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 我真不想被神明寵愛
- 紅薯燒烤地瓜
- 3698字
- 2020-05-08 12:00:00
等等……瑞瑪?達尼爾的祭祀?四百年都還活著的祭祀?
阿達莉婭突然想起游戲中的一個重要的劇情——
七國之戰前夕,游離在和平和暴政之間的龍鷹之國被草原上的黑熊牧兵襲擊,王城被血洗,大公主帶著假扮成的繼承王子的神官從新月之塔上一躍而下、以身殉國,二十年后,復仇王子與喜食少女鮮血的大惡魔瑪麗安娜簽訂了契約,愿意用十萬處女之血換取復國大業,巫妖出身的瑪麗安娜喚醒了成千上萬的腐尸,以至于人類休戰共同抵抗來自亡靈的大軍。
這是游戲中著名的四大資料片之一,被稱為《守夜人·亡靈天災》。
阿達莉婭對此記憶深刻,因為那時國與國之間的戰爭已經進入了白熱化,無數死去的尸骨助長了邪惡的力量,最終達尼爾的大祭司擊殺了貪婪的惡魔,他是大陸上僅存的法神之一,有人說他是時間的神使,白發蒼蒼手持灰色的法杖,因為吞食了世界樹的汁液而獲得永生。
他的名字叫做“瑞瑪”,舊歷人們為了紀念他鑄起了高高的神像,所有的國度為了表彰他為人類做出的貢獻尊稱他為“大先知、時光賢者”。
阿達莉婭看著眼前過分年輕的男人,怎么也不能把他和傳說中的形象聯系到一起,況且他還是達尼爾流傳千年的大祭司、天生女巫的引導者。
“莉莉,很榮幸遇到你,以后我們會相處得很愉快。”瑞瑪朝她眨了眨眼睛,仿佛洞悉了她的想法一樣。
阿達莉婭反射性縮進黑龍先生的懷里。
比起表面兇神惡煞實際很有原則的黑龍先生,她覺得這個擁有二十歲外表的千年老妖怪要危險得多。
但事實上,她對瑞瑪祭祀十分熟悉,畢竟在游戲里,瑞瑪祭祀作為萊拉妮的引路人,他們的相處方式就像不正經的叔叔和嚴肅的侄女。
不過阿達莉婭作為萊拉妮的時候已經是成年女巫闖蕩世界的劇情了,她只能靠著幾本模糊的日記知道她有這樣一位聲名鵲起的老師,直到亡靈天災的終章,她在自己的駐地里目睹了那場曠世之戰——事后瑞瑪祭祀并沒有見她,他說神的指示不可違背。
所以,就算阿達莉婭知道瑞瑪祭祀的存在,她也從來沒有見過他,如果不是親眼見所見,她甚至以為達尼爾不止一個叫做“瑞瑪”的祭祀。
“我并沒有答應你,瑞瑪。”卓耿一邊安撫著阿達莉婭,一邊用看死人的目光盯著瑞瑪。
但是瑞瑪敢說,卓耿生氣的點大概在于他過分熱情的舉動,嚇壞了他的小可愛。
于是他不怕死地聳了聳肩:“卓耿,優柔寡斷可不是你,我可以向圣石和圣骨起誓,我將毫無保留地愛護她、教導她,讓她遠離颶風和暴雨的傷害,讓她不受迷霧和黑暗的蒙蔽,讓她在世界樹的蔭佑下聆聽圣音,讓她舉起勝利之劍斬斷污穢,這樣總行了吧?”
卓耿不善的眼神凝視良久,最后沉悶出聲:“加一條,她要為自己而活。”
瑞瑪不正經的笑臉一怔,這一點其實有違達尼爾人作為神之利劍行走世間的信條,但他臉色未變,順口接了下去:“當然,我教授她博學,不干涉她的信仰,給予她足以不被動搖的知識與力量。”
卓耿的臉上閃過一瞬間的悲戚,很快就被他隱瞞了下來,人們只能看到他的神色緩和,像是接受了約定一樣。
“莉婭,”卓耿龍翼上的骨架輕柔地觸碰阿達莉婭的肩胛,“我們離開這兒,你需要去整理一下自己的東西或者和你的朋友們道別。”
他指的是阿達莉婭那口雜七雜八的箱子還有森林里少數與她親近的魔獸。
可惜懷里的人不知道為什么僵直了身體,半天都沒有反應。
“莉婭?”卓耿第二次叫了她的名字。
阿達莉婭如夢初醒,她抬頭與那雙黃金瞳對視,一陣寒意竄上她的大腦:“在、我在!我現在就去、現在就去!”
