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2章 名劍之名 二.血夜

三月十四,陰,烏云蔽日。

我做了一個夢,夢中的我握著黑傷,在一片火海中默默注視著一個人,我看不清他的臉。我想靠近一些時,周圍的火猛然大了起來,火光中,我看到一張空洞的面容,大火隔絕了我們,我對著烈火中的身影喊道:“你是誰?”

我被一陣并不算急促的敲門聲叫醒,來喊我的人是葉天,微微發白的臉上寫著恭敬。

“三莊主請冥使大人一敘。”

我看了看天色,雖然看不到太陽,但應該已經過了辰時。

真奇怪,我每日清晨都會早起練功,這是少年時的習慣,我一直不曾改變過。但今日我起遲了,而且身上總感到微微的疲勞。

我定了定神,感覺疲勞感漸漸褪去。雖然心中還有著些不自然的感覺,我還是趕緊洗漱了下就隨著葉天出門。

葉天帶我去的是三莊主的別院,走到半途時,我看到了昨晚所見的那個景觀湖。此時還有些晨間霧氣未散,朦朧中我看見湖邊似乎圍著些人,影影綽綽,四周還有幾名山莊弟子緊張的戒備著。我隱隱感覺發生了什么,看來三莊主請我去并不只是簡單一敘。

葉天引著我到了一處精致的庭院后,便表示自己不方便進去,垂手站在院門口。院內有侍從出來迎接,我跟隨著進去,入眼處是一座相當別致的小樓,雕欄玉砌,令觀者贊嘆。屋檐綴著薄紗,隨風舞動,霧色中泛起一片片的迷蒙。院中多是侍女,見到我時都垂著頭行禮,儀態莊重,與院外的山莊弟子頗為不同。

侍從將我帶至樓外便靜立階前,示意我自行進去。我獨自走入樓里,眼前是會客廳,主座上坐著一個女人。

這個女人容貌秀麗,看上去極為年輕,穿著鑲金邊銀絲長袍,一頭烏發隨意的披散在身上,一身的慵懶氣息,看上去倒不似武林中人。但是對上她的一對鳳眼時,我不禁微微一震,那是一雙銳利的眼,透著隱隱寒光,全不似表現出的慵懶。

女人打量了我一會,說道:“歡迎冥使大人前來,冥使大人請坐吧。余名葉芷夏,家內排行第三,暫代些莊內的小事安排。昨日晚宴賓客眾多,不曾向冥使大人致酒,還請勿怪?!?

這么說我有了一些印象,昨晚葉芷夏就坐在葉之行側處,因為容貌年輕,我還以為是莊主夫人或是妾室,沒想到竟是三莊主。

“三莊主客氣了,是在下不曾相敬,失了禮數了。”我說著,坐到客椅上。

“既是江湖兒女,就不必在意這些俗禮了。”說著,葉芷夏調整了一下坐姿,收起慵懶氣息,略微正式了些。我知道接下來就是正題了,微微凝了凝神。

“今晨,巡守的弟子在梧園內的韶華池中,發現管理馬廝的弟子溺亡其中。”葉芷夏面露凝重,接著道:“現場看來像是那名弟子酒醉后失足落水,原本也并非什么大事,名劍大會又近在眼前,余本想安撫下去勿要把事情鬧大。但是余的侄兒一塵去看了尸身后,堅持認為事有蹊蹺,聽他所言也確有頗多疑點。只是目前山莊上下皆忙于籌措大會之事,余實在不愿此時驚擾二哥,一塵便建議于與會眾人中選擇可信俠士求助。余思來想去,唯有組織的冥使大人最值得信賴,便厚顏求助于大人了?!?

我沉默的聽著,心中暗暗計較起來。這韶華池應該就是昨晚我追蹤那暗處之人追丟的地方,難道是那人被我追擊時遇到那過路弟子,為防走漏行蹤而滅口?

葉芷夏見我不接話,又說道:“余也是實在無奈才請冥使大人相助,冥使大人只需協助余的侄兒一塵調查,事后無論結果如何,余都會奉上報酬?!?

看來是這名叫葉一塵的小少爺不愿意事了,堅持調查,葉三莊主找我來與其說是調查,不如說是保護這位葉少爺的安全吧。我也卻有興趣調查此事,不如就順水推舟好了。

打定主意后,我說:“好,那在下就接受這個委托了?!?

