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然，你在家嗎?”

周斐然聽見媽媽開門的聲音，心中一喜，趕忙大聲回復了一句“在”，然后跑去門口迎接她。

推門進來的是一個極有氣質的女人。她穿著顏色淺淺的襯衣，筆挺的黑色西裝褲，看起來沉靜而又嚴謹。那張白凈的臉上雖然被歲月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痕跡，但眉眼之間依然保留了一份年輕人的倔強，讓人油然而生一種敬畏之感。

“餓了嗎?一會兒給你做好吃的。對了，你爸今晚什么時候回來?”

“我爸今早上說他有兩節晚自習，回來估計得九點了吧。現在還不太餓，下午那會兒自己弄了面條吃。媽……你終于回來了！我都想死你做的飯了。”

因為不在一個城市，所以周斐然每一次見到自己的母親馮芩，都會有一種久別重逢的喜悅，那樣孩子氣的笑容真真切切地擺在臉上，足以讓任何一位母親從心底感到動容。

“你玩兒去吧，我先洗菜，現在還不到八點，你爸應該能在飯前趕回來。”饒是馮芩有一張張嚴肅不茍言笑的臉，也因為周斐然的幾句話變得輕松溫柔起來。她忍不住拍了拍兒子尚顯稚嫩的肩膀，心中感慨萬千:這個快要一米七五的少年，如今已快要比自己高出一頭了，時間神奇的力量是如此令人嘆服。

周斐然果然很聽話，媽媽剛轉身走進廚房，他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想來幾局游戲。可打開電腦后卻不知道該玩兒什么，他在顯示器前發呆了很久，眼睛又撇過桌面上放著的分科表，內心不禁翻涌起一陣波瀾。他知道一會兒將要面對的是什么，雖然心里面難免有一點點慌亂，但是很踏實很篤定，甚至產生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神圣感覺。

誰說我們無法選擇自己的人生?一個突然閃現的微小念頭，一次看似無關痛癢的選擇，都會在不經意間決定我們的行為，甚至改變今后的人生軌跡。

周斐然覺得，從來沒有一個時刻能像現在這樣，讓他離自己的命運如此之近。這樣想著，風起云涌的心就漸漸平靜了下來，他知道，不論遇到多少質疑和反對，他選擇去愛的東西，永遠不會輕易放棄。

當一顆心變得云淡風輕時，周斐然開始很有興致地在電腦上下圍棋。小時候看見爸爸獨自一人盤腿坐下擺弄著黑白棋子，覺得很有意思，后來自己學著下棋了，才知道他是在打譜。圍棋真的是能讓人戒驕戒躁的一種游戲，雖然技術含量很高，但只要用心思考，一定會提高自己的水平。

他和一個人在網上進行著勢均力敵的棋場廝殺，幾乎忘記了時間。當他苦心經營終于吃掉了對方九子時，隱約中仿佛聽到了有人叫他的聲音。

“然然，快出來吃飯。”馮芩站在門口朝著房間里的周斐然喊道:“你爸剛回來，正好趕上了。”

周斐然意猶未盡退出了游戲，跑去洗手間細細地洗凈了雙手，終于坐在了擺滿美味菜肴的餐桌前。此時桌前只坐著父親，他沖著那個沉默的男人笑了一下，遞過去一雙筷子，然后對著廚房大聲喊:“媽，別忙了，快出來吃。”

周父似乎很滿意兒子的懂事，給了周斐然一個贊許的眼神。他盯著從廚房端來煲湯的馮芩，忍不住喜上眉梢:“終于能吃頓好的了。”

“真不敢想你們爺倆平時是怎么將就過來的……然然，晚上最好別吃太多，不好消化。”馮芩看著不住往嘴里扒飯的周斐然，雖然高興得眼睛都成了月牙，卻還是怕兒子吃太多消化不良。

當媽的還真是有操不完的心。

“聽你們班主任說，最近要填一個分科意愿表?”周斐然正在往碗里夾菜，猛然聽見父親這么問自己，雖然之前有了很久的心理準備，但還是些猝不及防。

“是的……發了張表，讓跟父母商量一下選哪一科。”周斐然放下碗，對齊刷刷望向自己的爸媽有點招架不住。“你們都是怎么想的?”

“我肯定希望你選理科啊，畢竟是學以致用的東西。就算只考慮成績，你也該選這個，理化題答案都是客觀唯一的，不像文科主觀性太強，……”馮芩忍不住首先發表了自己的看法。

“你有想法嗎?喜歡文科還是理科?”周父打斷了馮芩的滔滔不絕，對低頭默默吃飯不說話的兒子問道。

周斐然聞言抬起了頭，眼睛里面亮晶晶的，他看著父親那張疲憊不堪卻充滿慈愛的臉，似乎有一點激動，但更多的是堅定。

“我想學文科。我喜歡人文類的東西。”無畏的少年迎著父母詫異的目光，篤定無比地說出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