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五,丑正,無月夜。
子時已過,正是天最冷人最累的時候,我背靠著墻壁,看著火把亮光下忙忙碌碌的人們。
葉一塵的院落中來了十?dāng)?shù)名山莊的侍從,應(yīng)該是葉之行叫來處理善后的。看著他們面色陰郁的來回搬運著地上的尸體,我又想起剛才葉之行為他的兒子合上雙眼時那不住顫抖的手。
我知道這會也幫不上什么忙,葉之行站在離我不遠(yuǎn)處的陰影里,看不清臉色,想來現(xiàn)在不是交談的時機。
四處找了找,我發(fā)現(xiàn)白燹不見了。這個家伙,這種時候會不聲不響的消失嗎?我走出院落,發(fā)現(xiàn)我要找的人正站在院外一片樹影下。我看了看四周,應(yīng)該沒人會在意我倆,便走上前去。
“說吧,你為什么會在這?還頂著這副愚蠢的面具。”我決定搶占先機。
“偽裝的不好嗎?”他摸了摸臉,說道。
“實在太假了。”
“我還覺得不錯啊,至少葉一塵看到時沒像是看出來。”
“也許他把你當(dāng)成了惡趣味的公差了。”
他輕笑一聲,抬手在臉上一抹,褪去易容。
左殤就站在那里,英俊的臉上寫著一抹笑意。
想了想船上那個聒噪的白公子,我不禁打了個寒戰(zhàn),這家伙絕對是故意惡心我的,沒有當(dāng)場戳穿他真是我的失誤。看他一臉愉快的樣子,就是個惡趣味的家伙,他居然還染了頭發(fā),這么黑也不知道用什么東西染的。
看著我一臉腹誹的樣子,左殤輕咳了一聲,說道:“與其想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不如把你想問的問出來吧。”
“好,那先說說你怎么會在這。”
“來救你。”
......
我真的會打人的。
左殤看我一臉不爽的樣子,笑道:“其實我也沒想到你會在這,我是被葉二莊主拽來的。”
“那些黑衣蒙面的人你似乎很熟悉啊,究竟怎么回事。”
他略一沉吟,道:“這事說來話長了,有些地方我也尚未明白。我們還是先聽聽葉二莊主會給我們帶來哪些消息吧,之后我再回答你的問題。”
“另外,暫時別暴露我的身份。”他不忘叮囑道。
好吧,如果他不想說,我是問不出什么東西來的。不過左殤出現(xiàn)在這,讓我底氣足了很多。十一人閣之后,天下間還無人能勝過我二人聯(lián)手。
這時候院子里安靜了下來,想來已處理完畢了。我看到葉之行出了院落向我們走來,他看到左殤時微微一愣,左殤行了個官禮,說道:“在下奉圣命行事,隱秘為主,之前都是以易容之姿相見,莊主莫見怪。”
“啊啊,不妨事的。”葉之行回過神來,擺擺手說:“感謝二位援手了,老夫在此謝過。二位可有害死吾兒之人的線索?”
左殤說道:“此地不是說話之地,莊主可有僻靜之所?”
葉之行想了一會,似乎下了很大決心,說:“老夫的別莊里有處客室,就請二位移步吧。”
到了莊院時天開始飄起小雨,我們一行人加緊步伐,進(jìn)入院中。隨行的侍衛(wèi)們很有次序的層層分列,隱隱護(hù)住整個院落,我還感知到暗處潛伏著崗哨,沒想到這葉之行的別莊守備如此森嚴(yán)。
葉之行引著我們兩人走進(jìn)客室,隨行的侍衛(wèi)隨即守在門外,并帶上了門。
“好了,二位有什么話可以說了。”葉之行剛一入座就急不可耐的說道。
我隨意找了把椅子坐下,左殤則坐到葉之行近處。這種需要費口舌的工作往往都由他包了,我也樂得清閑。
左殤開口道:“那在下就冒昧了。根據(jù)在下所得情報,貴莊已經(jīng)被某個外部組織滲透了,而且暗衛(wèi)系統(tǒng)已近乎癱瘓。”
“所以吾兒就是因此而死嗎?”
