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比賽結果的時候，周斐然沒有去后臺，而是直接來到了本班的觀眾席。

不知怎的，他很想瞧瞧那個緊張的姑娘在臺上時的樣子，她實在不像是個會怯場的人啊，到底在害怕什么呢。

比賽選手通過抽簽確定出場順序，賽前一天汪老師就帶著他們一行人來到比賽場地抽了簽，他記得宋蕤拿到的號碼是“8”，還挺吉利。

現在臺上站著的是四號，看來得等半個多小時才能到她。周斐然緊了緊圍巾，然后把手伸進了校服兜里，他覺得臺下似乎要冷的多。

宋蕤出場的時候，周斐然還深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他處于一個饑寒交迫的狼狽狀態，正心無旁騖地想著餐廳二樓拉面的味道。所以任憑臺上或激昂或深情的演說在耳邊旋轉跳躍，就是不能把它們裝進腦子里。

直到那個清冽得似乎毫無感情的聲音飄進耳朵，他才驚醒似地抬起頭來。

一本正經的女孩子像是在背課本，還是缺少語氣詞平鋪直敘的那種。周斐然心想，這種干凈利落的聲音砸在地面上，一定會砸出回響。然而宋蕤那張沒有表情的臉上卻充滿認真，準確流利的句子被她從容吐出，倒讓人覺得這場演說本該如此。

好奇怪的風格。

但確實是獨一無二，別無僅有。

宋蕤的演講總共耗時十六分鐘，其中幾乎沒有停頓，而且她的語速比普通高中生略快，連讀弱讀極其標準……

真的不是背了篇研究生論文?

這樣浩大的工程，就算是照著稿子讀下來，怕也是會磕絆幾句的吧。然而宋蕤在脫稿的情況下，順暢無比地結束了全文，沒有出現任何差錯。

所以你之前到底在緊張啥?

周斐然覺得眼前的那個人可怕極了，明明只準備了一個周的時間，卻讓人覺得她一定臥薪嘗膽了三年，以至于達到了這種行云流水的程度。

怎一個佩服了得。

頒獎的時候宋蕤不見了。主持人在臺上感情豐沛地叫著這個拗口的名字，然而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場面一度有點尷尬。

是個三等獎。

宋蕤的最終成績排名第五，以她貧瘠到沒有任何情感和動作的舞臺表現力來說，這個結果應該是相當不錯的了，僅僅依靠流利零失誤的口語就能俘獲人心，看來評委對于特長突出的選手還挺寬容。

周斐然的目光無處安放，東張西望地搜尋那個略顯單薄的身影。

他明明在之前還看到過她啊。當主持人宣布每個人的最終成績時，宋蕤正在離自己不遠的地方坐著。她在演講結束后也回到了觀眾席，路過周斐然身邊的那一瞬間，沒來由的深深掃了他一眼，那個眼神清澈地有些凌厲。

甚至帶著點張揚和挑釁。

周斐然也說不清自己為什么會有這樣的感覺。他所認識的宋蕤總是平淡而沉默的，鮮少會有清楚分明的神色擺在臉上。然而這生動的一眼著實和以往大不一樣，就像是……像是在和他較勁兒似的。

可現在宋蕤去哪了呢?

好在這份突如其來的沉默并沒有持續太久，因為宋蕤遲遲沒有出現，焦急的班主任當機立斷，指派朱綺上臺去幫她領獎了。

朱大班長排名第三，二等獎，看來待會兒還得再上臺一次，也是夠忙的。

由于這個小小風波，當主持人叫到自己名字的時候，周斐然還有點沒反應過來。他一方面思考著那個眼神的含義，另一方面又奇怪宋蕤去了哪里，腦子里正亂得不亦樂乎。

所以，當一個年事已高看起來德高望重的評委老師把冠軍獎杯塞到他懷里時，迷糊的少年這才恢復了理智，然后微笑鞠躬致謝，端莊有禮，一氣呵成。

而下一刻，他就重新看到了那個消失已久的身影，她在掌聲雷動的觀眾席角落安靜立著，面容模糊看不清表情。

周斐然當時并沒有意識到，他之所以能在人群中一下子看到并不顯眼的宋蕤，其實不僅僅只是她沒有鼓掌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