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農場辦在梯子巖
- 三月桐子花
- 蔡垣
- 5297字
- 2020-05-22 12:56:42
第二天老何進城,他騎一匹馬,帶一匹騾子,到了城里他從河街走,到了停車的車棚,他把馬拴上,就上去拿套馬拉車的器具,老趙問:‘你是急著回去呀?’。老何說:‘我先拴拴試試’。老趙說:‘沒有事兒你找事兒,又不是第一次!’。
玉琳來了,她叫了一聲姑父,就要叫車子上去給她拉東西,姑父問:‘拉什么東西啊!’。玉琳就說:‘我調陳家溝去了’。老何驚訝不已,他問:‘出什么事兒了?’。玉琳說:‘沒有,那邊沒有鄉長,讓我去代兩天’。
老何忙問:‘小孩兒呢?’。玉琳說:‘我甩給老梁了’。老何說:‘那怎么行,把小孩子帶到陳家溝也不行,小孩太小,放山上太遠,那就放趙叔這里嘛!,要不放黃永生家也可以嘛!’。
正說著話,兩個小孩來了,一邊走,一邊叫著媽,梁金龍在后面也跟來了,見了何青山,他還是規規矩矩地叫姑父,老何問玉琳:‘什么時候走呀?,我的東西不多,今天只有酒糟’。
玉琳說:‘我先回去收拾一下,車子下午再到我那里去吧!’。
黃玉琳走了,她也不管小孩,姑娘兒子就忙著追;老何就問梁金龍:‘怎么玉琳調陳家溝去了?’。
梁金龍說:‘那邊沒有鄉長,去代兩天吧!,解放這么多年了,陳家溝也沒有多大變化,年年吃返銷糧,姑娘都不愿意嫁到那里去,是后進鄉,主要是去加強領導’。
老何說:‘小孩子就放老趙這里嘛!帶到陳家溝怎么工作嘛!’。
梁金龍說:‘她要帶去就帶去嘛!,我想陳家溝是農村,要不了幾天,小孩就要吵著回來,到時你把他們帶回城來交給老趙就行了’。
老何問:‘縣里叫龍生來干啥呀?’。
老梁說:‘冬天來了,事兒多,冬天要搞農田水利建設,還要清查土地,縣里準備在陳家溝搞個農場,以后有些人就下放到那里去勞動’。
老何聽說要搞農田水利建設,他就問:‘陳家溝沒有水源,到哪里去引水呀?’。老梁說:‘你們梯子巖上面,往里走,后山那邊有水源,二十來里呢!,有水桶粗的泉水’。
老何說:‘二十里,引到這邊兒,水漏都漏完了’。老梁說:‘上次我們議過,少也行,這邊挖個塘,引到山塘里存起來’。
老何說:‘山上沒有幾丘水田,都是旱地,陳家溝也是一樣,作用不大’。老梁問:‘在陳家溝辦農場,哪里去找地方呀?,也沒有地,只有山上可以,修個房子,在上面開荒’。
老何回答他說:‘在山上修房子,地也不好找,開荒也不行,野豬兔子多了,收不了多少糧食’。
過了一會,老何說:‘玉琳到陳家溝,家就不用搬了,星期六,我用車把她送回城來’。老梁說:‘看她同不同意喲?,哦,我得去幫她收拾去,你上來吃飯吧!’。老何說:‘不用了,我就在下邊吃’。
梁金龍走了,老何就找簸箕去喂馬,擺好了簸箕和水盆,正準備上來,龍生來了。
龍生自從參加工作后,他和老何也不常見面,他下到河街,把小煙桿遞給老何,老何沒有接,他從口袋里掏出紙煙來說:‘你那個勁兒大了,我現在不抽葉子煙了’。
老何問:‘叫你來有事兒啊?’。龍生說:‘也沒有啥事兒,縣里準備辦個農場,問安在陳家溝怎么樣?,我說陳家溝人多地少,去的人少了還行,去多了,連住的地方都沒有;縣里說,放到山上去,讓他們立個房子,在山上開荒’。