“是的,葉少莊主身負(fù)暗衛(wèi)統(tǒng)領(lǐng)職責(zé),熟悉暗衛(wèi)系統(tǒng),回莊后必然會發(fā)現(xiàn)哪些要害單位失去了防務(wù),勢必會影響到某些人的計劃,不得不除去。”
“那,白大人可知對方是誰?”葉之行的聲音有些顫抖。
“實不相瞞,在下追查這組織已有一年,只是始終只能接觸外圍皮毛,不曾觸到對方核心。年內(nèi)有人密報,說這組織對貴莊名劍大會感興趣,在下便追蹤而來。”
我撇撇嘴,這左殤說話不盡不實,講了半天一點有用的都沒。
左殤無視我的表情,繼續(xù)說:“恕在下冒昧,貴莊現(xiàn)在已不安全,舉辦名劍大會眼下也已不是時機,莊主還得早作打算。”
葉之行仿佛被踩了尾巴的貓,從座椅上跳起來,喊道:“不,絕對不行,這可是我天劍山莊的名劍大會,是我山莊存亡的最后機會!”
然后,他又突然像泄了氣一般,頹然坐下。
一時間誰都沒用說話,氣氛也微微凝重了些。
我見氣氛略為尷尬,就插口道:“葉二莊主可是有什么難言之隱?此事確有兇險,還望不吝直言。”
看得出葉之行心中一直在計較著什么,一副難以下定決心的樣子。左殤顯得并不著急,自顧自倒了杯茶,竟悠然的喝了起來。
過了許久,葉之行似乎做出了決定,開口道:“非是老夫不知厲害關(guān)系,山莊內(nèi)有奸佞,外有強敵,老夫也知道此時不是名劍大會時機。”
他頓了頓,接著說:“我天劍山莊,已屹立武林百年,憑的就是這名劍鑄術(shù)。但是傳到先父之時,山莊竟是再無所出,一晃就是四十年。四十年啊,我天劍山莊已經(jīng)走在了懸崖邊上。
老夫并非山莊嫡系血脈,卻備受先父和大哥的信賴,將山莊掌舵身份交到我手。老夫所擅長的,無非財務(wù)計算,家業(yè)操持,無論是鑄劍之術(shù)或者武功,都非老夫所長,事實上,老夫?qū)ξ涔θ徊煌ā!?
天劍山莊二莊主葉之行,居然不會武功,難怪他與我倆獨處時顯得很不自在,我也無法從他身上感知到任何殺氣的痕跡。
“自先父失蹤,老夫與大哥執(zhí)掌山莊以來,一直聲名難顯,歸根究底,就是再難產(chǎn)出一把神劍。而不知為何,祖上所傳鑄術(shù),總有缺失或是難以明白的部分,大哥獨自研究了很多年,還是一無所獲。十年前,大哥正式將山莊執(zhí)掌大權(quán)交予我手,獨自離開山莊尋求突破鑄造瓶頸的辦法。
過了大概一年時間,大哥回來了,說是終于找到了振興山莊的辦法,之后就到劍爐閉關(guān),任何人不能前去打擾。我相信大哥的能力,他一定能給山莊帶回輝煌與榮耀,所以老夫一直努力著,拼命維系著這個偌大山莊的繁榮。”
葉之行說道這,氣息已經(jīng)有些紊亂,他歇了會,接著說道:“天劍山莊,早已不是那個從前的天劍山莊了,為了維持住著表面的榮光,我做了很多,很多。”
“包括私下向一些黑道派門和對抗朝廷的組織販賣高質(zhì)量的武器。”左殤突然開口道。
葉之行一驚,但平復(fù)了一下情緒說:“大人所言不錯,但大人可知,如不這樣,實在養(yǎng)不活這山莊上上下下數(shù)百口人。”
“但在下也沒在莊內(nèi)看到貴莊的親屬兒女,只看到滿眼的金碧輝煌。”
“這,我等妻眷并不住島上。”葉之行含糊的回道:“操持如此山莊并不容易,上下開銷更是驚人。事實上,就算老夫私下做了那么多見不得光的買賣,山莊也已經(jīng)撐不過一年了。”
我不禁抬眼看了看他,此時的葉之行臉色寫著倦意,一時間仿佛蒼老了許多,也許是夜已太深,也許是背負(fù)太多吧。
“從前年開始,山莊許多低級弟子已經(jīng)被陸陸續(xù)續(xù)遣散,外戚子女也都離開了杭城。每晚我閉上眼時,最怕看到列祖列宗們罵我毀了這百年世家,每日我睜開眼,最怕看到門外的弟子越來越少。老夫出身貧寒,雙親早亡,蒙先父不棄,收作義子,大哥信任,委我重任,吾無它愿,只為此生恢復(fù)天劍山莊榮光,對得起先父與大哥!”
