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個星期，又到了星期天，大姑昨天就回來了，早上起來，她看臺階上熱氣騰騰的洗臉水，就知道云書和勝利還沒有起床，大姑就過去叫他們起來。

云書和勝利睡在樓上，聽到樓梯咚咚響，云書就趕快起來，他看勝利睡得像死豬一樣，就掀開了勝利的被子，他對勝利吼道：‘死豬’。

大姑要上樓來了，兩人連忙穿了衣服，大姑推門進來，厲聲地說：‘洗臉水都涼了，我跟你們說幾次了，以后自己打水洗臉，不要叫紫云和妍婷來伺候你們！’。

云書說：‘我也說紫云了，她說燒一壺水，大家都有了，不是特地為我們燒的’。大姑命令道：‘快點兒，就要吃飯了，一會兒我有話跟你們說’。

云書和勝利相互看著，也不知是福還是禍，洗了臉，過完早，就到爺爺那邊，去聽大姑的教誨。

這次大姑沒有挑他們生活上的毛病，她說：‘聽省軍區的人說，今年全省要選空軍飛行員，現在正在籌備，下個月就要體檢了’。她問：‘你們去不去？’。

云書沒有吭氣，勝利看云書沒有熱情，也就沒有做聲，大姑說：‘怎么？，不想去？，你們知道口號嗎？，有志青年，接受祖國的挑選，一顆紅心，兩種準備，你不報名？，領導會怎么看？，這次都是在畢業班挑選，你不響應黨的號召，高考時你的評語鑒定怎么跟你寫呀？’。

云書說：‘選飛行員的事，我聽姜峰說了，學校還沒有動靜，還沒有開始報名呢！，姜峰約我到機場去跑一趟，找飛行員了解了解情況’。

大姑說：‘了解什么？，好多人想去還去不了呢！’。

鈴鈴媽在旁邊幫腔，她說：‘聽說飛行員都是軍官，吃得好，早上吃牛奶面包，頓頓都有肉吃’。大姑問：‘你聽誰說的呀？’。

鈴鈴媽說：‘巷子里的張大媽女婿就是飛行員，我聽張大媽說的’。

云書說：‘吃好吃壞倒沒有啥，肉吃多了還放屁呢！’。大姑罵道：‘馬上就要上大學了，談吐一點不文明，沒有上進心，我看你也不是當飛行員的料’。

云書說：‘大姑，要說考飛行員，我的條件最好，我最合適當飛行員’。大姑說：‘那你就去報名，勝利讀書早，年紀小一點，去問問學校，如果可以的話也去報名’。

云書說：‘姜峰他爸可能了解一些，照他說，二十七八才能飛出來，成為老師傅，飛個十來年就不行了，年紀大了就得停飛改行，你看四十來歲，退休還早，啥也干不成’。

勝利說：‘不是軍官嗎？，回來當干部，怕什么？’。云書瞪了他一眼，他說：‘你知道么事，沒有專長，那干部也不好當’。

吃了中飯，云書去收拾單車，勝利就過來問：‘哥要出去呀？’。云書點點頭；紫云看云書在擦單車，也過來問：‘要出去呀？’。云書說：‘下午妳就自己復習功課吧！，我出去有事’。

勝利就追問他：‘你到底有什么事兒呀？’。紫云也過來逼問他：‘到底什么事兒啊？’。云書看瞞不過，只好說了，‘等會兒姜峰要來，他約我到王家墩機場去看看’。

勝利說：‘看什么？，每天飛機都在我們頭上飛’。云書說：‘姜峰他爸想叫他去考空軍飛行員’。

勝利說：‘你是不是也想考呀！，你們去王家墩，我也去’。紫云馬上說：‘你們去我也去’。

云書說：‘干嘛？，你們去干么事？，就一輛單車’。勝利說：‘坐公共汽車吧！，到航空路才五六個站地’。

姜峰騎著單車來了，云書對他說：‘這兩個跟屁蟲要跟著去，怎么辦？’。姜峰說：‘我把單車放在這里，咱們坐公共汽車去吧！’。云書沒有辦法，只好答應大家一起坐車去。

到了公共汽車站，等了半天，不見公共汽車的影子，云書說：‘現在的公共汽車，少不說，還跑得慢，現在國家困難，汽油緊張，沒有汽油，就用煤氣來代替，車子上面，都有一個大鼓包，那氣囊里裝的就是煤氣，我們在貴州，汽車沒有汽油，就改成燒鋼炭了，叫鋼炭車’。

紫云說：‘來了！來了！’。大家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是車頂背了一個大氣囊的車子，云書說：‘活像一只大烏龜’；公共汽車真像烏龜那樣，慢慢的走著，半天才到。