葉芷夏明顯面上一松,坐著的姿勢也恢復了那隨意的樣子,她隨即喚來一位侍從,吩咐她領我去見葉一塵葉少爺。別過葉芷夏,我跟隨侍從出了別苑,發現葉天還等在別苑門口,興許是冷風吹的太久,他的臉色越發的白了。我跟他說明了自己要隨三莊主的侍從去辦些事,葉天便恭敬的行了個禮后獨自離開了。

“一塵少爺應該還在韶華池處,奴婢帶您前往?!闭f著那侍從領著我往梧園而去。

到了梧園時,空氣中的霧氣已散去不少,人影也比之前少了很多,只見幾名佩劍侍衛守在四圍,靠近水邊則蹲著一位身著墨衣,頭戴銀冠的少年。侍衛們見了帶我前來的侍從,微微行禮,讓了開去,水邊少年也站起身來,向我這走來。

“在下葉一塵,謝過大俠出手相助了?!鄙倌赅嵵氐膶ξ倚辛藗€抱拳禮。

葉一塵看起來不到二十,相貌俊朗,難得的是還帶著一些少年的活潑,在如今的武林真是不多見了。

“葉少莊主客氣了,叫我魂就好了,此事在下會盡力相助,畢竟是收了訂金的?!泵鎸ρ矍吧倌?,我不禁開起玩笑。

沒想到葉一塵竟露出驚喜的樣子,說道:“您是組織冥使黑傷大人嗎?我,我早就聽下人說黑傷大人來參加名劍大會了,我都沒來得及拜訪。我可崇拜您啦,我可以叫您魂大哥嗎?”

沒想到還是我的崇拜者,我說:“事情大概我聽三莊主說了一下,不過我還想親自看下現場?!?

“好,我帶您去。”說著葉一塵領著我向湖邊走去,同時還遞給我一包東西,說:“魂大哥一早就被我姑姑叫去,應該還沒用過早膳吧?您嘗嘗這個?!蔽医舆^來,竟然是個包子。一晃早上就過去了,我竟然都沒覺得餓。這位葉少莊主倒是個體貼人,我暗想道。

走到韶華池邊,我看清了眼前這個景觀湖的全貌。說是湖,其實也就是一個園中池塘,不過水看起來很深,水面還飄著些枯萎的荷葉,想來夏天時這里應該有一番美景。

我沿著岸邊走了走,晨間水邊泥土潮濕,上面有很多足跡,有新有舊,頗為雜亂,看上去沒有什么有價值的線索。

我不是追蹤術的專家,但我有自己的辦法。心神收斂,我開始感知空氣中殘留的殺氣。我在池子周圍漫無目的的走著,盡力抓住那空氣中細微的痕跡。終于,我在靠近池邊假山附近,感受到一絲殺氣的殘留,這里有人交過手。

我蹲下身子,細細檢查地上的痕跡。這里果然有些足跡,來自兩個不同的人,從足跡大小來看是兩個男人,一前一后。我集中精神,放空雜念,將自己代入足跡主人的身上,模擬發生的事情。

此時我的思維中一片漆黑,黑暗中,有兩個人影,一人在前一人在后。后面的人腳踏重步,卻穩而輕盈,顯見修為不凡。而前面的人步下一輕一重,顯然受了偷襲,立足不穩。但是被偷襲的人并沒有第一時間倒下,而是瞬間爆發殺氣前躥,意圖逃離,地上的泥土也因足下殺氣而被吹飛四濺。然而他沒能逃脫死亡命運,在還沒來及逃走時,就被強大的殺氣打飛進湖中。

我回過神時,發現葉一塵正緊張的看著我,看來是我剛才的樣子嚇到他了。當我感知殺氣時,自身殺氣也會不斷外放,保護近乎失神狀態的我。這身隨同我征戰多年的肅殺之氣,看來嚇到了涉世未深的葉少莊主。

我站起身,說道:“走吧,這里已經沒什么線索了,帶我去看看尸體?!?

