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眨眼過去了三年。

這三年間，杜蘅和敖衛都長高了。杜蘅的變化最大，身上豐腴了些，個頭竄高了不少，敖衛長得慢，但仍是高出她有半個腦袋。

杜蘅的黑貓被人抓了去，從此她再也不養貓了，看到路上的黑貓都會繞著走。

三年后，仍是那間簡易的茅草小屋。

小懶見了杜蘅，又是上來將她的頭發勾得亂七八糟的。

所幸窗下擺放著一張梳妝臺，杜蘅便坐在臺前，對著銅鏡重新整理鬢發。

一切梳理妥帖，杜蘅又抿了抿鬢發，正要拿起放于臺面上的一支珠花給自己戴上，身后不知何時進來的敖衛卻先將自己收于袖中的紫金步搖簪進了她的頭發里。

杜蘅從銅鏡里瞧見了那支步搖，步搖的流蘇綴著流光溢彩的圓潤珍珠，一看便知是價格不菲。

“嗯？”

“送給你的禮物。”

“走啦走啦，上元燈節快開始了！”小懶冒冒失失地奪門而去，映入眼簾的就是自家主人的手掌從杜蘅的一頭青絲滑到她的肩膀上，彎下腰從梳妝鏡里與鏡前的女子四目相對著的一幕。

……

邕王朝的這二十來年，稱得上是一個空前的盛世。酉州自古以來便通商，各國商賈聚集，商貿業極度繁榮。

倉廩實而知禮節，盛世下的百姓也才能有精力去舉行盛大的節日慶典。

上元節是古老的節日，它雖擁有著諸多稱謂，但其內涵卻是不變的，賞花燈、吃湯圓、猜燈謎、放煙花是它的傳統民俗。

在燈火闌珊的主街上，年輕男女精心裝扮，所以這上元節不光有五彩的花燈可賞，路人也成了街頭一景。

這次的上元節，小懶說什么也要跟著他們兩人。

為免驚嚇路人，小懶的人面不能暴露人前，所以出沒于人間時，它的臉上時刻戴著一副小小的面具。那是杜蘅親自用木頭雕刻而成的，如此，它便可以隨敖衛行走于人間。不過，敖衛有說過，只需再等上幾年，小懶便可以幻化成人間少年的模樣。

酉州的百年老街上，人群因節日而更加熙熙攘攘，杜蘅和敖衛并肩而行，小懶則乖乖地待在敖衛的一邊肩膀上，收起了獨腳，將它密密實實地藏在細膩的腹部絨毛之下。

“咱們也過去猜燈謎吧！”看著沿街的五光十色的玲瓏彩燈，杜蘅也十分心動，躍躍欲試。

“好。”

謎燈有四面，三面貼題簽，一面貼壁，此燈又名彈壁燈。連中三題，即可揭簽，獲得商家的小禮品留念。

杜蘅挑中一盞彩燈，還未等敖衛反應，先從錢袋里掏出十文錢放在了商家的臺面上。

老板盯著那幾枚銅板兒，連連搖頭。

杜蘅訝然：“不夠嗎？”

老板說：“不是不夠，是今年的上元節由官府承辦，猜燈謎不要錢。再晚些，還有煙火表演。”

杜蘅：“……那就更好不過了。”

“猜燈謎吧。”敖衛提議，他手扶著謎燈，將謎面讀了出來：“天外一鉤殘月帶三星。謎目，打一字。”

杜蘅抬頭看天上月，今夜是十五，圓月當空，無法看到謎面上所說的殘月，也看不到月亮旁邊的三星。

敖衛并不猜，等著她自己猜出來。

“真真是好生愚鈍的人兒。”

一道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從背后傳來，兩人回身，果見敖粲。

“這是一句前人的詩，是那詩人寫給與他相好的女子的，此句中藏了女子的名字。殘月帶三星，打一‘心’字。”

敖粲穿著一件金光閃閃的浮光錦裘，附庸風雅地搖著折扇走過來。這件浮光錦裘飾以九色真珠，以此夜燈火所映，光彩動搖，觀者炫目，富貴之氣逼人。

眼見已有幾名路過的小女子為他之氣度所惑，呆呆地站住腳望向他，可是杜蘅和敖粲向來不對頭。她厭惡敖粲身上的銅臭味，敖粲總喜歡取笑她，兩人不睦幾乎是從他們見面第一日便開始了。

敖粲笑得無比燦爛，杜蘅覺得他無比討人嫌。

“你來做甚？怎么哪里都有你！”

“我來看燈會。”

杜蘅氣哼哼地看著敖粲展露笑顏，卻無計可施，總不能當街暴揍他一頓的。

“如此正好，”敖衛將小懶趕到了敖粲的肩上，說，“小懶說要看花燈，你便同它有個伴兒。”言罷，他便拉著杜蘅走了。

敖粲望著石拱橋上遠去的一雙儷影，口中“嘖嘖”兩聲，“這燈謎還沒猜出來呢！”

敖粲轉過頭來，友善地問老板：“老板，我能接著猜嗎？”

“自然自然，您請。”老板一個大男人，看著他那雙似笑非笑，眼尾微微向上挑的眼眸，差點掉了進去，連忙錯開目光。

杜蘅挑的這盞謎燈的禮品是“蘋果三千”，敖粲想著老板的攤位小小，要從哪里拿出三千只蘋果來？于是十分期待稍后一睹他留念禮品的真容。

敖粲不費吹灰之力就破解了三個謎面，說來也巧，三個謎面都是打一字，連起來正是“心上人”三字。

敖粲沒有心上人，他只想看老板如何拿出“蘋果三千”的禮品。

只見老板躬身進柜子里摸索半天，終于拿著一只上面扎著三支竹簽的蘋果直起身來。

敖粲想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這就是自己的蘋果三“簽”，三支竹簽還是老板新扎的，他鄙棄道：“這……沒有三千也就算了，你這還插著竹簽，要我如何下口？”

老板不好意思地咧著嘴笑笑：“戲弄行人耳。”

敖粲無可奈何地偏頭看著戴著木頭面具的橐翡，他對著橐翡自嘲地說：“我是來看熱鬧的，這下熱鬧看不成了也就算了，怎么還和你混在一起了？”

敖粲將贏來的“蘋果三千”隨手送給了身旁的一名姑娘，她身邊的伙伴紛紛驚呼一聲，姑娘在起哄聲中雙手接過了那只插著三支竹簽的紅蘋果。

恰時，接連幾朵燦爛的煙花照徹夜空，五彩斑斕，眾人不住發出驚嘆。

不過轉眼間，那名贈蘋果與年輕姑娘的風流公子哥便在人群中不見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