到了航空路下了車，他們一邊走一邊問著，才找到了機場的大門口，大門口有兩個拿著槍的門崗，云書想：人家不一定叫你進去，他正在發怵，來了兩輛三輪，是給機場送東西的，一輛車拉菜，一輛車拉的是一車的紙箱，看來還很沉的。

工人吃力地蹬著三輪車，云書靈機一動，他說：‘我們幫三輪車推進去嘛！’，于是就一邊一個，把車子推進了大營門。

進了大門，想找飛行員了解情況，在營區轉了半天，也沒有見到一個穿飛行服的，突然，紫云尖叫道：‘在那邊！’，大家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在一片林子后邊，有兩個穿著皮褲的人，正在操場玩球。他們就朝操場那邊走過去，走到半路，又見幾個穿運動服的小伙子，從樓里出來，向操場跑去。

有一個穿著皮飛行服的人，朝他們這邊走過來，姜峰說：‘他穿飛行服、肯定是飛行員，我們就問他吧！’。

等穿飛行服的人走近了，云書就上前去問：‘解放軍同志，你是飛行員吧？’。勝利插嘴道：‘同志，你是開飛機的司機吧？’。

來的這個解放軍點點頭，他說：‘是，我就是飛行員，有事兒嗎？’。云書說：‘解放軍同志，是這樣，今年吧！，空軍要招飛行員，我們想去試一試，但對飛行員一點不了解，我們想了解了解飛行員的情況！’。

解放軍飛行員爽快地答應了，大家想了解的事兒多，又不知從何問起，還是紫云先問，她說：‘聽說空軍要求很嚴，吃飯都要站隊，吃飯睡覺都要聽哨音，吹了哨子響才能吃，聽到哨子響才能睡，是這樣嗎？’。

解放軍飛行員說：‘部隊需要嚴格的紀律，沒有紀律，就成了一盤散沙，那還能打仗嗎？，所以每天的作息安排，都有規定，你們也是一樣，上課前有準備鈴，上課了就打上課鈴，下課了有下課鈴，跟我們是不是一樣?。。筷犛腥蠹o律，八項注意，知道嗎？，第一條，一切行動聽指揮，這是我們勝利的保證，如果不聽指揮，就干不好工作，就打不了勝仗’。

紫云說：‘這個我知道，聽說，你們飛行員管的很緊，尤其是個人的事，沒有多少自由’。解放軍飛行員說：‘瞎說，你看那邊…’他指了指樹林那邊的操場，他繼續說：‘我們的飛行員，一個個都像小老虎，精干著呢！，追他們的姑娘多了去了，他們沒時間談戀愛，訓練作戰都很忙，每年還要療養一個月，有時還要換防，沒有那么多時間談情說愛，這樣結婚就晚了，都要到二十五六才成家，有的同志顧不過來，年紀大了還沒有對象，領導關心他們，千方百計給他物色姑娘，領導出面當紅娘，這是對我們同志的關心，是不是呀，是介紹對象’。

云書問：‘聽說飛行員身體要求很高，你看我行嗎？’。解放軍飛行員說：‘飛行員需要好身體，沒有好的身體，就不能完成飛行任務，比如說眼睛…，’

飛行員環視了大家一眼，他看沒有戴眼鏡的，他說：‘好，沒有近視的，如果眼睛近視，看不清儀表，就瞎飛，那是要影響飛行安全的，所以，體檢時，不但要查視力，還要把瞳孔放大，看你的眼底，視網膜，眼耳口鼻都要查’。

姜峰問：‘耳朵、鼻子、嘴巴有什么好查的？’。

解放軍飛行員解釋說：‘面部器官很重要，我看查眼耳口鼻，就要淘汰一半，頭上有個傷疤都不行，五腑六臟也要查，到了最后，查了一百個，不一定能留下一個，器官好查，身體的機能呢？…’。

飛行員指著旁邊的操場說：‘這個叫旋梯，會不會玩兒呀？’。云書笑著說：‘不會，你玩一個給我們看看’。

解放軍飛行員就上旋梯，他開始像蕩秋千那樣，來回蕩，越蕩越高，最后就翻過去了，轉了幾圈，才停住了下來，他喘著氣問：‘誰來？’。

姜峰竄掇云書去，云書就自告奮勇地走出來，他要去試試，他想照葫蘆畫瓢，當他倆腳登上旋梯后，解放軍飛行員說：‘你這腳要綁上，到了上面，頭朝下，血都涌到頭部來了，你會感到頭發脹，體質差的，這一關就不好過，頭發暈，一松手就掉下來了，不摔死也要摔傷’。

解放軍飛行員幫云書綁好帶子，云書就蕩起來，他蕩過秋千，知道怎么蕩，蕩到上面后就下蹲，往下蕩時，就把腿伸直了，周而復始，越蕩越高，最后翻了過去，轉了幾圈，解放軍飛行員才幫他停下來。