尸體已經被放入義莊,義莊在山莊不遠的一處湖心島上,需要經過山莊后面的一處小型碼頭前往。

我隨著葉一塵和他的侍衛們一起出發,途中我簡單說了下自己的發現,葉一塵看我的眼神里是寫滿了驚嘆。

坐著小渡船登上小島時已經接近午時了,我們一行走進義莊。三月陰冷的空氣襯得義莊灰暗的屋子更加陰冷,我拉緊領口,走了進去。

尸體單獨停放在一個小屋內,我們進去時里面居然還有一個人在。那人抬起身轉向我們時我吃了一驚,沒想到竟然是白公子。白公子看到我們時并不顯得慌張,他上前對葉一塵施了個禮,葉一塵介紹道:“這位是白燹公子,我回莊時結交的好友。白公子可厲害了,對武林大小事都知道很多。這次事也是白公子發現事有蹊蹺的,我就留他來幫忙了?!?

白燹對我抱了抱拳,表示致意了。我回了下禮,這個白公子果然深藏不露,接近葉一塵絕不可能是巧合,目的應該就是這名劍大會了,只是不知道他是敵是友呢?身處這個情況不明的地方,我得分外小心了。

尸體停放在臺子上,我大致看了下,身上沒有明顯的外傷痕跡。初步檢查,這名弟子死亡時間預計超過六個時辰,因為浸泡在水里的時間很長,尸身已經出現浮腫的情況。尸體腰間別著酒壺,身上散著些幾不可查的酒氣,看上去就是酒后失足墜湖溺亡。

這時候白燹上前了兩步,伸手按在死者胸腔前,略一發勁,我能感覺到一股渾厚的殺氣灌入尸身胸肺,激發肺部內的濁氣順死者喉部再到口腔,然后尸體的嘴被震的張開,吐出一口濁氣。我頓時明白了,一個溺水而死的人肺部居然幾乎沒有積水,顯然這名弟子在落水前就已經身亡了。

同時我還發現了件有意思的事,這名弟子身亡至今,身上的殺氣竟沒有完全散去,想見生前必然功力深厚,遠勝尋常弟子。因為我對殺氣的感知異常敏銳,才察覺了這處異樣,只不知現場的諸位是否察覺呢?

我示意侍衛把尸體翻個身,根據湖邊的線索,這名弟子是被人背后偷襲而死,那后背應該留有痕跡。然而,尸體后背上居然看不出什么明顯的痕跡來,我看了一眼葉一塵和白燹,白燹似乎心領神會,從腰間拔出一把金色的小劍,沿著尸體背后迅速一劃,劍尖未碰到尸身,但尸體背部竟然被破開。

我能聽到周圍幾名侍衛倒吸了一口氣,這一手確實厲害,只靠劍芒就能鋒利如斯,這位白公子的劍上造詣怕是已臻化境。白燹倒是很淡定的樣子,把金劍往腰間一收,退后幾步,立刻有侍衛上前檢查尸體。

這名弟子體內的經脈都被震斷了,更可怕的時他的骨骼內臟居然都沒有受損,這手功夫,在當今武林也稱得上一流高手了,至少我是做不到的。聽聞了情況的葉一塵面色一白,顯然沒想到暗處之人有如此可怕的實力,白公子也是面色凝了凝。

我突然發現尸身腰間似有東西,便動手取下。那是一塊銀色鐵牌,入手微寒,上面刻著“藏鋒”二字。

“葉少莊主可知道這個?”我把腰牌遞給葉一塵,他茫然的搖搖頭。

我收起腰牌,看來這里的線索已經差不多了。

我們一行人走出義莊時,天色仍是灰蒙蒙一片,看來今天太陽是不會出來了。

葉一塵沉默的走在隊伍中,似乎思考著什么,白燹卻落在眾人后面一些,走得不緊不慢。一行人沉默的走著,周圍只有風吹動岸邊柳樹的沙沙聲。

突然,白燹身影瞬動,閃身葉一塵身邊,一揚手,空氣中響起一聲沉重的金鐵交擊聲,此時侍衛們還未來及反應發生了什么,葉一塵也是一呆。而我并未呆在原地,白燹動的一瞬,我也暴射而出,黑傷出鞘,赤色劍鋒仿佛斬破了空間,在空中劃出一道赤色劍痕。瞬殺,我一出手就是全力,只見半空中一名黑衣人被攔腰而斷,血花帶著破碎的臟器飛濺而出,眼中還保持著偷襲時的神采,他一定想不到自己剛一跳出就死在了空中。我去勢未止,劍鋒劃向突然現身的另一名黑衣人,他還保持著躥出草叢的動作,武器剛剛舉起,就身首分離了。