老何說:‘山上也沒有地方住,要不就住觀音閣,人多了也不行,只有兩間客房,這個,還要和妙常商量呢!’。龍生吸了口煙,他皺起了眉頭,住大哥的房子,他開不了口。
老何說:‘要不,就把你原來住的那兩間房子騰出來,也不見得夠,有男有女的還得分開,還有帶隊的干部,他也不能和來勞動的人住在一間房里’。
龍生生氣地說:‘還得有床呢!,帶隊干部還要住單間?’。龍生解釋道:‘是去勞動鍛煉,房子不夠,看黃明生家那邊怎么樣?’。
老何說:‘他那里最多一間房,問題是不知有多少人,到時再說吧!,實在沒有房,陳家溝也住幾個,開荒嘛!,那都是小塊小塊兒的地,我的牲口可以借,可能沒有人會使,也可以換工,我借牲口,他們得幫我干點活’。
龍生問:‘你那里還有啥活路呀?’。老何說:‘收栗子收核桃,好多事兒呢!;你離得遠,是你們管還是縣里管呀?’。
龍生說:‘縣里哪管得過來,要區里管,我準備落實到鄉里,由陳家溝鄉來管’。
老何說:‘那好,玉琳在陳家溝,由她來管’。龍生解釋道:‘現在基層干部好多安于現狀,脫離群眾,滋長著驕傲情緒,還嬌氣十足,把他們放下去學習和勞動鍛煉’。
龍生磕掉了煙灰,他繼續說:‘上面想得遠呢!,縣里沒有黨校,也沒有干部學校,沒有辦法輪訓基層干部,就先辦個農場’。
天氣涼了,麥子已經種上,地里就沒有活路了,就大興農田水利建設,每家的勞力都要出動,山上的人家少,出不了幾個勞力,陳家溝的人都到山上來修水利,也就是四五十人,人是不少,但工程艱巨,到明年端午要通水。
到農場來勞動鍛煉的人來了,一共有二十個人,號了五間房,黃明生家一間房住五個人,何青山這邊、來了五男五女十個人,一間住五個男的,一間住五個女的;廟上那兩間客房,帶隊的王同志住一間,另外一間住五個人,伙房在老何這里,就是龍生住在這里時的伙房。
來得太匆忙了,鄉里沒有準備,代理鄉長剛到位,鄉里的秘書又忙不過來。帶隊的王同志,他不管農場,也不是來勞動鍛煉的,他只是召集各單位來農場勞動的人,然后帶到農場來交給農場,既然鄉里忙不過來,還沒有來得及組建農場,他只好臨時負責。
來的當天,沒有派活路,大家先熟悉一下環境,可是,做飯的兩個女同志不行,在家吃米飯,不管是蒸也好,悶也好,都能做,可是到了這里?,沒有大米,只有雜糧,只能吃苞谷砂,這飯怎么做呢?,兩個女人商量了半天,最后煮了一大鍋苞谷稀飯,熬糊了,大家吃了很不爽。
當天晚上開會,王同志就問做飯的兩個女同志,你們做過飯沒有呀?,兩個女同志回答,都說做過,過去都是做大米飯,這雜糧就不知怎么做了。
王同志聽了,他就問大家:‘有做過飯的沒有?’,大家七嘴八舌的、都說做過飯,只是這苞谷飯不知道怎么做。
王同志說:‘不知道做沒有關系,農村吃雜糧多,能不能問一下老鄉呀!,我的家鄉是陜西,我們那里的喬面饸饹,比白面做的面條還好吃呢!’。
會開完了,王同志來問老何,看明天如何安排,老何笑道:‘你們辦農場,我怎么能插手呀?,只是我住在山上,你們要什么東西?我可以幫忙解決’。
王同志說:‘來時領導說了。要依靠群眾呢!’。老何說:‘這樣,我明天到鄉里,請鄉里撥點錢,買點工具,空著手怎么行呢!,干活不能赤手空拳吧!,一人買一把鋤頭,也要十多把,現在地里沒有什么活路,他們可以背著背篼,去撿核桃,栗子,檢回來堆到院壩里頭就行了’。
王同志走后,江抗出屋來,他見走進耳房的那個女人的背影,好像很熟,等她出來了才看清楚,是他在城里上小學時的校長。
