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里下起了大雪，這是一件好事，任何動物都沒法安靜的走過蓬松的雪地。帳篷覆蓋上了一層雪，反而變得更加保暖一些。第二天我們像是從半地洞的房子里爬出來，踏上今天的旅途。

大雪蓋住了許多階梯，讓它們變得又滑又危險。一些路途要經過陡峭的懸崖邊上，如果失足跌倒，恐怕尸體要一路滾回白漫城。等到午時，刮起了一陣涼風，積雪像蒲公英一樣隨風飛進山邊的云層里消失不見。留在地上的白色，都是曾經融化了一些，又在昨晚凍結的冰雪混合物。

一群山羊在遠離石階梯的峭壁上活動，敏捷的在巖石間跳躍。他們駐足望著陌生的攀登者，像是警戒的看守者。這些山羊應該慶幸自己沒在游戲里，不然轉眼就會變成我房子里的羊角燈，鍋里的碳烤羊腿。而現在我沒力氣管它們，只想快點爬到山頂。

我大概知道一路上的神符石碑究竟有什么用了，每當懷疑自己能不能繼續前進的時候，這些石碑就會冒出來。提醒你，你又前進了十分之一。為此，也為了短暫的喘息，我挨個通讀了它們。大致意思就是吼聲打到了巨龍，吼聲在紅山落敗，約根喚風者建立吼聲之道，預言且幫助了泰伯·賽普丁建立帝國。

翠絲懷著一種特別的崇敬，就差沒有像朝圣者那樣對著石碑敬拜了。

當我們讀完這是個神符，一座古老的石制修道院呈現在了我的面前。它高聳漆黑，有著幾千年的歷史。左右兩扇門，像是個博物館之類的展廳，一邊是入口一邊是出口。也許在某個時期，這里人頭攢動用得上這樣的建筑設計。一個大箱子擺在中間，旁邊放著幾袋子土豆、面粉、熏肉，箱子里也想必是信徒捐贈給灰胡子的東西。

“真不敢相信我站在這里。”翠絲撫摸著這上了年紀的建筑，“在那些書籍故事里，這里是個傳奇的地方，說高吼峰上的灰胡子能預知未來之類的，整個賽普丁帝國都起源于灰胡子的預言。”她如此的激動，一路上從未抱怨過的疲憊也一掃而空。一邊說，一邊大口吐出霧氣，焦急的像是個燒開水的壺。

佛羅倫提正小聲的自言自語：“別說這種話，這是一個德高望重的組織……我知道你不喜歡洛克汗，但是這是吉娜萊斯的……”

我和翠絲已經見怪不怪了，佛羅倫提的描述里，眾神之間像是互相指責的養老院老頭。因為他們沒法互相傷害，甚至說什么話外界也聽不見，這個比喻算是很恰當了。

高吼峰修道院沒有上鎖，我們就推門走了進去。大門很沉重，似乎許多年沒有打開過了。在此苦修的灰胡子不見客，不出門。

“上一次有人從這里走出去，可能是三十年前的烏弗瑞克·風暴斗篷。”翠絲說：“許多諾德人追隨他的原因就是因為這個，在這里學習吼聲一定程度上增加了他的正統性。你懂我意思嗎？這里簡直就像是國王皇帝速成中心。”

修道院樸素無華，大廳中央有一處天窗，白天時日光照亮整個洞穴似的建筑。夜晚時，灰胡子點起火盆它又作為煙囪。整潔有序的屋里沒有比外面暖和，可能這是灰胡子日常修行的一部分。

正當我環視這一切的時候，聽見一位老者的聲音。

“最終，在這個時代轉折的時刻，龍裔出現了。”

四位灰胡子來到我們面前，就像是早就排練過一樣。

“我的名字是艾恩蓋爾，這位是博瑞大師、這位是沃夫加大師還有艾納斯大師。請原諒他們沒法與您問好，他們的聲音太過強大，即便是竊竊私語對于沒有接受過訓練的人來說也太過危險。”

四人身穿灰色的修道士服飾，有著長袖子、大兜帽。艾恩蓋爾介紹一位，那位就對我行禮鞠躬。

“向您問好，灰胡子大師。”我畢恭畢敬，“我叫做史蒂夫，這位是佛羅倫提·貝尼斯，這位是翠絲。”

兩人相繼對灰胡子表示了尊敬，翠絲難掩情緒也盡量保持著莊重。

“是的，我們恭候多時了。”艾恩蓋爾用非同尋常的平靜口氣對我說：“你一定有很多問題，現在可以提問了。”

“我……只是很困惑。”我說。

“我能理解。”艾恩蓋爾道：“人類置于困惑，如同飛蛾置于炬火。”

“你怎么會知道？你都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也許吧……”他對翠絲和佛羅倫提說道：“我想請兩位去我們的會客廳休整一下，你們一定累了。艾納斯大師會給你們帶路的。”

翠絲很明顯不想離開，“我想聽聽你們說什么。”

“這很好翠絲小姐。”艾恩蓋爾對她說：“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是重大的一步，但是知道自己能得到什么更為重要。”

不知怎么的他說服了翠絲去會客廳等候，隨后引我去高吼峰修道院的后庭。

庭院里光禿禿的，只有墻垣和天空，一座用于灰胡子冥想的高塔屹立在這里。

我們在這里漫步，艾恩蓋爾開口道：“你最近很是困惑？”

“是的……”說實話我認為灰胡子也解決不了我的問題。

“你覺得即便是灰胡子也解決不了這個問題是嗎？”

“什么？不，只是……”

“也許我們確實解決不了，為什么你變成了龍裔，為什么不是別人。為什么你會來到這個世界上，你又沒有選擇。為什么任何事情，有任何意義。一切的困惑，困惑的一切，指向他們最終的源頭。你想知道，你是什么。”

艾恩蓋爾讀心術一般的猜出了我的想法，或者他就是有讀心術。他似乎知道我的一切，但是他的話語本身又很泛用。

“所以……你有答案嗎？”

“也許有些問題注定是沒有答案的。”艾恩蓋爾站在陽光下，慘白衰老的臉上有了些血色，“要知道，想要得到正確的答案，就必須問正確的問題。而有些問題，并不是給凡人準備的。Yol……”

他輕聲吐出字符，一道火光在他前方緩緩蔓延，融化了地面上的積雪。原來庭院里鋪著青色的石磚，因為幾乎沒有人涉足的緣故，它們依然光潔如新。

融雪化作的水匯聚成一條蜿蜒的細流，繞過不平整的石磚，向低勢的懸崖邊流去。

“許多人，甚至龍把時間比作河流，而我們只是其中的小魚，宿命的被裹挾向終點前進。”艾恩蓋爾看著水流說道：“但是沒有人見過時間是怎么樣的，宿命是怎么樣的。也許它遠比河流和小魚復雜，也許它一點也不像河流。但是于此苦惱躊躇便是問了錯誤的問題，我們能問的只有是什么讓你問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