一切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此時周圍草叢才又躥出兩人,連同后知后覺拔出兵器的山莊侍衛,一時間都被震得一動未動。我執劍而立,黑傷斜指地面,劍尖上還有血跡滴落,昭示剛才發生的血腥一幕不是幻覺。我的臉上和衣服上都濺落了點點血跡,面對我的人一定會感受到發自靈魂的寒意。

從我踏上島時就察覺到有人埋伏,共有七人,分布唯一的道路兩側。踏出義莊開始我就擴散感知監控他們的一舉一動,暗自警戒,所以在這些埋伏者剛一動時就被我發現。

我冷冷注視著眼前兩人,他們黑衣蒙面,手里拿著長刀。我一招之間連殺兩人一定讓他們深深的忌憚,但那兩人只是略一猶豫,突然身影一動,分左右向我襲來。他們太小看我了,我在他兩人近身一瞬,鬼步一動,身影瞬間消失,接著其中一名襲擊者握著刀的右手齊肘而斷,頓時重創。而我此時正身處半空,右手正保持著揮劍后的姿勢。

最后一人略一發力,竟是生生止住前沖的身體,揮刀直砍還身處半空的我。若是一般人,半空中無處借力,就算能及時反應招架也必落下風。然而我可不是一般人,在對方揮刀之前,我腳踏虛空,在空中再度施展鬼步,下一瞬,我已從那人眼前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從他胸前貫穿而出的黑傷劍鋒。

我從那已經死亡的身體背后抽出黑傷,隨手一甩,血濺落一地。這些人恐怕不知道自己面對的是誰吧,冥使黑傷的鬼步,是無論何時何地都可以施展的,如鬼魅般難以捕捉的身影,取人性命于頃刻的赤色劍鋒,才是我——黑傷魂。

我越過一眾面露懼色的侍衛看向另一邊,白燹正獨自對上三名黑衣刀客。白燹手中拿的是他那柄黑色折扇,撩撥挑抹間,發出金鐵交擊之聲,竟是一把鐵扇。雖是以一對三,白燹出招卻是從容瀟灑,不慌不忙,顯見尤有余地,而他對面三人卻是左支右拙,敗像盡現。

見我這邊已經結束,白燹攻勢突變,欺身而上,以扇代劍,收攏的折扇劃出道道劍影,連封三人數大要穴。穴道一封,三名黑衣人頓時倒地,看來勝負已分了。

這時候當了好一會看客的侍從們才一擁而上綁住三人,而白燹則是悄悄退后了幾步,仿佛剛才的一切與自己無關一樣。葉一塵突然上前幾步,猛地揭開一名黑衣人的蒙面,我看到他臉上露出些許疑惑,顯然結果并不如他所想。

混亂平息,侍從們也忙碌起來,審問的審問,清掃地面血污的也慌忙去湖邊打水。葉一塵坐在一旁,顯得有些失神。剛才一切發生的太快,我頃刻殺人,白公子瀟灑制敵,葉一塵這位沒怎么經歷過武林風雨的公子怕是還反應不過來吧。

只是,白燹確實讓我驚訝了一下。從上島發現埋伏,之后義莊見到他,我一度懷疑他和屋外的埋伏是一伙的,所以一直裝作毫無所覺的樣子。之后埋伏者暴起,白燹第一時間擋下攻擊,暗中戒備的我才放手對付另外一邊。我的武功講究一擊必殺,出手必重,難留活口,而這位白公子竟和我默契配合,我殺人他制敵,游刃有余,真正叫人看不透。

“冥使大人,在下有事請大人移步相商?!彼坪跸铝撕艽鬀Q心,葉一塵走來對我說道,他的語氣沒了之前少年狀態,轉而凝重。白燹陪在他邊上,周圍的侍從們也自覺遠離開,給我們留出了空間。

葉一塵略一沉吟,說道:“在下必須向二位道歉,之前有些事,我并沒如實相告?!?