我看著激動的葉之行,微微感慨。我等又何嘗不是如此,為了義父之恩,我愿化身刀劍,斬盡組織之?dāng)场N液妥髿懚际枪聝海魺o義父收養(yǎng),已不知死在何處了,看著眼前的葉之行我不禁起了同情之心,這世間最難還,就是恩情吧。
左殤依舊表情平淡,看不出情緒,他抿了口茶,說道:“那定是天憐莊主,如今神劍出世,莊主心愿可償了。”
葉之行眼神不經(jīng)意的閃了閃,說道:“是啊,月前大哥自劍爐傳出消息,說是神劍終于鑄成。老夫心情二位可想而知,立刻奉大哥之命籌辦名劍大會。”
“那大莊主人呢?”左殤問道。
“大哥正在劍爐,為明天的名劍大會做準(zhǔn)備。”
“如今有外敵介入,不通知大莊主嗎?”
葉之行現(xiàn)出復(fù)雜神色,說道:“事實上老夫早已得知有外敵之事,包括暗衛(wèi)的異常,都在掌握之中。一塵回莊后來尋過我兩次,白天他就想來找我,但我當(dāng)時正招待貴賓,就沒見他。晚上他又來了,說了今天發(fā)生的事,也提出了終止大會的想法,只是老夫已有安排,名劍大會絕不能放棄,便隨便找了理由打發(fā)走了他。后來我接到消息,有強手在暗處行動,我擔(dān)心一塵知道的太多會有危險,便帶人前往,路上碰到白大人援手,只是沒想到,還是慢了一步。”
葉之行突然又沉默了下來,神色中現(xiàn)出悲傷。我和左殤都沒有開口,靜靜等著他。
彼此沉默了一會,葉之行放緩聲音說:“一塵這孩子很努力,很小的時候,他就開始習(xí)武,而且很有天賦。我們山莊的孩子極易夭折,所以幼時就會送去別莊,等成年了再接回來。
大哥一生醉心煉器,不曾婚娶,這山莊的下一代,幾乎都是老夫的子女。一塵在一眾子女中也是最出色的,老夫曾想百年之后,這山莊的守護(hù)重任就在他身上了。一塵小的時候不愛說話,我對他又總是訓(xùn)斥,要求嚴(yán)厲,卻在不知不覺中拉開了彼此的距離。一塵,昨晚是第一次走進(jìn)我的院子........”
離開葉之行別院時雨已經(jīng)停了,天微微亮了起來,我領(lǐng)著左殤去我的客房,一路上我們都沒說話,我需要消化一下目前得到的信息。
天劍山莊并不止藏鋒一手暗招,至少葉之行手上還有底牌。但葉一塵死了,殺他的人一定不知道葉之行還有后招,而手中尚有底牌的葉之行也沒必要殺掉自己的兒子,至少我不愿意這么想,如果葉之行所言無假,那他就不太可能是里通外敵的人了。
唯一的嫌疑,是葉芷夏,但是理由是什么?
