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的一個星期后，學校來了一個突擊綜合測試。

距離考試開始還有五分鐘的時候，“第六考場出事了”這個消息迅速在高二年級傳開。教室里大部分人都躲在了后面，只剩下幾個男生在那邊勸架，現場氣氛十分緊張。

兩個男生打得不可開交，直接抓著身邊的東西就往對方身上砸，前排的桌椅板凳倒成一片，唐桉見此場景，也想走上前去勸架，如果驚動了林思，恐怕不是寫檢討這么簡單的事。

周婭雯連忙拉住她，皺著眉問道：“你干嘛？”

“這么打下去不行的。”

“你要勸架也考慮一下自己的能力好不好？上去挨拳頭嗎？”周婭雯拉著唐桉往后退了退。

喧囂聲漸漲時，一個籃球猛地從打架的方向飛過來，高速旋轉著，直直地砸向后面站著的人群。唐桉看著突然飛過來的球，一時沒反應過來，急忙閉上眼睛，等待著意料之中的痛感。

“啪！”隨著這一聲，籃球砸在旁邊的墻上，再落到地上，蹦來蹦去，最后停在桌腳邊。

唐桉睜開眼睛，看見江知舟的右手還舉著，原來是他。

文科班的男生簡直就是稀有動物，而江知舟是唯一沒有去勸架的男生，站在眾多女生中間，如同鶴立雞群一般，仗著他身高的優勢，他看見球飛過來時，立刻眼疾手快地將球打向一邊，這才避免另一場“悲劇”的發生。

自從上次樓梯間的事，再加上這次事，唐桉覺得江知舟都快成了她的保護神了。

林思果然被驚動了，她的出現比勸架的男生還管用，她一站在門口，兩個男生就像觸電似的，立刻松開對方，往墻角一站。

林思掃了一眼教室，目光再次落在他們身上：“還想不想考試？”

兩個人臉色先是有些難看，后又漲紅了臉，此刻所有的恩怨都拋在腦后。

“考完試，來我辦公室。”林思丟下這么一句話，就轉身走出了教室，林思走后，監考老師也到了，看見教室狼藉一片，“愣著干嘛？還不趕緊收拾。”

監考老師是個女教師，是高二的年級主任，戴著一副眼鏡，穿著也一絲不茍。

站在后面的同學趕緊一擁而上，將倒在地上的桌椅扶起來。

“現在把書放到前面來，不許留任何東西。”監考老師說道。

試卷發下去，唐桉掃了一遍試卷，覺得題并不難。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唐桉背后的女生時不時踢一下唐桉的板凳，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

唐桉沒有理會她，繼續做自己的卷子。

不過一會兒，就有一團紙落在唐桉的桌上，她偏頭往后一看，女生朝她擠眉弄眼的，意圖很明顯。

而這一幕，剛好被監考老師看見，她快步走過去:“你們兩個，不好好答題，凈想著些歪門邪道！”

說是兩個人，可她的眼神一直在唐桉身上。唐桉勾唇，“我不需要作弊。”

斜放在桌上的試卷上字體娟秀，寫滿了滿滿當當的答案，確實是不需要作弊的試卷。

監考老師指著桌上的紙團質問道:“那這個怎么解釋？”

“這個不是我的。”

“放在你的桌上，不是你的是誰的？”

唐桉把最后一點答案寫完，站起身將紙團放在后面女生的桌上，“還給你。”

說完便往教室外走去，沒有理會監考老師。

監考老師見唐桉這么無視她，氣得嘴皮子直哆嗦，她拿起卷子看了一下名字，原來是唐桉。

她沒見過唐桉，但她知道唐桉的成績確實不錯，作弊的可能性不大，可她讓她在這么多學生面前難堪，未免也太不像話了。

唐桉出教室后，直奔琴房，她一般心情不好，都會去琴房坐坐，彈彈琴。

考試還沒有結束，唐桉坐在鋼琴前，摸著黑白相間的琴鍵，陷入了沉思。

從五歲開始，她就跟著舅舅學鋼琴，在初二那年，就拿到了十級證書。這段時間，也陸陸續續拿了一些獎，但是總感覺心里空落落的。

當初學琴就是因為喜歡，還有就是彈琴的時候時間過得很快，小時候，舅舅總愛說：把這幾首曲子學會，媽媽就會早點回來。

所以，她比琴行里的其他小朋友都要努力，就是希望媽媽能早點回來，但是，后來她知道了，媽媽不會因為她多彈幾首曲子，就會早點回家。

每次等到媽媽回家，她都很累，累到笑一笑的力氣都沒有，只有離開的時候，媽媽會特別溫柔地笑著說：“媽媽要工作，等你生日的時候，媽媽送你一個大驚喜！你要聽話啊！”

可事實上，她總是會錯過每個生日，等失望一點點攢滿后，就不會再有期待。

唐桉練琴比以前更加努力，似乎音樂更能安慰她，就像媽媽的懷抱一樣。所以她每次心情不好的時候，哪怕看看鋼琴，她的心情都會好很多。

眼淚不知不覺地涌出眼眶，掉落在黑白琴鍵上，發出“滴答”的聲音。

突然有一張紙巾出現唐桉的眼前，唐桉被拉回現實，她側頭一看，江知舟靠在鋼琴旁邊，手依然抬著。

“你怎么會在這里？”唐桉接過紙巾，偏過頭擦著眼淚，她突然有些無地自容，竟然被別人撞見她哭鼻子，多丟臉啊！

“練琴啊！”他邊說邊走進來，將書包放在桌上，從里面掏出一張琴譜，“我沒想到，你剛剛還挺剛烈的。”