我其實早有察覺,只是這里畢竟是天劍山莊,我是外人,總有些事不好對我說的。此時葉一塵主動說出,才是真正有求于我了。

葉一塵說:“兩位可知道,我的父親是二莊主葉之行。但是,我只是一名庶出子,在這山莊中的地位,也不過比尋常弟子略好些。實際上,十六歲之前我都是居住在杭城城郊的別院,跟普通弟子一同修煉學習。大概五年前,姑姑第一次踏足別院,看中了在其中脫穎而出的我,將我接回本家,我才第一次踏上這個島。在經過兩年的訓練之后,姑姑讓我加入了藏鋒。

所謂藏鋒,其實就是我們天劍山莊的暗衛組織,負責山莊監察與防御,以及一些需要暗中完成的任務,是天劍山莊真正的力量。藏鋒成員在選拔階段都戴著面具,避免彼此相識,而挑選出的成員也會偽裝成一般弟子或侍從,甚至下人,散布莊園各個位置。藏住鋒芒,待出鞘之刻,便是藏鋒。藏鋒由姑姑為統領,而我,在兩年前成為了當代的藏鋒副統領?!?

說著葉一塵身上氣勢一變,少年之氣盡去,鋒芒畢露,原來之前的少年姿態不過只是偽裝。他接著說道:“年前大莊主突然出關,宣布名劍鑄成,父親很高興,立刻開始籌措名劍大會,說是終于可以為天劍山莊正名了。姑姑卻有些擔憂,怕有心人借機破壞,遂命藏鋒出動,由我帶領一部分出莊,送出請帖同時留心來客異常,余下的加強山莊警戒。

事實上這名死去的藏鋒曾聯系過我。昨日我回到山莊,就覺得山莊人員調動異常,一部分藏鋒偏離了原本防區。接近晚上時我看到了刻于聯絡點的藏鋒暗記,就于昨夜戌時去了梧園,卻沒有等到匯報者。我雖然感覺有異,但昨晚是宴會,我不便打擾,就想第二天去稟報姑姑。結果今天早上就聽說了有人溺亡梧園,但我趕到時尸體已被搬離,而梧園是我藏鋒傳遞機密信息之處,尋常弟子根本不會來此。我趕往稟報姑姑后,就去找了白公子前來幫忙?!?

白燹突然開口說道:“我的真實身份是朝廷御使,一直在追查一伙賊人信息,因為有跡象顯示這伙賊人會前來此次名劍大會,我便找上了葉公子?!闭f著他拿出一塊令牌,金色牌身上刻著一尾龍形,確實是朝廷御使令牌。

我回到客房時天色已經將暗了,分開前我和葉一塵白燹又分享了一些發現,之后葉一塵去向三莊主匯報情況,我和白燹也暫時告別。

喝著剛沏的茶水,我思考著今天發生的事情。

梧園那名藏鋒弟子應該死于子初左右,我遭遇神秘人也是差不多的時候,而且那人武功極高,有能力頃刻擊斃一名天劍山莊暗衛,應該就是同一個人了。葉一塵出莊月余,失去對藏鋒的掌控力,而且據葉一塵說就算身為統領的葉芷夏也不了解身邊哪些弟子是藏鋒,可以說葉一塵是唯一了解并能切實掌控藏鋒的人。所以他一離開,立刻有人下手清理藏鋒暗衛,或替換或調離,直至葉一塵回莊,怕是已經完成了要害區域的替代。死去的那名藏鋒弟子被分配到不重要的馬廝時,一定察覺到了調動的異常,他在不清楚該信任誰的時候選擇了等待副統領歸來再行匯報,只是不知道怎么泄露了消息,被幕后之人滅口。

既然葉一塵的歸來可能影響到暗處的布局,那么他也不能留。義莊的埋伏顯然是處心積慮的,七名好手突然襲擊,成功概率很大,只是他們沒算到隨行的我和白燹。葉芷夏應該也察覺到了暗藏的危機,才會求助于我這個外人,也可見她這個統領已經失去了對全局的掌握,手中最強的牌已經逐漸被不明身份的對手暗中抹去。

但外部人員的到來是近幾天的事,而葉一塵離島時還沒有外來力量介入,要悄無聲息的消滅藏鋒絕無可能,那么山莊之內,必有協同者,且清楚藏鋒這個王牌的存在。

誰最有可能呢?