她像個受驚的麻雀,動作敏捷地竄了出去,因為受到了不小的驚嚇,甚至差點栽進了她自己的陷阱里。
已經修行了魔法的阿達莉婭能夠敏銳地感受到身后兩道存在感強烈的氣息,她努力平復著呼吸,想讓自己的看起來不那么狼狽。
阿達莉婭呼吸紊亂,她怎么也想不到,這個擄走她的黑色巨龍,竟然是卓耿!
她開始回想那座昏暗的祭壇,金色的火舌在她瞳孔之中搖擺不定,夜游靈舔舐著她的衣角,神從火焰中觸及了她的右眼——這只神明賜下祝福的瞳孔與神諭想通。
神說,榮耀者擁有愿望成真的權利。
她說,神的仆人想要復活戀人以及永生之愛。
這個愿望是阿達莉婭代替萊拉妮許下的,她生平第一次玩代入感如此強烈的游戲,強烈到如果不是眼前停留著許多系統的條條框框,或許她會覺得自己是真的生活在一個劍與魔法大陸,以至于后來她甚至覺得,她大概占據別人的人生,用她的身體呼風喚雨、征討寰宇。
縱觀萊拉妮的一生,天賦、友誼、權柄、財寶、美貌與神眷,她為萬人敬仰又為萬人歌頌,唯獨她的愛,在阿達莉婭接手她的軀體之前,就化做了泥地里腐爛的玫瑰。
人們叫她“猩紅與月”和“紅袍女巫”,只有極少一部分人知道,她也被叫做“惡之逆鱗”。
當時的安道爾大陸上,龍族還沒有遷徙,來自混沌邪惡的魔龍陣營與光明守序的金屬龍陣營常年交戰,一條漆黑色的巨大魔龍在圍剿戰役中不知所蹤,與此同時一個身受重傷的黑衣男人出現在了達尼爾峽谷,他為年輕的女巫所救,也為她墜入愛河,但故事的結尾十分悲愴,他死在了新誕生的太古龍的手中,成為他人成長的階梯。
阿達莉婭以為如果她即將離開那個世界,那她希望萊拉妮能夠和她的愛人白首到老,而不是背負著莫須有的宿命,在那個高高的位置上耗費最后一滴鮮血。
她曾經深信不疑,過去的她和現在的她是兩個時空的斷層,就像萊拉妮和阿達莉婭,她們之間毫無聯系,她會成為一個矜矜業業的女仆,體驗一次截然不同的人生。
但從那場夢魘一般的災難伊始,一切似乎走上了未知的道路,她覺醒成了天生女巫,擁有了和萊拉妮一樣的紅色女巫之力,踏上了去往達尼爾的旅途;卓耿襲擊格爾坦迪亞的那天,他什么也沒有做,就像原本的目的就是帶她走一樣。
她的心怦怦直跳,一個被她遺忘了很久的問題浮出水面——七國之亂,是以萊拉妮為首的獅鷲之國取得了最終的勝利,可是所有的文獻里,關于這段歷史的記載都諱莫如深,就連萊拉妮的存在也漸漸被抹去,卡蘭和坦桑兩個龐然大物仿佛一夜之間拔地而起,建立了如今的大陸格局。
她想起卓耿像個頹廢的老人一樣守望月亮的模樣,如果說他對萊拉妮的愛矢志不渝,那他的思念有跡可循,恨意無從得知。
這其中有很多不得而知的秘密湮沒在了歷史的長河里,多方勢力的爭霸,勝利者的文書,都讓她對目前的狀況感到渾身發涼。
理智告訴她,她應該去問卓耿或者瑞瑪,他們每一個人都比她知道得多得多,但她既是萊拉妮又不是萊拉妮的身份,像一個蠢蠢欲動的炸彈一樣橫亙在中間——畢竟不論是卓耿還是瑞瑪,與他們相識的并不是她,而是劇情本身的那個人物。
她是一個外來的靈魂。
阿達莉婭的心漸漸冰冷,就像臭名昭著的輪回女巫那樣,她們吞噬了自己孩子的靈魂以謀求年輕的肉體和永生,這樣看來,她和吞噬了萊拉妮的靈魂有什么區別!
