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寅辰
- 生來的罪
- 濁水自清
- 4566字
- 2020-01-17 19:00:00
“心率呢?”
一道有些熟悉的男聲在身邊響起。
“正常。”
又是陌生的中年聲音了。
“那哪有問題?”
沒錯,這聲音的確好熟悉……
“都是小問題。”
年紀不大,誰呢?
“那為什么還沒醒過來?”
“這么不冷靜可做不了領頭人哦。”
一個更熟悉的女聲不容置疑地說道。
“好吧。”
這年輕人似乎有些冷靜下來了。
呼……
我感覺到震動,周圍還有些嘈雜,槍聲和爆炸似乎不少,貌似挺亂的……
還是活了下來嗎?……
乓。
沉悶的關門聲響起,聲音立刻靜下來好多。
感受著身下的柔軟和空氣中討厭的汽油味,我胃里開始翻滾,但好像因為一天沒吃東西,也只是吐出一些膽汁而已。
酸臭味立刻彌漫開來。
呼……
吐了之后,反而感覺好些了,不知道為什么。
我緩緩睜開眼,看見了白哲,白湘兒和一個陌生男子,看衣著像是一名醫生,他沖我點頭示意。
白哲依然是休閑裝,白湘兒依然是裙子,而我,又是狼狽的模樣。
白湘兒……
裙子……
粉色……
“咳咳……”
白哲把手放我肩上,一如一年前在學校里那樣,輕聲問道:
“你不要緊吧?”
或許是意識還有些混亂,或許是還沒從剛才的悲傷中走出來,過了幾秒,我才回復:
“一般吧……”
本想做起來,但四肢卻無力,強行用力時又發現自己眼睛和頭部很疼。
白哲急忙扶著我坐起來,還說著不要勉強。
勉強么……
我已經什么都不剩了啊……
連幾個乞丐都不放過。
面前幾人都楞了一下,他們似乎是沒想到我第一句會是說這個。
但他們還沒開口,我低垂著頭,無力地先問了句:
“徐德呢?”
“外面還在戰斗中,一會就……”
“算了,別說了,徐德肯定死不了。”
“他是異能者嗎?”白哲楞了一下,轉而對那醫生說道,“通知下去,記錄在案。”
我搖著頭輕笑兩聲:
我的異能都殺不了他,別人更不可能殺死,這不是說我覺得自己的異能多強大,而是事實。
沒有什么力量能像我的異能一樣,直接湮滅物質和生命。
但這次好像被擋了下來?
那個綠色的屏障,也不知道是誰的異能,很強,就是跟錯了隊伍。
但不管怎樣,我一定要弄死徐德,就算弄不死,也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許是看我臉色陰沉,一直不說話,白哲彎腰看著我:
“你的情況我聽說了,如果暫時沒有想好去哪的話,可以先來我的團隊試試。”
“你的團隊?”
想起來,和白哲有半年沒見了吧?
他都有自己的團隊了嗎?
厲害啊。
“好,如果你不嫌我惹麻煩的話。”
白哲和他妹妹都松了一口氣:
“盡量待下去,在我這,你就算是安全的。”
“小伙子,能進【寅辰】可是你的造化呢。”
那醫生嘿嘿笑道。
我有什么造化……
我這條命都快喂狗了。
沒有理會那醫生的傻笑,轉而看向白哲:
“所以呢,是干什么的?”
白哲回頭看了白湘兒一眼,笑著說:
“殺人的生意。”
也是殺人么……
“殺什么人?”
“任務指派,暗殺目標一般為罪犯和雇傭兵。”
徐德好像也是雇傭兵吧……
“和雇傭兵一樣,獨立于世界的組織嗎?”
“對,也是第三方勢力,但,是雇傭兵的敵人。”
正合我意!
“【寅辰】……寓意是臥虎藏龍嗎?”
白哲看著突然抬起頭的我,不可置否。
我真誠地對他說了句謝謝,說實話,如果白哲此時不出現,我恐怕就要去自首了。
白哲搖搖頭:
“權當報答你的恩情。”
“兩次恩情?”
連給白湘兒滅火那次也算上了嗎?
白湘兒疑惑道:
“怎么兩次?”
白哲慌忙做個噤聲的手勢,看來他不想讓他妹妹知道那次她有多丟人,真是個妹控。
不過看樣子,白哲的情感好像恢復的差不多了。
原本半年前我就該去自首,但那時候我害怕入獄,如今我也該去自首,是因為我已經沒有容身之地了。
但白哲給了我個去處,這就是我謝他的原因。
世界的光明與黑暗都不容我,好在世界不止光明與黑暗。
我越來越清醒,身體某些部位還是疼,但并無大礙,可以忍受。
或者說,比起心里的疼痛,身體上的不算什么。
這是一輛中型車,類似于救護車那樣的,但貌似比較高端,行進的很是平穩,沒什么顛簸,醫生還在后面看我的心電圖等數據,白哲則和白湘兒坐在一起握著手,看見我時,向我微笑點頭。
但是,我大多時間望著車窗外,窗外景色由幾無人煙的草坪河流沒有任何過渡地就進入市區,變成各種燈光和人流的主場,很是突兀。
我難受的很,終于忍不住了,對司機說:
“窗戶開一下。”
司機得到白哲的同意,這邊窗戶緩緩降下,我伸出頭:
“嘔……”
“嘔……”
……
暈車真特么難受!