還有一個疑問,葉一塵說從去年開始,山莊的婦女兒童都陸陸續續遷至杭城中居住,如今天劍山莊之內,除去三位莊主,已無嫡系血脈居住,就像為將要開啟的修羅場清出空間一般。

我翻出臨行前做的一些調查,本是習慣之舉,沒想到真派上用處。

葉知秋,葉驍之子,天劍山莊大莊主。在武林中幾乎沒有名氣,八年前開始閉關煉器,直至今日,連同我在內都沒人見到他。他究竟在哪?

葉之行,天劍山莊二莊主,明面上掌握山莊大小事務的掌權人。但他其實是葉驍養子,本沒有資格坐上莊主之位,葉知秋與他一同長大,感情深厚。葉驍失蹤后,也是葉之行支撐起山莊事務,使百年之莊不至沒落。這樣的人,會是陰謀家嗎?

葉芷夏,不問世事的三莊主,葉驍最小的女兒,內府總管。她在這山莊里,又有著什么不為人知的秘密?

入夜,天漆黑如墨,我悄悄出了門,掠進深邃的夜色中。我是行動派,動腦子不如動手,與其坐著想不如自己去發現些什么。

我的心中一直隱隱有個憂慮,這次的事情背后,似乎隱藏著什么極為兇險的事物,也許與陰謀無關,也許與布局無關,也許要比真相恐怖得多。葉驍去過天嶺,也許葉知秋也去過,雖然目前看來沒有任何證據,但直覺中,我總隱隱感到“殺氣改造”的存在,但愿只是我杞人憂天吧。

我決定先去見見葉一塵,也許白天他還有未說的話,另外,我其實也懷疑著他,畢竟他的身份存在太多便利了。

然而上天就是要不遂人愿,我剛到葉一塵所住別院附近,就聞到了空氣中的血腥氣味。

我心中一驚,知道里面一定發生了什么,不及隱藏身影就躥進院內。

葉一塵死了,就死在院落之中,手上還握著劍。他雙眼圓睜,胸口處深深的陷了下去,顯是被人以重手正面擊殺,死不瞑目。他的周圍還躺著幾名侍衛,都已死去,看起來發生的這一切還未過去太久。

幾乎就在我停步之時,一股強大的殺氣突然自暗處暴沖而出,直逼我面門而來,這是奪命的一擊。襲擊者藏身院落暗處,因為殺戮剛過去不久,空氣中殺氣尚未消散,竟讓我沒能第一時間發現院內還有他人。

我已經來不及躲開了,殺招來的極快,不留生機,好在我入院時已經拔出黑傷在手,倉促間我盡量扭轉身體后傾,用右側身體朝向襲擊者,同時揮劍斬向那人喉嚨。這是以命換命之招,縱使我能斬下他的頭顱,我也勢必被這一擊打碎半邊身子,但我便是要賭他不敢跟我同歸于盡。

果然,那人生生扭轉掌力,拍向斬來的劍鋒,渾厚的掌力竟將我連人帶劍打得倒旋開去。機會來了,他露了怯,接下來就輪到我了。借著掌力我旋轉身體,黑傷之上劍壓層層加重,猛然揮向眼前之人。

那人顯然沒想到我變招如此快,倉促間向后急退。我得勢不饒人,施展鬼步,黑傷在空中斬出道道赤色殘影,包圍住偷襲者。他的功力極高,每一次出掌都爆出破空聲,憑空打退著我手中黑傷的連連攻勢,但憑借鬼步下我難以捉摸的位置,以及我越來越快的劍速,我已經逐漸壓制住對方。那人顯然對我的身法很不適應,逐漸現出左支右拙之像,二十招內我定能拿下他。

果然,他在又一次拍開我的劍時,明顯氣息一滯,露出破綻。我絕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黑傷連環三斬,三道劍鋒劍氣割裂空氣,如同時而至,三連殺!那人敗勢盡現,居然還能連續擋開兩劍,但第三劍還是在他左胸側斬出一道深深傷痕,勝負已分了。