江抗開始上小學,是在陳家溝,陳家溝是初級小學,學生少,只有四個年級,讀完四年級,就到縣城去上學,住趙叔那里,在完全小學讀五年級。
江抗興奮地跑過去,拉著校長的手說:‘張校長,怎么到山上來了?’。張校長說:‘縣里辦了個農場,我來勞動鍛煉來了’。
何青山叫江抗來布置明天的工作,他說,:‘明天他們要去撿栗子,撿核桃,你做幾把竹夾子,一早起來就去砍竹子,你先做兩把讓他們看著,然后他們自己去做,做夾子的竹子要老一點,另外你砍五六根長竹竿,用來打樹上的栗子核桃;怎么打,怎么撿,你要做示范,不然他們不會’。
接著、老何又跟永秋布置:‘上午還要把他們帶來的苞谷砂再磨一遍,他們那個粗了,要篩細點,教他們貼餅子,再熬一鍋苞谷粥,有干有稀的,菜只能是水鹽菜,你看,說是辦農場,什么都沒有準備,二十個人,廁所都沒有,還有男有女的,我先到陳家溝,再到城里去買幾個背篼,買幾把鋤頭,下地是要用的。
永秋說:‘你錢多,人家玉琳都不管’。老何說:‘買的工具,我們也用得著,花不了多少錢’。
這時有人敲門,張校長來了,她問:‘何同志,今天稀飯沒有煮好,大家吃了都有意見,平時我們做飯,都是大米飯,悶也好,蒸也好,都會做,這苞谷飯,我們不會呢!,能不能教教我們呀’。
老何說:‘你熬稀飯,開了鍋,徹成小火,要不停地用鍋鏟攪動,不然就巴鍋糊了,有了糊味兒,大家吃了,當然不高興了;除了做稀的,也可以做干的,蒸粑粑貼餅子都行’。
張校長說:‘會蒸苞谷粑,要蒸籠呢!還要發,比較麻煩,貼餅子怎么貼呀,你教教我們’。
老何說:‘先燒半鍋水,餅子往鍋邊兒上貼,鍋開了,蓋上鍋蓋就行了,明天叫江抗他媽教你們’。
永秋說:‘你們的苞谷面粗了,經餓是經餓,難吃還不好消化,明天用我們的大磨、套上毛驢磨,用籮篩篩細點,貼餅子硬了,你也可以把紅苕煮了,摻上苞谷面蒸窩窩頭嘛!’。
張校長走了,永秋搖搖頭,她說:‘過去沒有干過,也難為她們了’。她問:‘他們明天干啥呀?’。
老何說:‘當前首要任務是挖廁所,過去我們在部隊就是這樣,哦,多了二十個人,還有男有女,又都是知識份子’。
停了一會,老何問永秋:‘廁所挖在哪里呀?,女的就用龍生他們的小廁所,男的人多,一定要多挖幾個坑,用席子圍一圍,還要打柴禾,不能老燒我們的,修房子還早著呢!’。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老何就起來了,江抗聽到動靜,他也起來了,他先去喂騾馬,馬今天要干活,完了再去把牲畜放出去,等這些事兒干完,朝霞已經映紅了半邊天,滿山遍野,都灑滿了金色的陽光。
江抗騎了一匹馬,帶著繩索砍刀就去砍竹子,不一會兒,竹子就砍好了,他把竹子捆成一小捆,騎著馬把竹子拖回來。
到了八點,太陽有一竹竿高了,農場的同志就陸續地到老何的堂屋來集合,王同志問:‘人到齊了沒有呀?’。有人報告:‘二隊吳主任還沒有到’。
吳主任是中學的教導主任,他知道自己遲到了,就一路小跑到這里來集合,他正要跨過門檻進來,門檻高了,他被門檻絆了一下,就摔到了堂屋里,眼鏡也掉了,他忙著滿地去摸,跟前的人幫了他一把,把眼鏡撿起來遞給他,可惜,一條眼鏡腿斷了,只好收起眼鏡兒放在兜里。
王同志見人已到齊,就過來問老何,問他們怎么安排?。
在堂屋里,何青山對大家說:‘王同志叫我來說今天的工作’。老何知道,他和他們并無任何關系,但他還是說了,他說:‘這幾天撿栗子,撿核桃’。他問大家:‘誰撿過呀?’。
