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一道頗為冷漠的聲音在唐桉的耳畔響起。

唐桉側頭看著旁邊，輕聲問:“有什么事嗎？”

坐在唐桉身邊的女生穿著校服，散發出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癱著臉說:“你的書過界了。”

開學的第一次座位，都是自己選擇的，因為文理分班的原因，班上至少有三分之一的學生都不是原班級的。

她就想找一個好相處的同桌，可現在看來，她的新同桌并不好相處啊！

與此同時，于梅走進教室，冷眼掃了一眼下面坐著的學生，“上課了！都給我安靜，現在開始點名。”唐桉又詫異地看著課桌，桌上并沒有什么三八線，再說了，畫三八線這種事，高中依然流行嗎？

為了不惹怒自己的新同桌，她只好把自己的書往旁邊挪了一點。

“沈佳。”

“到。”一個極微弱的聲音響起，原來她叫沈佳啊！

于梅顯然沒聽到這如貓叫似的聲音，又重復了一遍，接著重復了第二遍，看著于梅臉色的變化。

唐桉捅碰了一下沈佳的手肘，“你的聲音太小了。”

就算唐桉這么提醒，沈佳的聲音依然很小，于梅最后直接把名單摔在講桌上，唐桉被這么一幕嚇到了。

沈佳也被嚇到了，顫顫巍巍地舉起手，說道:“我是沈佳。”

“沒吃飯啊！聲音這么小，從現在開始點名舉手。”于梅丟給沈佳一個白眼，又拿起名單繼續點起名來。

點到江知舟的名字時，唐桉特意看了一眼，他坐在進門第三組的第五桌，從唐桉這個角度看過去，只能看見他的背面。

一個假期沒見，他的頭發比之前略短些。

等等，她為什么關注別人的頭發啊?還記得這么清楚，唐桉敲了敲自己的腦袋，試圖轉移注意力。

開學的第一個晚自習，班主任交代完一些事情之后，就會辦公室去了，剩下的時間都是自己看書，教室里面安靜得掉一根針的聲音都能聽見，唐桉百無聊賴地翻著書，上面的字擠成一團，看得眼睛疼。

唐桉這會兒眼皮正打架，她應該睡個午覺的，等了一會兒老師沒來，她托著腮準備閉目養神一會兒。

“喂。”

身后傳來一個聲音，聲音清冽但很低，唐桉壓根聽不到。

身后的人見唐桉沒什么反應，用筆輕輕戳了一下唐桉的背，又低聲叫了一聲。

唐桉一下子突然驚醒過來，轉過頭看著身后的人，是個男生，準確來說，是江知舟。

“我們現在是同班。”

江知舟雙臂重疊著放在桌上，笑著看著唐桉，露出八顆標準的大白牙。

說完之后便又竄回自己的座位上，唐桉意識還沒有完全清醒，看著他笑，也下意識地露出一個笑容。

他什么時候跑到自己的后面的？所以他換座位就為了說這么一句話。

唐桉坐正后，看見于梅站在門口，和另一個老師交談著。

這是江知舟對她說的第一句話。

星期一，陽光明媚，是學校舉行升旗儀式的日子。第二節課剛下，班里的同學就勾肩搭背地去了操場。

班里的人，唐桉并不是都熟悉，所以她自然就只能和周婭雯結伴去往操場，好在唐桉并不怎么抗拒。

狹窄的樓梯間人頭攢動，唐桉準備退在一邊，想等人少點再下去，可是在她想的同時，她已經被人流擁往樓梯邊，她左顧右盼著，發現周婭雯不在，一不留神，突然踩空了，身體不受控制地往前倒去。

就在這一瞬間，她的腦海中閃現出各種踩踏事件的新聞，所幸她沒有成為踩踏事件的主人公，因為有人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將她撈了起來。

唐桉的心跳得很快，好險！

抓住她的人還沒有放手，而是拉著她繼續往前走去，“還是我拉著你吧！”

“江知舟。”

“原來你知道我的名字啊。”江知舟聽到唐桉叫出他名字時，略感到有些驚訝，驚訝之余，不覺得有些高興。

“你說什么？”樓梯間鬧哄哄的，江知舟的聲音有些小，唐桉看到他的唇瓣動著，卻聽不到他說什么。

江知舟忽然提高音量，說了一句，“沒什么。”