突然,我肩頭暴出血花,我受傷了。來不及細想,我向院墻邊一躍,穩住身形,橫劍胸前。

此時院中又多了兩人,加上被我所傷的那個,三人封住了我的退路。

交戰之時我已經感知到有新的殺氣出現,無奈我脫身不了,只有力求先打倒一個,才有機會,可惜還是慢了一步。

包圍我的三人此時都沒有動,我看了一眼,他們都黑衣蒙面,但體型各異。被我所傷那人個子很高,身形魁梧,此時正捂著流血的傷口。另外兩人一瘦一高,一人持劍,另一人手中拿著一個小筒,恐怕就是傷我的人。

肩上的傷并不重,我活動了一下手臂,看來暗器無毒。眼前敵人有三,不知道是專門為我準備的陷阱,還是我大意踏入了他們的殺局。

已經不重要了,眼前唯有一戰!

對手看來也非常謹慎,彼此調整著距離位置,準備給我致命一擊,而我也緩緩移動步伐,背后沖向院子圍墻,減少被前后夾擊的可能。

空氣靜的出奇,唯有我們四人的殺意彌漫其中,我甚至感覺到炙熱的殺氣蒸騰了身上的汗水,決殺時刻已至。

就在我們四人身形將動一瞬,一道絢麗的金色劍幕就這么莫名的出現,橫隔在了我與三名黑衣人之間,在青石磚鋪滿地面上刻出一道深深的劍痕。

白燹就這么站在一邊,安靜的仿佛沒有人在那一樣。他毫無征兆的出現,手中握著一口長劍,應該只是天劍山莊統一制式的兵器,但此刻握在白燹手中,竟散發出滔天的劍意。白燹本就木然的臉色此時看上去分外陰冷,一頭長發披散,在寒風中飄動著,透著一絲灰白。

這莫名熟悉的場景讓我一愣,是他,但是他怎么會在這?

“鐵狂狷,崆峒派叛徒,一手崆峒大手印爐火純青,以下犯上,欺師滅祖。得見者,殺,賞金一千兩?!卑嘴揲_口說道,毫無感情的語氣中夾著絲絲陰冷,面無表情的臉看向捂著傷口的巨漢。

“唐煙,唐門弟子,竊取唐門機密暴雨梨花針,打傷門徒十二人,逃入河內縣后失蹤。得見者,殺,賞金六百兩。

王進,鬼門叛徒,現為武道丹陽子,但不思正道,勾結外敵密謀掌門之位。道貌岸然的王真人,首鼠兩端的行為是不會有好下場的。”

隨著白燹的話,另外兩人都渾身一顫,顯然被說穿了身份。沒想到王進也是黑衣人的一員,另兩人也是江湖通緝的巨惡,什么人竟能使動他們?

見三人已生退意,白燹說道:“你們背后的人不過是利用你們的身份,以惡人行惡事,當你們沒有價值時,仍會被當作垃圾拋棄,好好想想吧?!?

“退!”一聲喝中,三人疾躍出墻,遁如黑暗中。我收起黑傷,白燹沒有追趕的意思,我也就不用著急了,既然他出現在這,一定已經有所安排了。

看著他面無表情的臉,我不禁腹誹,這是哪位的不靠譜易容術吶。

讓我意外的是,這時候院門又進來一個人,之前我居然沒有察覺到。來的人是葉之行,在院落略顯昏暗的光線下,他的臉色慘白,雙眼微微失神,目光的方向,是倒在地上的葉一塵的尸身。

此時站在那的,不再是天劍山莊二莊主,而是一名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悲傷老人。

主站蜘蛛池模板: 法库县| 绥滨县| 张家港市| 伊春市| 儋州市| 唐河县| 图片| 崇明县| 金华市| 华安县| 横山县| 望城县| 长武县| 德安县| 鄄城县| 西安市| 辉南县| 盈江县| 湘阴县| 四平市| 新蔡县| 石门县| 孟津县| 台北市| 吴旗县| 出国| 西安市| 张家港市| 平武县| 且末县| 疏勒县| 新闻| 汶川县| 中超| 鸡泽县| 清苑县| 金平| 兰坪| 尖扎县| 东明县| 买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