回到客區(qū)院門口時,左殤突然說要去取樣?xùn)|西,便先行離開了。我雖然疑惑也沒辦法,便先行回屋,沒想到在門口碰到了葉天。
葉天手里拿著一摞帖子,看方向是剛?cè)ミ^其他客房,他看見我似乎松了口氣,快步走上前,行了一禮,說道:“奉三莊主之命,為貴客送來明日大會請?zhí)堎F客明日辰正時分,持此貼至主客區(qū)觀禮。如有想?yún)⑴c名劍擂臺的,請今日之內(nèi)于在下處登記。”
說完,葉天恭敬的遞上帖子,我接過來,沖他點了點頭,表示我知道了。
葉天正準(zhǔn)備退下時,我突然瞥見他的腰間一抹銀色,心頭一動,問道:“你可是藏鋒?”
葉天明顯一愣,然后說道:“大人您說什么?”
“你的腰牌,我昨日見過相同的,在一個死人身上。”
“在下不明白大人的意思,在下先行告退了。”葉天說完,急急離去。
回屋沒多久,左殤就來了,還帶著一個長條狀的盒子。我也不著急,坐到客桌一側(cè),沏起茶來。左殤也沒客氣,坐下來拿起我沏好的茶,順手把盒子放在桌上。
“現(xiàn)在可以說說了吧。”我說。
“好。”左殤思考了一會,緩緩開口道:“事情得從玄家說起。”
沒想到不好的預(yù)感成了真,事情真與十一人閣有關(guān)。
“玄玉敗亡后,在他的基地里我找到了一處隱蔽的研究室,里面有一些有趣的信息。其中有一本是他暗中經(jīng)營十一人閣時與武林各派的秘密交易賬目,雖然有所損毀,但我還是發(fā)現(xiàn)了些重要的東西。
殺氣改造的研究需要大量的金錢,我一直好奇玄玉哪來的財富,甚至造出了蜃樓那樣的怪物。這個賬本中,記錄著曾與玄玉交易過的對象,有些已經(jīng)跟隨十一人閣煙消云散,有些卻還隱藏在武林的某處。與玄玉交易的大多是些半商半武的世家,他們所求的,都是玄玉口中能加速殺氣內(nèi)勁修煉的秘法,這些人為了這些所謂秘法,都愿意付出巨大的財富。”
“天劍山莊曾與玄玉交易過。”我已經(jīng)明白他想表達(dá)的意思了。
“如我所說,葉驍曾經(jīng)去過天嶺,而且他也活了下來,親眼見到了那個裝置。不過你說錯了一點,天劍山莊并沒有與玄玉的交易。”
左殤故意頓了頓,說道:“玄玉賬本的記錄人,是葉驍。”
難怪左殤會出現(xiàn)在此了,葉驍曾在玄玉手下,必然接觸過殺氣改造。
“那個所謂的外部組織呢?他們也與玄玉有關(guān)嗎?”我問道。
“至少目前還沒有相關(guān)證據(jù)。”左殤說道:“再說說另一件事吧,去年我結(jié)束了大漠的任務(wù)回到組織時,義父帶我見了一個人,一個委托人。
委托人是朝廷中一名舉足輕重中之人,他會向組織求助,必定是遇上了難以解決的事。委托的內(nèi)容是調(diào)查一個突然出現(xiàn)在武林中的勢力。”
在左殤的描述中,我終于知道了對手是誰。
那是一群行蹤詭秘的人,無論廟堂之上,抑或武林之中,甚至商賈之間,都有他們行動的痕跡,經(jīng)過左殤近一年的追蹤,終于抓住了一些蛛絲馬跡。
這群人代號為“鏡”,沒有固定據(jù)點,身份成謎。他們平時化身為一般人,或混跡市場為商,或隱藏豪門為奴,或投身門派為徒,以不起眼的身份,暗中觀察、接觸他們認(rèn)為值得幫助的人。