原來她知道他的名字，他原本以為，她是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所以才不和他說話。昨晚過去，是想和她打個招呼的，可自己的名字還沒來得及說出口，班主任就來了，現在看來，并不是因為名字，而是他們兩個都在等一個契機。

想到這里，江知舟不自覺地笑來了起來。

走到樓下，江知舟松開了唐桉，隔著衣服，唐桉都能感覺到殘留的余溫。

唐桉捋了一縷頭發別在耳后，這是她緊張時的動作，“剛剛謝謝你啊！”

“沒什么，我只是不想剛開學，就發生踩踏事件。”江知舟溫柔的語氣讓唐桉恨不起來，唐桉覺得是因為他們現在還不熟。

唐桉往后面張望著，江知舟走了幾步，見唐桉沒跟上來，便轉過頭看著唐桉四處張望的樣子，“別看了，她自己會來的。”

“你知道我在等誰？”唐桉壓根也沒想等周婭雯，只是不想和江知舟走一起而已，可聽他這么一說，她還是走上去。

“周婭雯啊！除了她，你還能等誰。”

九班的隊伍就正對著教學樓的通道口，大部分的同學都已經站好位了，江知舟因為個子高，很自覺地站到了隊伍后面，而唐桉不想穿過人群，也直接繞到后面站著。

這時候兩人是并肩站著的，唐桉發現她剛好到他的肩膀位置，畢竟她在女生中也不算很矮。

“我說，你和周婭雯同班一年，你覺得她人怎么樣？”唐桉盯著前方，用兩人剛好能聽到的聲音說道。

“哪方面？”

“為人。”

江知舟不假思索地說道：“顯然，不怎么樣。”

唐桉錯愕地看著江知舟，他的回答在她的意料之外。

“你認識她三年，我想，這點你應該比我清楚。”江知舟也看著唐桉，接著又說道：“這樣的人還是別交心。”江知舟說著句話時，眼里不再含著笑，取而代之的是，清冷和嚴肅，帶著一種警告的意思。

三年？看來只有她對他毫無了解，唐桉嘴角扯出一抹苦笑，沒再看江知舟，她像一個被揭開面具的小丑一樣，好像剛剛在談論的不是別人，而是她自己。

到最后升旗儀式結束后，唐桉都沒看見周婭雯，她不知道她究竟有沒有下來。

每個班的班主任組織同學有序離開操場，唐桉站在原地沒動，似乎還在想著剛剛江知舟的話，以前她總看見周婭雯和江知舟同行，還有說有笑的，以為他們關系不錯，所以才問出剛剛的問題，看來她想錯了。

“你不會還在想剛才的事吧？”江知舟若有所思地看著唐桉。

許是想得太認真了，唐桉根本沒注意到站在旁邊的江知舟，“你怎么還沒走啊？”

“人太多了。”

“我是考慮到，你都已經放棄了，所以我才實話實說的，我是不是說錯話了?”

唐桉聽到江知舟的話，睜著大眼睛直盯著他看，他怎么知道她心里想的，而且這個決定是她昨天才做出的，他不會有讀心術吧！

看著唐桉直愣愣地看著他，開始慌了，“我，真說錯話了。”

“沒有，我想事情呢！”說完便快步往前走去，她深吸一口氣，看來他真的不簡單啊！唐桉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江知舟在后面慢悠悠地走著，距離垃圾桶還有一米遠時，將一個揉得皺巴巴的紙團扔了過去，結果沒扔進，落在了垃圾桶邊。

那個紙團是昨天打掃衛生時，在唐桉座位邊撿到的，是一張畫得亂七八糟的草稿紙，而背面只寫了一句話：周婭雯，再見！最終，只剩我一人前行。

名字的地方被畫了好幾筆，估計是不想讓人認出來，但江知舟還是看了出來。

江知舟沒想窺探別人的秘密，只是好奇，他把紙扔到地上，準備當做垃圾掃丟，但突然又神經地撿起來，揉成團放進校服兜里。

剛剛在和唐桉說話時，他緊緊地握著紙團，尤其是道出她心中的想法時，他差點沒忍住將紙團拿了出來，準備解釋一通，但顯然，唐桉并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他走到垃圾桶邊，彎腰撿起了紙團，依然放進了兜里。

晚上回到寢室時，江知舟拿出日記本，將紙團平整地攤開夾在日記本中，同寢室的一個人從他旁邊走過，正好看見紙的正面，疑惑地問道：“你干嘛夾張草稿紙啊?”

“可能是因為有病吧！”江知舟自嘲地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