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江嘉豫走進她熟悉的包廂。

松鶴樓的賓客也越來越多。

精明如掌柜的，得了江嘉豫的許可，自然不可能把消息只賣曹姑娘一人。

親自上松鶴樓看熱鬧的大多是小戶人家的學子，抱著獵奇的心理想要一睹江嘉豫的美貌容顏。其中也有一小部分人暗搓搓地抱著看熱鬧的心思，想要確定哪怕腹有詩書如江嘉豫，也只有以色侍人的路子可走。

包廂內，包廂外，隔開了兩個世界。

吃了一口蒸餃，也許是巧合，這一日的蒸餃恰好是金魚的形狀。

讓江嘉豫不由地想到了八年前與駱季禮的見面。

她深夜上門求助，他玩世不恭在嬉笑中還給父親公道。

這一刻，喝著噴香的南瓜羹，江嘉豫的心忽然就安靜了，這些日子她的茫然也瞬間有了答案。

和駱家有關，不等于和他駱季禮有關系。那個時候，他不過幾歲的小童，和自己不一樣，幾歲的駱季禮尚在懵懂，又怎會生出害人之心。

既然和他無關，她又何必糾結。

放下粥碗。

江嘉豫道，“曹姑娘走到哪里了？”

六子的人一直在松鶴樓外面盯著，這是早已安排好的。

“還有一條街。”六子掃了眼窗外，從臨街的窗戶遠遠看去，附近的幾個宅院屋檐上插著幾個不同顏色的小旗。

“走吧！”

江嘉豫冷靜地說道。

待江嘉豫走出包廂的一瞬間，滿座皆驚。

曹剛勇當日飯局上的形容之詞，尚且不足形容真人的十分之一。

聽了流言的眾人都以為江嘉豫是男生女相的那種艷麗之姿，卻沒有想到見到真人時心頭震撼難以言喻。

那是一種屬于上位者的氣勢的自然流露。

是一種自內而發的靈動。

一眼一眸，都讓人不可小覷。

樓梯上逐級而下的人，仿佛不用認知，便已經通曉萬物。那是上天賦予的頭腦，是與生俱來的自信。

“江公子，這就走？”掌柜的不知發生了什么，曹姑娘還未到來，這位就要離開。

掌柜的認識江嘉豫很多年，從小看大，反而沒有了賓客們第一次看見時的驚艷。

在掌柜的想法中，江公子哪怕長的再好，也不過是比普通人好看一些罷了。這般人物，入了曹家雖然有些可惜，但也不虧。要知道，兩浙特產瘦馬，其中也有不少氣度非凡的，但最終能平安終老的卻寥寥無幾。

可見人要活得好，活到最后，還得靠點腦子，單靠臉是走不長的。

想到這里，掌柜的一巴掌拍到自己腦門上。

掌柜的用贊嘆的目光送江嘉豫的馬車遠去。

小二哥看到自家掌柜的入迷的神色，“掌柜的，這江公子這些年也就是長開了，氣度也更上一層樓。都說他像仙子下凡，天上的神仙們沒有南瓜羹喝嗎？我覺著咱家的一般啊。”

掌柜的不爽小二的廢話太多。

“這話你敢說給方大廚聽嗎？哼，就會在這里告黑狀。你以為我不知道昨天晚上你偷懶，忘了檢查門窗，導致方大廚閹了一個月的咸菜不知道被哪個小賊偷了。他在后廚罵了你一上午，我在外面一字沒漏，都聽到了。你小子，盡會耍滑頭，還不滾去干活。”

眼見掌柜的真的生氣了，小二哥立馬挺直了腰，討好地笑道，“去去去，我這就去幫方大廚買點菜頭，再腌一攤子。我再買點小菜花，方大廚家里的小妞妞愛吃。”

看見小二笑的像個二傻子，掌柜的氣也消了，“去吧！”

小二立馬回頭，跑了幾步，又返回來。

“掌柜的，您剛想到了啥？為啥感覺你像是治好了便秘，一副很舒爽的模樣呢！”

“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三句話就得現德行！”

掌柜的二度變臉。

這一次，小二跑的很利索，沒有再回頭。

看著小二真的走了，掌柜的低頭一笑，喃喃自語，“這不是想通了嘛！人啊，就是賤，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江公子這是釣魚呢！我今兒也得早點回家。”

這幾年，松鶴樓和瓊林樓暗地里爭斗。為了拉攏人脈，掌柜的時不時就得陪著貴客，樓里面也來了一個唱曲的小寡婦。一來二去，小寡婦有意勾搭，掌柜開始不為所動，后來也半屈半就，兩人得了空子就眉來眼去。

日久生情，掌柜的動了納妾的心思。

誰知隨著嘉興鄉試在即，不少學子涌入。

小寡婦憑著一副好容貌，很順利的勾搭上一個富家子弟。

得知小寡婦即將另入他門，掌柜的心頭不是滋味了好一陣子。

如今卻是想明白了，自家小院子里已有老妻和一雙兒女，哪里還容得下其他人呢！

那些個所謂的動心動情，動輒就是套路，他這一把老骨頭，怎么折騰的起。

隨著江嘉豫的一個樓面，松鶴樓中前來看熱鬧的人紛紛你一言我一語的討論起來。

小二們都很機靈，上了不少特色酒菜。

而距離松鶴樓不遠處，八人大轎抬著曹姑娘姍姍來遲。

“這樣好嗎？這個口脂會不會太紅？”

“哎呀，今兒的衣服不好，這紗裙顯得輕浮。”

聽著曹姑娘的抱怨，幾個貼身婢女連忙夸贊道。

“姑娘的妝容正正好，怕是宮里的娘娘都比不過。不過咱家姑娘只過自己高興的日子。”

“對呀對呀，這紗面要一兩金子才能換一尺，穿在姑娘身上，再貴重不過。那些個小老百姓，怕是連見都沒見過。”

想了想，曹姑娘覺著婢女們深知她的心思。

“一會兒，你們隨我進去。切記不可抬頭打量。別丟了我的人。他雖然是神通，但咱們也不上趕著他。我今兒啊就來看看，還有啊，要是人長得不行，紫練你看著我的手勢，想想推脫之詞，我是不愿和丑八怪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的。神通也不行。”

婢女們接到命令，紛紛點頭。

在眾目睽睽之下，曹姑娘帶著婢女們登場。

掌柜的摸了摸下巴，再度暗贊，江公子排的一出好戲。

“江公子那般凡間仙人，哎，我要是一地總督，我怎么說也要把閨女嫁給他。”

“你別說，剛才旁邊的那個包間里，聽聞就是新來的河道憲司家的姑娘。”

“憲司算什么，曹家比憲司厲害多了。”

“曹家算什么，我聽說，宋府也動了心思。和氣生財宋花生公子家里的大女兒正待字閨中呢！宋家和江公子的情誼也不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