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老張有苦難言
- 周南的巔峰時刻
- 龍青鳴
- 4304字
- 2020-01-25 16:24:03
當然這個季節(jié),打高爾夫什么的都是商業(yè)借口。兩位老板在前面相談甚歡。四個人遠遠地站著。兩位秘書還能交流一下最近的奢侈品什么的。
周南覺得別扭,正好手機來了條消息。洋洋發(fā)來幾張照片,是他和朋友飛行器技能操作比賽,而且他還得到了床上四件套的獎品。接著是小白穿著印有志愿者馬甲的衣服,和朋友照顧醫(yī)院老年病患的照片,接著又回復一條晚上不能回去一起吃飯。
秘書見周南不說話,發(fā)現(xiàn)他對著手機笑得很開心。于是探頭去看,手機又彈出一通電話。是張偉打來的。
周南只聽見張偉在電話那頭哽咽的聲音,過了很久,張偉才說老爺子病逝的消息。秘書離周南近,電話里聽得清清楚楚。
“愣著干什么。趕緊去醫(yī)院商量后面的事。”周南拍了一下張辰的肩膀,沉著向停車場跑去。
對方的秘書還有點發(fā)懵,“出什么事了?這個司機有點不一樣。”
生老病死。對于周南來說,是另一種告別儀式。
張家三兄弟全部到場。秘書聯(lián)系了殯儀館的人,后續(xù)的事情都不用他們操心,只要有錢就能服務到極致。沒錯,如今正是這樣的時代。
運送遺體的車才到殯儀館,已經(jīng)有合作企業(yè)的老板馬上開車趕過來。說是來送老爺子,也是走一個形式。無孔不入的迎合機會,造就了無數(shù)個被人敬仰的商業(yè)頭腦。張偉這邊沒有朋友過來。張儉倒是送了一波又一波的客人。老三的衣著不合格,張辰臨時開車買了一身黑西服,這會正監(jiān)督他換上。
趁著中午這個時間,周南拎著盒飯和一瓶水來到張偉面前。
“歇會吧。就是有人來,你大哥也會應付。”周南回頭看了一眼張儉,瘦高又剛過四十年紀的他,背影看起來大概有五十歲。
張偉嘆口氣,拆開盒飯一口接一口的吃,“你找機會也休息一會。我們家的事,其實你也沒必要走心。來的這些人,都是我爸和大哥經(jīng)營上的生意伙伴。這個時候來,都是來刷臉找存在感的。”
“嗯。看的出來。”周南看著門口又開進來一輛高級轎車,下來的正是在莊園見面的那位。“他也來了?”
張偉瞟了一眼,“城建老局長的兒子。和大哥合作,到今年有五年。他們從不在公眾場合湊在一起。”說著他擰開瓶蓋,一口氣喝了半瓶進去。
“你爸走的安詳嗎?”
“死的時候,驚厥狂喊,我和護士都摁不住他。不到一分鐘的時間,看著他不能呼吸到心臟停跳。直到他人生的最后一步也走完。我卻一點都感覺不到悲傷……”
“嗯。能理解。”
“你接到你父親骨灰的時候,也是這樣的感受嗎?”
周南默然的看著他,心里空蕩蕩的,“不知道…是該恨他?可那些事已經(jīng)過去了。我想重新翻到那一天,也是不可能。至今我還記得,那一整天耳朵嗡嗡響。誰說什么我都聽不見。”
“你還算孝順呢。我們家兄弟三個。面和心不和,你肯定早就看出來了。我大哥每天陰沉著臉,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老三整天玩,搞賽車,搞車展,都是燒錢的項目。我……”
“你是專門挖家族墻角的兒子。把自己說的那么壞有意思嗎?在醫(yī)院這幾天你熬的眼睛通紅,像個兔子。在我面前就別裝無所謂的樣。恨過了,就過去了。持續(xù)這份回憶的痛苦,傷害的也僅僅是你一個人。你大哥,老三,依然過得很好。每天照常作息生活。人不就是這樣嗎?過了頭七,你若想好接下來干什么。我陪你。”
張偉又紅了眼睛。他不知道是在哭自己孤獨,還是感激有這么一位朋友陪伴。
墓地,碑文上的字很扎眼。老大和老三都戴著墨鏡。誰也看不到他們的表情。張偉眼睛很紅,周南給他買了眼藥水也沒什么用。安放骨灰時進行了簡單的儀式。人們四散,張偉還癡傻的留在原地。