直到她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個高大的男人。
男人起碼有八英尺高,像個巨人一樣挺拔地站立在林蔭下,他穿著精致的黑色衣物,單薄的襯衣遮擋不住蘊含強大爆發力的身材,他的頭發漆黑,黃金瞳中流淌著讓人心碎的冷漠和危險,他的容貌是如此的棱角分明,就像畫廊里展出的藝術品,微凹的眼窩和豆沙色的薄唇都標榜著他是一個出色的美人。
“莉婭。”卓耿像接送孩子上學的老父親一樣,牽起了阿達莉婭僵硬的小手。
“我……”阿達莉婭像被堅硬的石子卡住了喉嚨,混亂得無法組織語言。
“噓,”瑞瑪在她面前蹲下,他修長的五指飛舞著替她系上斗篷的帶子,魔法的氣息順著他蔓延到阿達莉婭和卓耿的全身——是隱匿魔法。
“這里不是一個說話的好地方,孩子,我們該啟程了,索菲亞他們正在外面等著我們。”瑞瑪屬于年輕人的嗓音溫柔地安撫著阿達莉婭,露出頑皮的甜笑。
“看來你早已安排了一切。”卓耿暗
下的瞳孔不善地盯著瑞瑪,語氣十分不快。
“奧,那當然是因為我相信你足夠善解人意。”瑞瑪滿意地看著自己手中的蝴蝶結,開始睜眼說瞎話。
卓耿懶得計較這個吊兒郎當到骨子里的家伙,無盡的壽命似乎永遠讓他學不會穩重——或許他已經厭棄了所謂的穩重,樂意用輕浮來偽裝自己。
他把阿達莉婭抱了起來,讓那顆小腦袋和她柔嫩的身子在他懷里找到舒服的姿勢。
格爾坦迪亞城門口,一輛普通的牛車停靠在青磚的城墻下,漸落的太陽滋生了懈怠的情緒,其中的一個守衛士兵打著哈欠,百無聊賴地對身旁石雕一樣的男人說:“阿特爾,你們這次出去就這么幾個人嗎,預計什么時候回來?”
“很快。”阿特爾點頭示意,他穿著平民里普遍的粗麻布衣,粗壯的胳膊顯得他力大無窮。
士兵困頓地動了動眼皮,他沒骨頭似地靠在城墻上,老舊的鎧甲發出刺耳的摩擦聲:“要我說,你不如來衛兵營,總好過干白工掙不到一個銅幣來得強。”
“謝謝。”阿特爾禮貌地回應道,他知道這些話都是好意,但他的樣子明顯不準備采納這個意見。
士兵嗤笑一聲,似乎在嘲笑自己為什么要去干涉這個冥頑不靈的石頭,就在他偷懶之際,兩大一小的人影靠近了牛車。
“我要走了。”阿特爾說,他呆板的面孔露出了一抹不太熟練的笑意,對士兵認認真真地說道。
“知道了,有空來我家吃飯。”士兵不耐煩地揮揮手,這種離別他每年都經歷好幾次,已經見怪不怪了。
他像往常一樣目送著阿特爾他們離開格爾坦迪亞,認為他們又是出行所謂的救助任務了,這讓他一邊感嘆這世界上竟然還有這么多的蠢人,一邊又為此感到慰藉。
“列隊!”
士兵長鏗鏘有力的聲音驚得士兵一個機靈,一隊舉著教廷旗幟的人馬魚貫而出,他們氣勢如虹地朝著暮色森林進發。
他看著那些戰馬上銀甲鐵劍的存在露出艷羨的眼神,心里感嘆道:這才是人上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