解放軍飛行員問他的感覺，云書說：‘在上邊有點難受，轉到下邊，感到兩腿壓得慌’。

解放軍飛行員說：‘旋梯主要是鍛煉空勤人員的空中定向能力，以后不能一個人玩，要玩兒就要綁腳，另外就是要有人來保險，這個是小意思’。

飛行員指著遠處的滾輪說：‘這個叫滾輪，它可以鍛煉你身體的協調性！，光是力氣大不行，還要靈活’。

姜峰過去、把滾輪推過來，云書說：‘解放軍同志，你教教我們，請先給我們做個示范’。

解放軍就站在滾輪中間，兩腳蹬在踏板上，兩手握住上面的橫杠，他側身一使勁兒，就滾動起來，到了操場中間，他向自己前面一使勁，身后的輪圈就翹起來了，只用前面的輪，滾輪在原地盤旋，就像一個倒扣的碗，在那里旋轉，轉了幾圈，他向身后一使勁，又扶正了滾輪，就朝云書他們滾過來。

解放軍飛行員停住了滾輪，他喘著氣叫云書上，云書看他像耍雜技一樣，他知道，自己沒有那么大本事，就連說：‘不行，不行’。

解放軍飛行員說：‘飛行員要有好的身體，不然，你承受不住幾個G’。云書問：‘什么雞呀！，我們難得吃一回雞’。

解放軍說：‘是ABCDEFG的G，就是重力加速度’。

姜峰說：‘我知道，就是物體受重力的影響，具有的加速度，G等于mg，就是重量’。

解放軍說：‘這就對了，我站著，兩條腿承受的重量，就是我們自身的體重，但他在運動中，就不一樣了，像我們剛才玩兒的旋梯，你轉下來時，雙腿承受的重量，就大了，大于體重，這個G，可能就到了兩個G了，你感到腿上承受的重量很大，是體重的幾倍了，飛行時，飛機翻筋斗，大坡度盤旋，那個G就大了，可能要到六七個G，幾倍的重量壓在你屁股上，腰都直不起來，臉上的肉，都拉下來了，圓臉變成了長臉，鼻涕口水都壓到了面具里，體質差點，兩眼黑視，嚴重的還會昏厥，所以，飛行員不但五腑六臟要好，沒有毛病，你的體質也要好，在惡劣的環境下，要保證還能正常工作，你看，冬天飛行，天氣很冷，我們穿得很厚，你們知道天上有多冷嗎？，比地面冷多了，經常是零下四五十度，所以我們要戴皮手套，里頭還有毛呢，腳上穿的皮靴，里頭也有毛，在東北那邊，皮靴里外都是毛，這是工作的需要；到了夏天，你在家里感到很熱，飛機上呢！更熱，夏天，剛進座艙時，溫度有五六十度，人一進去，一會兒全身就濕透了，連褲衩都濕了，身體要是不好，也許就昏過去了’。

云書說：‘怪不得飛行員吃得好呢！’。解放軍說：‘飛行員吃得好，是工作的需要’。紫云說：‘他們說，每天都是牛奶面包，盡吃雞鴨魚肉’。解放軍飛行員說：‘光吃肉那還行，還要吃蔬菜水果，要均衡營養’。他說著，就從口袋里掏出一把水果糖來，一人給了一粒。

紫云問：‘解放軍，你們飛行員、一個月吃多少錢的伙食呀？，總有五六十吧！’解放軍說：‘不多，七十多吧！’云書說：‘比我們老師一個月的工資還多呢！’。

這時、一個解放軍跑過來，敬了一個軍禮，他說：‘首長，電話！’。這個解放軍飛行員就要走了，臨走的時候，他大聲地對大家說：‘小伙子們，空軍歡迎你們’。

自從機場回來，云書心里躊躇不定，在學校、不用自己報名，班主任就直接宣布了參加飛行員選調的名單，云書回到家，他說：‘不用報名了，班主任直接宣布了報名名單’。

全家人都為他高興；云書心里有些矛盾，他說：‘報考飛行員，有幾個條件，首先是高、初中畢業班，年紀在十六到二十歲，勝利小了，人家班主任根本沒有唸他的名字：挑選飛行員，最主要的是政治條件和身體’。

今年全國大專院校招生，招生人數和報考人數差不多，如果考大學，選個好的院校，并不成問題’。

云書心里、還暫時拿不定主意，正在躊躇，紫云又來摻和，她說：‘我支持你考空軍，但是，你走，也要帶著我去’。

云書聽了，火冒三丈，就吼她：‘哪能帶，妳哪見過、帶著沒過門的媳婦參軍的，妳看那畫報上，抗日的時候，妻子送郎打東洋，是給男人戴個大紅花，送上馬就走了，沒有像妳這么落后的，盡拖后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