一個小時后,到地方了,是倉庫一樣的地方,卷簾門開了,白湘兒卻不知所蹤,白哲帶我進去的,里面很大,卻只有一處亮光,白哲帶我到亮光處,吩咐了句好好配合,就走了。
我暈車的勁兒還沒過去,頭還疼著,先找個椅子坐下,才開始打量面前幾個人。
白哲在車里給我看過他們的資料了,所以都認識。
除去我一共四個人,三個在喝酒,有的已經醉醺醺了,說話吵吵嚷嚷的。
離我最近的是個男的,看樣子只比我大幾歲,記得叫藍質,短發,幻術系異能者。
“我說啊,你還行不行啊?明明是個男人。”
說話的是個女人,醉得最狠,一手扶著頭,一肘頂著桌子拿著酒杯,嗓門很大,叫虎女,力量性異能者。
“明天還有任務,不能這么喝下去了。”
藍質皺眉說道。
“對哦對哦,虎姐姐不能再喝了”
勸她的是個小女孩,貌似十五歲,無父無母,被白哲撿來的,棕發雙馬尾,叫莫小憶,空間系異能者。
“藍質說的對,你的確不能再喝了,會影響明天行動狀態的。”
此時開口的離我最遠,幾乎都在燈光外了,沒有喝酒,目光基本都是放在電腦熒幕上,是個情報分析官,叫上官村雨,異能叫【駭客】,具體是干什么的不清楚,貌似需要電腦才能施展。
“不行!我就要喝,反正明天任務不難,”她有些迷迷糊糊地看向我,“喂,新人,你會不會喝酒啊?來一杯?”
“虎姐姐不好吧,他才剛來……”
“有什么關系嘛!反正以后都要好好相處的。喂,喝不喝啊?新人。”
她語氣已經刻意委婉了,但無奈嗓門著實太高,搞得不喝就要打架一樣。
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社會上的酒局了吧?
我深吸一口氣,快速清除殘存的眩暈感,在他們的注視下,把椅子拉到桌子前坐下,看了一眼桌子上的一堆白酒開口問:
“你們認識很久了嗎?”
“啊?那種事重要嗎?喝不喝啊?”
虎女一臉的不耐煩。
莫小憶怕氣氛鬧僵,急忙對我說道:
“不久,最多的也才兩年,我是幾個月前才加進來的。”
我沖莫小憶點點頭,轉而拿起酒瓶笑道:
“喝啊,為什么不喝?”
第一印象很重要,無論什么情況下。
其實我很少喝酒,尤其白酒,基本沒碰過,在凌晨一點的時候喝過兩杯,還全嗆著了,但眼下不得不喝。
成年人的苦惱。
虎女很是興奮,拍著桌子喊:
“哈哈哈,你可比這藍質爽快多了,他扭扭捏捏的,像個娘兒們!”
藍質扶額,想反對幾句,但愣是一句話也沒說出口,轉而就奪走了莫小憶正在抿的酒杯:
“未成年不要偷喝酒。”
“嗚……”
“賣萌也不行。”
“嗚!”
莫小憶氣呼呼地坐我旁邊了。
這是要,看著我喝?那也不用這么近距離吧?
“你們關系不錯啊?”
我有意無意地說著,順便簡單嘗嘗這白酒——
嗯,麥芽的香氣,可惡!
我不知道為什么有人喜歡喝酒,反正我是覺得難喝,喝的時候辣嗓子,喝完頭還疼,誰跟我說這玩意兒能消愁,我第一個上去抽他。
虎女見我要喝很是高興:
“好!你能喝多少啊?李白知道吧?他就喜歡喝酒,說什么能消愁,說的真對,你看我,多快樂。”
這家伙會讀心術嗎!
我克制住抽她的沖動,勉強笑笑:
“不多,幾瓶吧。”
“哈哈哈,痛快!來!”
她直接開了兩瓶新的,遞給我一個。
“咱倆今個兒必須喝躺下一個!不然我就不認你這個新人!”
“虎姐姐,這就……”
莫小憶有些責備虎女,但虎女卻毫不在意。
“來!喝啊,我先干為敬!”
說完,她對著嘴吹干凈了一整瓶,我偷偷瞥了一眼酒瓶,這一瓶有四百五十毫升,唉。
邦!
空瓶子錘桌子上,虎女面色更紅潤了,眼睛都是瞇著的,但還有些光,直勾勾地看著我。
“到你了!”