他們所幫助的,多是些郁郁不得志之人、心懷仇恨之人、貪婪扭曲之人,甚至武林?jǐn)☆悺⑹異翰簧庵耍荚诖肆小K麄儠o與這些人幫助、收留,甚至助他們完成自己的邪惡愿望,從而吸納這些惡人為己所用。他們掌握著一股隱秘的力量,將這世間之惡聚集起來,漸漸的,他們在武林、商界甚至朝廷中,都具有了一定的影響力。只是,他們還不曾用這力量做過什么。
最初發(fā)現(xiàn)他們存在的是朝廷,有人發(fā)現(xiàn)一些下級官員動向異常,有與武林人來往的痕跡,于是進(jìn)行了調(diào)查。但此時那些人的規(guī)模已十分龐大,他們甚至手握著一部分政治經(jīng)濟命脈,令朝廷都感到心驚。于是朝廷找到了組織,希望通過組織無處不在的掌控力來調(diào)查這神秘力量的虛實,最好能將其鏟除。
看來“鏡”這一次的目標(biāo),就是天劍山莊了。天劍山莊雖然沒落,但外人并不知曉,加上坐擁南武林最大的武器供應(yīng),確實是重要的力量。他們習(xí)慣內(nèi)部分化,選中的人,大概就是葉芷夏,只是不知道用的什么方法。
左殤說:“我抓到他們的尾巴后,一路追蹤,發(fā)現(xiàn)他們收容的一些見不得光的武林人正混跡在前來名劍大會的人之中,所以我接近葉一塵,進(jìn)入山莊,伺機而動。”
“那為什么我會出現(xiàn)在這,還一無所知。”不得不說我對自己被蒙在鼓里這事很不爽。
左殤解釋道:“因為你是一著明棋,登島時我故意說穿你的身份,讓暗處的人知道組織已經(jīng)到來。你的所有行動,都會給他們造成假象,模糊他們的視線,同時掩護(hù)我的行動。實際上葉之行也不簡單,因為進(jìn)入山莊后,我碰到了一些熟面孔,當(dāng)時我還奇怪他們?yōu)槭裁闯霈F(xiàn)在這。不過正好,我表明身份后,他們也為我提供了幫助,這個東西就是他們幫助保管。”說著他拍了拍桌上的箱子。
“接下來說點有趣的東西,知道這里面是什么嗎?”左殤語氣一變,帶著一絲玩味問我。
“看大小,好像是刀劍之類。”我說道。
實際上這個盒子從出現(xiàn)開始就給我很不好的感覺,仿佛打開它充滿了危險。
“里面是一把劍,洛神。”
洛神,居然是隨著于釗敗亡而一同消失的洛神。
“怎么會到你手里的?”
“事實上,這把劍一直在組織里。你想想,是誰打敗了于釗?”
對啊,鐵君子打敗于釗,那劍很可能就落入鐵君子手中,之后鐵君子又?jǐn)〗o義父。
“實際上這把劍一直在組織里收藏,”左殤說:“我找到義父時,義父對我說了一句話。”
“什么?”我問道。
左殤語氣中帶著寒意,說道:“那根本就不是劍。”
說著他忽然起身,周身散出金色劍芒,仿若護(hù)住周身。我見狀,同時運動殺氣內(nèi)勁,凝神戒備,只見左殤緩緩伸手,打開盒上搭扣,掀開盒子。
我立刻明白為什么左殤會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盒子打開瞬間,一股邪魅殺氣自盒中躥出,直撲我二人。左殤突然出手,迅捷如電,一把抓住盒中之物,金色劍芒自他手中暴漲,瞬間包裹住那股詭異殺氣。
此時左殤將盒中之物提了出來,那是一口藍(lán)色的劍,劍身上發(fā)著微微藍(lán)光,細(xì)看下還有微微霧氣散出,看上去寒氣逼人,劍柄上纏繞著藍(lán)紫色的劍氣,竟像有生命一般,不斷攻擊著周圍的金色劍芒,那劍柄看起來十分古舊,微微腐壞,上面竟有些機關(guān)術(shù)的痕跡。
左殤拿著劍,手中劍芒涌動,他轉(zhuǎn)向我說:“你看它,有沒有似曾相識的感覺?”
