幾句話，既向錢總介紹了自己目前的工作情況，又很有禮節地表示了對領導對同事的感謝。果然是“秀外慧中”，跟第一次面談的感覺一樣，這個女孩子看上去年輕活潑，眼神里有一種不服輸的堅定氣質。加上陳默的關系，錢總自是對她很是青睞，滿意地對她點點頭：

“歡迎你加入BBC這個大家庭，好好工作，如果有什么困難就去辦公室找我！”

畢萱暗自想：“這個莊圓深受尹總重視，又跟錢總關系非淺，真是不簡單啊！”人事行政部門都是人精，最會揣摩關系，很快私底下就傳開了：新來的莊圓有背景，輕易得罪不得。

凡事都有正反兩面，有了這層關系，對莊圓來說既是好事也是壞事，好的方面嘛，總有人千方百計地給你機會，壞的方面就是同事之間就有了些微妙的關系，有的人刻意疏遠，有的人曲意迎合，私下閑言碎語的也不少。

下午是新人培訓，按照ＢＢＣ的規矩，新人都要參加培訓，晚上咨詢部為歡迎新人到來，組織大家晚上聚餐。莊圓想起跟陳默的約定，趕緊發了微信過去：

“陳默，今天晚上我不能赴約了，晚上部門聚餐。”還發了個抱歉的表情。

“沒事，下次再約。”收到莊圓的微信，陳默回了個失落的微信表情。

自從大學畢業后，陳默就沒有和莊圓再聯系過。陳默脫下換好的西服，靜靜地坐在公寓的沙發床上，翻開莊圓的朋友圈，消息停止在三天前發的一段話：

“人生沒有完美，遺憾和殘缺始終都會存在，浮華三千，只做自己，紅塵紛擾，我自安然。”

“難道她和張楊分手了？”陳默自言自語道，思緒飄到了很久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