莫小憶有些擔心地看著我,勸道:
“不行就別喝了,虎姐姐可是很能喝的。”
我輕輕搖頭,示意她不要緊,現在騎虎難下,硬喝肯定不行,喝不了幾口,不過我好歹也是個異能者……
這是我第一次對瓶吹,沒有學虎女的樣子,怕露怯,仰著頭噸噸噸灌完了,胃里雖然是空的,但仍然有些暈,小瞧這白酒了。
這酒,果然很難喝……
邦。
也把空酒瓶放桌子上,對著虎女假笑:
“你還行不行?”
“哈!我竟然被人看扁了!”
說完她又灌了一瓶。
噸噸噸……
噸噸噸……
我倆就這樣連喝七瓶!
虎女終于不省人事了,五大三粗地趴在地上,呼嚕聲震天。
我扶著頭,眼睛都腫了,鼻子齁齁的,嗓子眼里跟發了芽一樣難受,深呼一口氣,心里痛罵;
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嗎!
這就是應酬嗎!
心里的虛偽與身上的難受一起折磨人,圖什么?值不值?
這世界真操蛋!
“小哥哥,你竟然能喝得過虎姐姐……”
有些驚訝的莫小憶貌似看我不行了,拉著我的胳膊勸,但拉著拉著卻突然說不下去了,反而震驚地看著我。
沒錯,這些就剛灌進喉嚨,就被我用異能給湮滅了,所以胃里是空的,沒想到被這個小女孩發現了。
她剛才碰我的時候,我分明感覺到胃里出現一種撐漲感,但很快就消失了,這也許就是她的異能,如果這不是我的錯覺,那么這個小女孩對自己能力的掌控已經達到與我持平的地步了,畢竟這可是在人體內施展無傷的異能,需要精細的操作!
我對她笑笑,有贊賞的意思,也有冷笑的意思。
冷笑的原因就是我前面說了一句“你們關系不錯啊?”
我才不信明天有任務,今晚還狂喝的團隊,尤其是在領導(白哲)出現的時候,而且白哲看見了還一句話沒說,所以肯定他們借喝酒來探我虛實的。
如果連這點心機我都察覺不出來,早就該死了。
我好像確實早就該死?
莫小憶看見我冷笑,知道他們的心思被我發現了,有些驚恐地跑去抱住上官村雨。
上官村雨摸摸她的頭,看過來,似乎一點都不驚奇。
我依舊扶著頭,雖然沒喝進去,但還是很難受,頭還是暈的,見他們都不吭聲,有些煩躁了:
“有什么想問的直接問,不要弄這么多幺蛾子。”
藍質有些害臊,看來這主意就是他出的。
明明自己不會喝酒,還出這種損人不利己的餿主意……
“咳咳,抱歉啊,我剛來的時候也這么被虎女灌過,灌完就關系好多了,聽白哲說你比較陰郁,我這不是怕不好相處嘛,畢竟一個團隊的,哈哈哈哈……”
笑得十分尷尬,但我驚奇的是——
給新人灌酒竟然還是傳統?
陋習!
“能理解,把我當普通人就行,安排任務不用特意照顧我。”
上官村雨點點頭,看著手上的檔案說:
“你的能力確實很強。”
“我的能力?”
上官村雨把資料遞給我,簡單看看,其中有一行我特別留意了下——
異能:【殘滅】
什么嘛!
我想起白哲之前說什么殘破,不禁吐槽。
這不是能起個好名字嗎?
“好,明天的任務我也可以去,最近我感情線不順,你們可以不用理睬我,”我頓了頓,環視一眼,“在不必要的時候。”
十分鐘后,我離開了這個倉庫,去往一家手機店。
之前在車上,白哲想要我的聯系方式,我說沒手機,他問為什么不買。
我說:“以前窮,買不起手機。”
白哲:“現在呢?”
“現在有錢了,卻沒有聯系人。”
一個手機不是很貴,才幾千塊錢,以后肯定也不缺錢,但是錢往哪花呢?所以我就姑且買了一個,方便聯系。
保存了白哲給我的手機號,給他打了個電話,告訴這就是我號碼,就掛了。
果然沒有什么好聊的。
說起來現在手機都找不到按鍵了,全是什么觸屏……
在路邊買了一個口罩戴上,又一次漫步在這都城的街頭,依然是以往的那種繁華,依然是人流不息,依然是車來車往,依然是聽他們嬉笑打罵,心里卻再也不受觸動了。
想著,要是這里也容不下我,我該怎么辦呢?
明明這是夏天的夜晚,卻感覺有些冷……
回到倉庫的時候,已經夜里兩點了,他們都睡了,不遠處有個燈還亮著,燈底下是一個已經整理好的單人床,我沉默幾秒,脫了鞋躺上去,輕聲道:
“晚安。”
便把燈用弄滅了。
倉庫里黑暗下來,只有虎女的呼嚕聲正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