張儉走到周南身邊時停下來,“這幾天,你照顧一下老二。”秘書同樣也是一臉哀傷……
張偉坐在地上,看著山下陸續(xù)離開的轎車,“這地真不錯。靠山建起來的墓園。每天光照充足。就像咱們買的陽光房一樣。到了這種時候,買的只是心安而已。”
“知道就站起來,坦坦蕩蕩的走出去。你又沒對老爺子做什么遺憾的事。”
“你說的沒錯。可能我心里的惡,要比自己知道的大,想要得到的東西也更多。”
“現(xiàn)在懺悔有什么用?你覺的是對的就堅持。何況這世間本就沒有什么對錯。你和老爺子在說幾句話。我慢慢下去,到車那邊等你。”
有些事本就沒什么好爭的。周南心里這么想。
在張偉他們搬到一樓的當晚,老代打電話給周南。就問他幫張偉的理由是什么。周南思考約一分鐘的時間,說了句想看看沒有欺騙的新秩序。這句話講得很籠統(tǒng)。經(jīng)歷過職場的人都知道,欺騙分很多種,秩序也被人附加了更多的條件。周南喜歡幫助任何人,有時候甚至覺得那些都是自己的事,有人背地里說他熱心,有人說他窮裝。可說到底,他還是在試圖重新看眼這個陌生的世界。
下山的路,張偉走的腳步有些凌亂。過度的悲傷讓他的精神看起來萎靡不振。
和周南坐在前排,車還沒開走多遠。張偉猛地來了一句,“我餓了。”
“餓,咱就找地吃飯。看到后面那輛車了嗎?”周南給他提示一下方向,“你大哥可能怕我看不住你,還找了一個盯梢的。走吧!咱們就去一個好吃的地方。”他把車靠在路邊,手機發(fā)了一條短信。
這幾天張偉也折騰累了。一路睡得安穩(wěn)。周南拔了車鑰匙,他也沒醒過來。
“醒醒。”周南推了他一下。“跟我上樓。老代在樓上把燒烤都架好了。”
張偉還有點發(fā)懵,在后面盯著周南的鞋后跟一路上了樓頂。老代穿著大衣裹得嚴實。三人無話各自落座。周南盯著老代面前的白酒,偷偷伸手摸過去抓住,給自己倒了一杯。老代只是樂他并沒有管。
“給我也來一杯。”張偉有些落魄的樣子。周南看在眼里深深理解,也給他倒了一杯。老代給自己倒了一杯白開水。
就這樣三人三杯碰撞在一起。酒喝到一半,張偉借著酒勁發(fā)瘋,平日話不多的他,也大著膽子罵人。也許是罵夠了,他突然哭了起來。老代拍拍他的肩膀,有些事哭過也就沒事了。
周南一只手撐著腦袋,歪頭看張偉,“你能別哭了嗎?就因為你好幾天沒睡好覺。我開著車滿大街溜達。有什么怨氣就吐出來,我和老代余出今天的時間當你的聽眾。”
“我們家。從來沒和睦過。大哥擋我的路也不是一次兩次。一開始,我也沒有查他的想法。直到后來,我爸病倒,清醒的時候說想讓我們?nèi)齻€維護好家里的產(chǎn)業(yè)。大哥嘴上答應。老三癡迷自己的愛好。我們?nèi)齻€討論這件事,老大讓我接管公司法律方面的事。那時候正值老王被抓進去的一周前。我不想成為他的幫兇,就當場回絕了他的要求。雖說老王平時喜歡夸海口,但對待下面普通員工都是清清楚楚。”張偉看向周南,“天黑后的城市,每個人看到的情況都不一樣。在我眼里,大哥控制著一張網(wǎng)。是他從我爸那里繼承下來的。報復他也好,散盡家財也好。我只想打破幾十年這個不正常,卻又互贏的商業(yè)怪圈。”
老代抱著肩膀,煞有介事的來了一句,“抓,這種人必須抓。這捕魚的,你們見過吧?網(wǎng)越密,抓的魚越多。大小不一,全部抓盡。可是這樣一來,張偉,你把自己暴露出來,就真的很危險…”老代托著下巴思考片刻,“所以,把周南推薦給你大哥當司機?收集什么秘密?他又不是這塊料。就算有縫可鉆,也輪不到周南……”老代覺得周南考慮事情簡單,不應該承擔這么大的風險。同時也有提前警示張儉的可能。
周南按耐不住心中的火氣,“你怎么知道我不行了?不就是當間諜嗎。電視上怎么演的,我就怎么幫張偉。這有什么難的?”