滿屋子的人,無人回答,老何就繼續說,‘人和動物的區別,有一條,會制造工具,使用工具,我們撿核桃、撿栗子,要用夾子去撿,栗子有刺,不能用手去撿,必須用竹夾子夾,夾子要自己做,由何江抗來教你們做’。
他繼續說:‘做完夾子后,所住三處,都去挖廁所,三人一組,這就去了九個人,所剩六人,兩人一組,一人背著背篼,一人拿著竹竿和夾子,去打核桃和栗子,女同志兩人做飯,兩人磨苞谷,一個篩苞谷面!’。
老何說完了分工,他就問了王同志,看這樣行不行?,王同志笑道:‘哪有不行的呢!’。
所有的人,都到院壩里看何同學做夾子,老何交代,夾子中間削薄一點,然后用火烤,竹子軟了再窩過來。
大家在院壩里聽江抗講怎么做夾子,永秋找到甩掉眼鏡的那個吳主任,問他眼鏡兒還能不能戴?,吳主任搖搖頭,他說:‘眼鏡腿斷了’。
永秋就把眼鏡要過來,她說:‘看不見怎么干活呀?’。她就拿回去,給吳主任的眼鏡拴了根粗線。
老何準備下山進城,他安上馬鞍騎上馬,把騾子拴在鞍子上牽著就走了,他先到陳家溝找黃玉琳。
玉琳剛從縣里來,星期天沒有回去,倒是老梁來了,他向玉琳了解來山上農場勞動鍛煉的那二十個人的情況,玉琳剛來鄉里,她說:‘人是帶到山上去了,我們忙不過來,具體情況不清楚’。
接著、玉琳就抱怨起來:‘沒有你們這樣辦事的,也沒有下文,什么都沒有準備,人就來了!’。
老梁說:‘我們辦這個農場,是暫時性的,不會下文,先摸索摸索,看今后這個問題怎么解決,省里有黨校,地區也有,我們這里沒有;對干部的教育是個大問題,我們要自己想辦法解決,是想辦黨校或者辦干部學校的,但你沒有編制,人員和經費解決不了;我們是想仿照部隊那樣,成立教導隊,來輪訓基層干部和戰斗骨干,所以我們先辦個農場,要修房子、還要開荒,干部通過勞動鍛煉,來加強和群眾的聯系,改造我們的思想,除了勞動我們還要學習,學習黨的政策方針……’。
玉琳說:‘你不要以為,辦農場就不用花錢,你要來人就不能提前通知一下!’。
老何笑道:‘你們要辦農場,看來是倉促了一點,你起碼要準備一下吧!,二十個人,吃飯需要一口大一點的鍋,人多了,你總得有廁所吧!,干活需要工具,你總不能赤手空拳吧!,什么都沒有準備,這二十個人就來了’。
梁金龍解釋說:‘沒有辦法,上次跟龍區長說過了,農場就放在梯子巖,農場的組建,由陳家溝鄉負責,說了好長時間,區里鄉里沒有動靜,張書記說:人先下去吧!’。
老梁接著說:‘還要準備啥?,住的房子是借用的民房,荒地就擺在山上,昨天來了也沒有餓著,二十個人分兩個隊,已經指定了隊長,農場怎么開展工作,那是你們鄉里考慮的事,我想是先生活,后生產,先解決吃喝拉撒……’。
玉琳說:‘先生活要用錢,后生產也要用錢,就說吃飯吧!你得自己起伙吧!,鍋碗瓢勺不能少,生產更是,你得有生產工具,你說要修房子,還不買磚瓦石灰呀!……’。
老梁說:‘財政緊張,沒有那么多錢,如果有錢有房子,我們就直接辦個干部學校或者黨校了,你磚瓦石灰得自己燒,買生產工具也應簡單點,能省則省,當前,首先你要健全組織,分了兩個隊,鄉里要派個農場場長,成立炊事班,黨團員你要成立臨時支部’。
玉琳說:‘鄉里沒有人,場長只能由鄉里的秘書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