唐桉知道江知舟說的是剛才考場的事，“那還真不好意思啊！這么快就打破了你的想法。”

“沒有啊！我剛剛聽見的是鋼琴哭泣的聲音。”他搖搖頭說道。

唐桉愣了一下，她怎么也想不到江知舟會說出這種話，“鋼琴想告訴你，它不是因為剛剛的事。”

“了解。”江知舟擺好琴譜，看見琴鍵上的淚滴，這個場景，就好像鋼琴真的哭過，他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笑，然后輕輕抹去淚滴。

尷尬，空氣中真的滿滿都是尷尬的氣味。

如果不是寢室已經關門，教學樓又有保安巡邏，逮不午休的學生，她應該還有地方可去。

“你今天怎么來這里練？”唐桉坐在窗邊的桌子邊，看著鋼琴的方向。

“沒帶另一間琴房鑰匙。”他停下彈琴的動作，站起來走向唐桉，把手中的琴譜遞給唐桉，“會彈嗎？”

唐桉接過譜子一看，是《夢中的婚禮》，她當初學琴的時候，最想彈的就是這首曲子，就是現在，她的手機鈴聲都是這個。

“會一點點。”

“那可以彈一下嗎？”江知舟其實聽唐桉彈過這首曲子，沒見過面之前，他總是聽見隔壁琴房彈琴的聲音，彈的就是《夢中的婚禮》。

“你為什么學鋼琴啊？”唐桉試圖轉移話題。

“因為喜歡啊！”

“你呢？”

“和你一樣。”唐桉其實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因為喜歡，如果不喜歡，也不會堅持這么多年。

兩人談論起鋼琴的時候，唐桉似乎沒有之前那么尷尬。

一曲已盡，江知舟仍意猶未盡，“你學鋼琴有多久啊？”

“一年啊！”唐桉其實不想撒謊的，但是她已經和顏老師說過，她沒有彈過琴，如果現在說她學了快十年，豈不是有點夸張。

唐桉站起來讓江知舟彈，她用手枕著頭趴在鋼琴上，這時她才看仔細，江知舟的手指修長，骨節分明，這雙手天生就是用來彈鋼琴的。

修長的手指在琴鍵上飛舞著，指尖觸及之處，都流淌出扣人心弦的琴音。時光似乎在一刻凝滯了，唐桉注視著江知舟，這時江知舟也抬頭看著她，男孩的笑容感染著她，空氣中似乎有噼里啪啦的聲音。

唐桉原本以為考場發生的事，只是一個小插曲，沒想到晚自習的時候，就被叫到了辦公室。

于梅怒氣沖沖地將小紙條和試卷拍在桌上，“解釋解釋。”

“我沒什么好解釋的。”唐桉掃了一眼桌上的試卷，從容不迫地說道。

“那你是承認了。”

“我沒有作弊，而且也不需要。”唐桉板著臉，不愿意看于梅。

于梅抓起試卷，恨不得把試卷拍在唐桉的臉上，“那這張試卷怎么解釋？學校領導連我們都沒有通知，就安排了考試，你會考得這么好？而且那個女生也說了，說是你扔給她的，這怎么解釋？”

唐桉哂笑一聲，“原來您是懷疑我的成績啊！我當時考進來的時候是年級第一。”

“什么意思？”

“您懷疑我作弊，但總不至于懷疑，我中考的時候也作弊吧！”唐桉說得擲地有聲，讓人不得不信，況且她說的本來就是事實。

見于梅沒再說話，而這時候林思又來了，唐桉趁她們不注意的時候，溜回了教室。

于梅看見林思，尷尬地笑了笑，把卷子放到桌上。

“于老師，有時候眼見未必為實，我去查了監控，她確實沒有作弊，就算沒查，我也相信她不會這么做，再過幾個月，她還要代表我們學校去參加比賽，你剛調過來這里，有些事情可以慢慢來。”林思輕言細語地說著，她剛剛去教室沒有找到唐桉，一猜就是被叫到辦公室了，好在那孩子沒說什么過激的話。

唐桉回到教室，周婭雯就丟過來一個紙團，她現在看見紙團就生氣。打開一看，上面寫了一句話：沒事吧！

沒事，今天那個女生是哪個班的？

唐桉回了這么一句，把紙條傳過去，不過一會，紙團又傳了回來。

十班的，怎么？你要搞事情啊？

周婭雯這次還畫了一個壞笑的表情。

沒錯，她就是要搞事情。

下課后，唐桉收拾東西回寢室，周婭雯也跟著她，今天她竟然沒有去約會，還真是稀奇事！唐桉不知道她的男朋友是誰，只知道是十班的，周婭雯不說，她也沒什么想問的。

“你不會真的要搞事情吧？她可不好惹，聽說她家有權有勢的。”周婭雯的語氣不像是關心，倒像是煽風點火。

“那也是聽說，你見過嗎？”

周婭雯一時間說不出話。

唐桉冷笑一聲，“沒事，我惹得起。”

敢給她落井下石，這個梁子她是結定了。

“你不會是要打她......”

唐桉停下腳步，看著周婭雯，“這是我的風格嗎？你這么關心這件事，不會和她有什么過節吧？”

周婭雯沒再說話，她的沉默代表了她的答案，“看來還真是。”

唐桉剛剛還以為周婭雯是在關心她，擔心她，沒想到她只不過是把她當做同一陣線的人而已，看來，她是該劃清一下界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