“你是不知道。張儉深藏不露從不落下話柄。你們想要做的事,還得有人指點兩句。這樣吧!我給那個人打個電話。”老代掏出手機撥了一個號碼,摁下了免提。
“喂,師父,你身體好點了嗎?怎么想起給我打電話了?”電話那頭傳來陳遠的聲音。
周南驚的嗆到咳嗽。張偉倒是反應很快,“陳遠,你調(diào)查多久了?”
電話那頭沉默一會,接著一陣跑步聲,“師父你這樣,我容易犯錯的。”
“也沒什么錯啊。內(nèi)部舉報而已。張偉作為家屬身份特殊,不是還有周南么?我覺得這是你們聯(lián)手的好機會。”老代很得意的看向周南點頭,等著他夸自己聰明。
周南雙手捂住臉心想,張儉自帶陰郁的氣場,他涉及的朋友圈子更是超乎想象。為什么要摻和別人家的事?為什么不能過自己的生活?滿腦子都是為什么這樣做的疑問。
“周南,你不用急著答應。明天在回答我也不遲。”陳遠掛了電話,他缺少內(nèi)部人員提供線索,可這不是強迫別人冒險的借口,何況那個人還是周南。
電話掛斷,三個人沉默很久。
張偉接到老三的電話,跑到一邊接聽。
老代很抱歉的解釋道,“陳遠這小子比我考慮的深。別因為我這幾句閑話,就擾亂你們的生活。”
“我倒沒多想。張家的老爺子剛?cè)ナ馈H绻掖饝獛完愡h,就等同于對付張家。最后的結果很有可能只剩下張偉一個人。就算知道所有事情的來龍去脈,張偉一個人能承受的住嗎?”周南看著張偉的背影,“我們的選擇真的重要嗎?”
那天晚上,張偉哭一陣喝一陣。周南第一次聽到他講自己的成長史,那里面有完美的張儉和淘氣不羈的張留。可能是沒有母親的安慰與溫柔,張家的氛圍很沉悶,只有晚上回去睡覺才能看見他們父子四人。他們兄弟三人,擁有三位母親。或許是錢的關聯(lián),讓那個家變得沒什么人情味。以至于張儉到現(xiàn)在也很難信任任何人,總覺得這些人是圖他什么才靠近。老三更是用金錢買別人的擁護和關注。
第二天早上。
周南很早就醒了。三人喝完直接到周南家睡覺。老代和張偉把他夾在中間,滿屋酒味還有酸腳丫子的味道。
周南忍者頭疼打開窗戶通風。他來到陽臺,翻看手機里每個人發(fā)來的信息。每張笑臉的背后都有他們自己難說的故事。通過張辰的關系,他查到了林蔚、小海和小白的家庭背景。如果說放手一搏前的最后牽掛,可能就是身邊最熟悉的人。
林蔚跟著的師父名聲很大,一般人不可能動她。
小海有李揚照顧,憑借著他自身修車技術,在車友圈里也會漸漸小有名氣。
洋洋年紀尚小,家里的變故,讓他成為更多人的目標。
小白……
想到這,周南給陳遠打了電話。
“你想好了?”陳遠下車,和同事舉手打招呼。
“你得幫我辦件事。咱們在哪見合適?你發(fā)定位給我。”周南道。
半個小時后,在陳遠單位一條街外的冰飲店。周南抱著一杯薄荷茶看著外面,既然走出家門,也就再無反悔的可能。等陳遠坐下,周南從手機調(diào)出拍下小白的身份證照片,“你安排他去當兵,咱們的合作就正式開始。這期間我會攢一些你感興趣的東西。”
“能說動你的人不多。這孩子和你是什么關系?”陳遠還是帶有職業(yè)性質(zhì)的警覺。
周南笑笑,又喝一大口茶,“撿的小孩兒。挺乖的。家里沒什么人能幫上忙。一步走對了,受用一生。”
“你呢?就不想改變命運嗎?”陳遠的話亦有所指。
周南靦腆的擺手拒絕,“少年時說的瞎話,你若當真就沒意思了。現(xiàn)在這樣不是挺好的?咱們當年的夢話,你能把他變成現(xiàn)實真厲害!”說著他還為陳遠伸出大拇指,眼神藏著光。
陳遠眼圈紅了,有些尷尬的搶過周南面前薄荷茶,“你都忘了當初說好一起上學,一起畢業(yè),一起工作……”
周南沒忘。家里出現(xiàn)變故后,他燒了所有的日記本,上面寫著曾經(jīng)真摯的夢想……
如今,這夢想就送給別人……
陳遠接到電話,先走一步。小白身份證的照片被他帶走了。周南困的揉揉眼睛,給小白發(fā)了一條短信。過了十分鐘,小白打來電話,他在電話那頭抑制不住的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