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霍尖嘴猴腮似的小腦袋從太湖石后探出來，“主上來了？怎么不從前頭進來，今日玉漓姑娘也出去了呢。”

玉藻安下心來，循著亭臺水榭繼續(xù)前行，“阿漓去哪里了？”

“今日初一，香客們都去華緣寺燒香了，玉漓姑娘說也想要去湊個熱鬧，天微亮便走了。”畢霍整個身子都從石頭后現(xiàn)出來。

“阿漓近來時常往華緣寺去？”

“玉漓姑娘日日勤勉，帶著小紅小綠修煉，倒不時常出去。”畢霍道。“主上前日吩咐的，屬下已經(jīng)找到了，主上是今日便要帶回去嗎？”

說話間，玉藻也已行至太湖石旁，“去取了來，我今日便帶去吧。庫房里若是有上好的玉項圈也挑一副來。”

畢霍應(yīng)聲退下，玉藻也行至前院雅廳等候，外頭熙熙攘攘，看來今日生意極好。

畢霍先提著一個食盒進來，“玉漓姑娘做了些糕點。”

“她并不知我今日來，怎么還備下了這些？”

“最近，玉漓姑娘每日都做許多糕點，品相略差些的，便用來待客。”畢霍躬身回話，眸中也盡是笑意。“也是玉漓姑娘一雙巧手，如今這些糕點都快成了脂硯齋的招牌。好些人來打聽，直夸說比百年老店翠悅齋的手藝更好些，只問能否預(yù)定一二。”

“品相略好些的又送去了何處？”玉藻一言中的，心中暗覺不妥。

“想是與小紅小綠分予食之也未可知。”

玉藻正想再問，一聲“畢管事！”斷了對話。

一個小廝進來，獻上兩只黑匣子，玉藻打開，里面躺著一柄青玉鳳蝠如意，長約兩尺，靈芝形如意頭上飾蝙蝠銜符節(jié)，配以靈芝紋。拱面浮雕鳳紋。另一個盒子里，則是一副金累絲嵌玉項圈，奇便奇在那玉觸手生溫，玉上彩鶴紋樣渾然如天成。另有一副琺瑯彩項圈，墜以祥云為樣，面鏨刻纏枝花卉，其上以燒藍云紋裝飾。“好精巧的活計。”玉藻仔細端詳著，“可惜姐姐生的小公子，這纏枝花樣終歸小氣了些。”玉藻輕輕合上匣子，“把這副金累絲嵌玉項圈收起來，我計算著那孩子不出幾日也該滿月了，你這幾日得了空便去趟江城，替我問侯爵夫人安，送上這玉項圈，也算是我做干娘的一點子心意。”

“原來脂硯齋的好東西都是收在里頭不給旁人瞧的啊。”冷不丁，背后傳來一個懶洋洋的聲音。

玉藻回首，抬眼看去，正對上一雙水墨丹青描繪似的眼眸，寫滿了囂張與傲氣，兩彎斜飛的英挺劍眉，高冠峨髻，著青色曲領(lǐng)大袖長衫，腰間束革配了碧璽帶扣并一個金蕾絲魚袋，腳蹬嵌玉小革靴，外披石青銀鼠毛披帛。可不就是那個山澗溪水邊的“登徒子”。

“公子，咱們這兒是雅室，不接待外客。”畢霍見他一身銀鼠披帛已是十分不悅，強壓著努力擠出一絲苦笑，“小范，快帶公子出去。”

“不必！”那人手一揚，慢條斯理地送匣中取出玉如意賞玩，“我與這位姑娘相熟，自然也算不得外客。是嗎，凌小姐。”他望向玉藻，帶著調(diào)笑意味的聲音依舊懶洋洋的，“錯說了，是璟王妃。”

玉藻看向他的眼神滿是警覺，容色依舊是平淡如水，“公子既知我是誰，還要同我搶東西不成？”

那人頗是失望，笑著放下玉如意，“你怎么竟還不認得我？”

玉藻茫然地看著眼前人，上回不曾仔細想看，如今細細打量這眉眼，約是在何處見過，卻想不起。見他摩挲著自己的面頰，揶揄道，“也是，經(jīng)年的風沙吹下來，竟像是老了數(shù)歲。”

他又向四周環(huán)視了一番，向著畢霍問道，“管事的，我可是聽說這脂硯齋的主人是個妙齡的絕色女子，怎么往來的卻都是你們，倒不見她招呼客人。”他的聲音清透中帶著蠱惑，神色卻依舊是一如既往地張揚跋扈。

“我家主子近日出門了，告訴小的也是一樣的。”畢霍面上快是支撐不住，再次敦促一旁的小廝，“帶公子去內(nèi)室。”

“對著塊腌咸菜的石頭說話，有什么趣味。”男子笑笑，“罷了，今日也算值當，璟王妃，告辭。”青衣男子不做絲毫停留，揮一揮披帛，轉(zhuǎn)身便往外走去。

“小范，送公子出去，免得公子又行錯地方，惹出麻煩可不好。”

放浪形骸，玉藻心中想著，將玉如意放回匣中，忽而神色一滯，她終于想起了那雙眉眼，那個，有著不足之癥的大皇子云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