是的,那自死物中而生的殺氣,侵蝕著使用者,領(lǐng)我熟悉而厭惡的氣味,這是“殺氣改造”。只是,這把劍上似乎與十一人閣所用的“殺氣改造”技術(shù)不同。
“也就是說,天劍山莊掌握著一門我們還不清楚的殺氣改造技術(shù)。”我說道。
“具體我也不清楚,不過很快了,有人會帶我們揭開謎底的。”左殤神秘的笑著,說道:“就在今夜。”
左殤帶著盒子離開了,我默默坐在客房中,蓄積氣力。看來晚上會有一場大戰(zhàn),就是不知道會在哪,對手是誰,左殤說要去做最后的準(zhǔn)備,我只需要等待他就行了。
到了傍晚時分,有人敲我的門,來的人是葉天。
對于葉天的到來我并不意外,白天我透露信息就是試探他的反應(yīng),只是不知道他會給我?guī)硎裁础?
“冥使大人是否有什么要問在下?”他斟酌了一下,開口道。
“那,就說說你知道什么吧?”
“是,在下已知道,藏鋒出了問題,副統(tǒng)領(lǐng)大人身亡,山莊處于危險之中,冥使大人正在調(diào)查此事。”
“所以你此時應(yīng)該去尋的是三莊主,她才是你們藏鋒的統(tǒng)領(lǐng),為什么來我這?”
他似乎有些微微的懼意,開口道:“因為在下還不想就此死去。”
一個令我意外的理由,一個暗衛(wèi)居然怕死?我不禁來了興趣。
他繼續(xù)說道:“我等藏鋒都會被安排在山莊要害之地,而在下本為負(fù)責(zé)劍爐區(qū)域的守備,但是年后我被調(diào)整到了山門位置,這個命令,是統(tǒng)領(lǐng)下達(dá)的。”
“所以,你懷疑葉芷夏有問題?”我說道。
他微一猶豫,說道:“是。在下不僅是山莊中人,還是藏鋒一員,天劍山莊就是我的家,除了這里我無處可去。但是統(tǒng)領(lǐng)是可以掌握我們生死的人,我不能也不敢反抗,因為目前除了您,還沒有人會認(rèn)同我的懷疑。”
他停止話語,微微低下頭,我也不著急,等著他繼續(xù)。
他突然抬起頭說:“我還不想死,我還年輕,我不愿意就這么被當(dāng)作棋子死于我根本不明白的局面中。我想活下來,所以我來找您。”
他突然俯身拜地,說:“請您教教我該怎么辦吧!”
我嘆了口氣,問道:“你怎么能確定自己會被犧牲掉?”
他沒有起身,跪伏在地上說:“就在一刻前,所有藏鋒都接到了統(tǒng)領(lǐng)令,說明日大會時分,令所以藏鋒盡數(shù)聚集會場東門內(nèi),聽候調(diào)遣。”
原來如此,東門是從廣場去會場的必經(jīng)之路,這么說明日大會上,葉芷夏會有動作。
“還有,”他繼續(xù)說道:“我已探查過三莊主別院,統(tǒng)領(lǐng)不知去向。”
看來是怕我發(fā)難,準(zhǔn)備躲到明天吶。
我不禁腹誹。
看著地上的葉天,我有些心軟,我這心軟的毛病真是難改。
我說:“我只能告訴你,明天的大會確有兇險,但我在這,一定會阻止的。從今夜開始你只需像往常一般即可,不要去管任何可疑的人或事,剩下的,交給我處理。”
送走葉天,天色已經(jīng)暗了下來,吃了點侍從送來的飯菜,左殤就來了。
他帶了一口長劍,還有一個包,包里是兩件黑色的斗篷,他丟給我一套,說:“這斗篷的材質(zhì)在黑暗中不易被發(fā)現(xiàn),今夜穿上它,我們出去轉(zhuǎn)一轉(zhuǎn)。”
看來還有時間,左殤也坐下吃些飯菜,我跟他說了說葉天的事,他沒什么表示,似乎一切已在掌握之中。
“葉芷夏只是小卒,我要的,是對面的帥。”他說道。
哼,自信的家伙,不過有時候也是個可靠的家伙。
我眺望窗外,月亮已爬上了天空,氣溫降了下來,風(fēng)帶著寒意吹了進(jìn)來。左殤的長發(fā)被吹得飄了起來,臉上一片寒霜。
他端起桌上的杯子,喝了口茶,茶已經(jīng)冷了。
我知道,今夜,他要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