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淑尤本來還在為這博陽所說不恥，卻不想他接下來說的話，差點兒讓姒淑尤從遠處跳出來，直接破口大罵。

博陽繼續道，“舉凡昊天示警，皆因妖孽橫出，今次昊天這般降下災禍與我武朝，只怕是那妖孽已然現世。陛下，如今看來，此妖孽分明就是那位長得異常妖異，行為也很是反常的姒夫人無疑，臣在這里代表廣大百姓，懇請陛下早做決斷。”

太史博陽話音方落，就聽遠處傳來了一個蒼老的聲音，“陛下，姒夫人不是什么妖孽，老夫和芝山的百姓皆可作證，老夫身上的疫癥，是憑借夫人的妙手仁心，才得以痊愈。夫人可不是妖孽，夫人分明是上天派來拯救我們百姓于水火的神女?！?

姒淑尤放眼望去，這人分明是先前姒淑尤救治成功的那名白發老翁，此刻正被秦既明攙扶著走來，其身旁是一堆芝山身患疫癥痊愈的百姓。姒淑尤還一直納悶，為何秦既明自從自己將其打發出來封鎖芝山之后，再也聽不到消息了。如今看來，只怕是受了姬辰良的命令，偷偷進去找芝山的百姓，來給這一眾大領主演今日這出戲的。

難怪姬辰良在祭祀大典這樣的要緊之時，見到這群明顯是來搗亂的百姓，還那般鎮定，若是這事本來就是他一手促成的，他有何表現都不為過。也是，外圍都是他皇帝的禁軍虎賁軍，若不是他有意將人放進來，這些人如何能進來？姬辰良啊，姬辰良，這人真的是只笑面虎無疑了。

只是他似乎也沒想到在此時傳來涇洛渭三川枯竭的消息，這樣，大約是將他的算盤打亂了吧？還好他能想到未雨綢繆，將自己先前救治過的百姓搬出來，說起來，姒淑尤好像是該感謝一些他？

而且姒淑尤觀祭壇之上的那些個大領主，此刻面上的表情大多都不怎么好。哎，好像唯有姜廣志的面色稍微如常一些，這位申公，還真是讓人有些捉摸不透。

當然，此時面色最不好的，自然是方才才說過姒淑尤是妖孽的太史博陽，這人似是沒想到會有人來反駁他的話，而且還是他最最看不起的賤民。姒淑尤在博陽的眼中看到了憤怒與不屑，是了，芝山的百姓因為是流亡而來，并未在朝廷的名錄上登記造冊，這種身份，在他這種貴族眼中，說是一句賤民也是不為過。不過，便是這種在他眼中的賤民，才是武朝的根基所在，這些個貴族，真的是優渥的生活過得太久，忘記了自己立身的根本之所在。偏偏整個武朝的大多數貴族，卻覺得這樣的想法是無比正確的，姒淑尤心中不知為何覺得有些悲涼。

饒是博陽心中氣惱無比，但是卻也不敢在這么些百姓面前說出那些話來，是以只是眼神十分可怖，嘴巴卻閉得嚴嚴實實，姒淑尤覺得這人起碼還是有些自知之明的。

只是，姒淑尤不解的是，博陽為何頻頻向姜廣志那個方向瞥，這個行為，姒淑尤思索了許久也未曾有什么答案。

那位老翁說完方才的話之后，祭壇之上出現了片刻的寧靜，隨后姜廣志便開口了，只是語氣依舊是頤氣指使的模樣，“陛下，如今討論這些毫無意義，三川枯竭，百姓流亡，我們需要的是安排各地給流亡進城的百姓一處安身之所。”

博陽聽見姜廣志這樣說，也同樣點頭，語氣極為諂媚，“太師大人說的多，老臣也贊成這樣?！?

隨即祭壇之上的貴族也紛紛附和，儼然一副歲月靜好的模樣。

但是姬辰良卻還未曾開口說什么，便只聽姜廣志繼續說到，“至于姒夫人……到底是神女還是妖孽，接下來不是要做大比嗎？到時自能見過分曉?！?

姒淑尤沒想到這個看起來嚴肅古板的申公能說出這樣一番話來，按照她自己的想象，只怕這人極大可能會先將自己解決掉，再考慮別的事情，這突然的轉折，讓姒淑尤有些難以理解。

反觀祭壇之上的姬辰良，笑嘻嘻地開口，“既然是舅父的意愿，那朕便這樣辦吧?！?

就在姒淑尤以為這場戲就到這里便停止了，卻聽到姬辰良繼續道，“哦，對了，芝山的百姓，如今既然已經被朝廷發現，朕便不能不管。既明，將這些人登記造冊，歸入秦地吧。”

此時架著那名老翁的秦既明，先是穩穩地將其放開，雙膝跪地，才開口道，“臣遵旨?！?

隨后那一眾芝山百姓也紛紛下跪，齊聲高呼“萬歲”。

當然，在這之后，祭天大典繼續進行了下去，躲在一旁的姒淑尤和一眾芝山……哦不，如今該稱其為秦地百姓，有幸目睹了接下來的祭天大典，看見了姬辰良在跳祭舞，不知為何，姬辰良是和一隊巫者一起跳的，動作完全一樣，但是姒淑尤就是能感覺到他和旁人的不同。

于是姒淑尤就喃喃地開口說了一句話，在其一旁的那個虎賁軍說了一句，“云門。”

姒淑尤聽到他說話還有些納悶，“什么？什么云門？”

那個小兵以為姒淑尤是在責備他，聲音變得更低了，“夫人方才問這是什么，小的剛好知道一些，陛下如今跳的這支祭舞名叫‘云門’。小的，是不是不該說話的？小的該死?！?

姒淑尤見這家伙這般容易受到驚嚇，也是有些無奈，卻還是開口安慰了一句，“不是不是，是我方才走神了，不是在責怪你，你不用這般?！?

那個小兵才搔了搔頭，笑了出來，這般一打岔，那廂的祭天大典便完成了。姬辰良領著眾貴族出了祭壇，姒淑尤也趕緊抄小路回了大帳之中。

就在姒淑尤急急忙忙地趕回自己的帳中，才不過呆了不到一刻，便聽得有人在門外喊到，“夫人，太師大人喚您過去，說是有要事要敘。”

姒淑尤實在是有些不解，這位已然權傾朝野的大能，自己先前也與他并未有什么交流，找她能有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