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里的活就是這樣，一頓操作猛如虎，等炒好顧客點的菜，若沒有新單子進來，就是相對空閑的時刻。

配菜師傅現在正忙著朝案板上搬上美食協會一行的菜，小灶區有了片刻的空閑。

三角眼輕蔑地盯著秦天：“怎么，不服？剛才你不是指手劃腳，讓我這樣做那樣做的，你比我懂？”

這時，一個矮胖滾圓的年輕廚師，從大灶區走了過來：“唷，賴哥，連廚師長都敬你三分，居然有人敢對你指手劃腳？誰這么不知天高地厚啊？”

秦天剛才提醒三角眼時，廚房里都在忙，沒人聽到兩人對話。

大半個廚房都笑：“嗬，容石飯店年輕一代的領軍人物賴志前，居然有人敢指點他廚藝？賴師傅，這人是誰啊？”

三角眼朝秦天努了努嘴：“大家都看看，喏，是他。”

整個廚房的目光，“刷”一下全聚焦到了秦天身上，所有的眼睛，只一眼，便充滿了輕蔑。

矮個子廚師不敢相信似地望著秦天：“這不是要來當臨時工的嗎，怎么，他敢指點你？”

廚師們也都轉過頭：“我擦，喂，小伙子，你還在讀書吧，會廚藝么？”

“怎么看都不像啊，難道有祖傳技藝？但數遍容石縣，年輕一輩中祖傳能超過賴師傅的，也找不出啊。”

“這小子估計太想表現自己，然而找錯了對象，去指點賴師傅，那不是自找沒趣么？”

“哈哈哈……”

一個廚房的人全笑了。

矮個子廚師走過來，敲敲秦天的瘦胸膛：“瘦兒叭嘰的，不可能從過廚。小子，你知道站在你面前的賴師傅是何方神圣么？”

另一個年輕廚師開了口：“江南烹飪學校畢業的高材生，杭興市，一共有才有七個江烹畢業生，賴師傅是其中之一，年紀還最輕。”

又一人開口：“賴師傅畢業時，本來不想到容石飯店，人江南烹飪學校畢業的，省里、市里搶著要。后來咱飯店為了引進人才，做通市里工作，破格給他一個三級廚師職稱，這才把賴師傅吸引過來。賴師傅是天才啊，兩年后就考出二級證書。”

矮個子：“小子你睜大眼看看，小灶區6臺灶，能上的都是些什么人！我告訴你，沒二三十年的從廚經驗，誰能上小灶區？但是，賴師傅三十歲不到就上了，還是3號灶。其他不用說，光憑這一點，縣里就沒人能超過他，這就是水平，懂不？”

“賴師傅祖上，有烹飪秘訣傳承的。祖傳加名校，有多厲害就多厲害。小子你居然敢在賴師傅面前說三道四？哈哈哈，笑掉我大牙嘍！”

三角眼半只屁股坐在不銹鋼案板的角上，晃著一條腿，用貓戲老鼠的望著秦天：“怎么樣？剛才還趾高氣昂地在我面前指點江山，現在我給你指明方向了，燒個菜，超過我，我負責向經理去建議，你這種人才，可以破格簽合同工。”

秦天有些將信將疑：“你不會騙我吧，打敗你，就算重大貢獻了？這怎么可能么。”

“哈哈哈……”整個廚房的人全樂了。

“我說這小子腦子是不是有問題，居然想打敗賴志前？”

“傻子吧，正常人不會這么不自量力。”

矮個子：“踏馬的樂死我了，跟賴哥給扛上了，有趣。喂小子，你的菜真能超過賴師傅，我們全體給你向經理去求情！”

廚房里歡樂了，特別是年輕一代廚師，敲桌的敲桌，拍鍋的拍鍋：

“算我一個，我也去求情！”

“哈哈哈，能打敗賴師傅，那就是人才中的人才了，不破格也不行啊。”

“小子，真有那絕活，我跪你面前求收徒。”

秦天歪著頭想了想，誒，這幾個說得靠譜，賴志前是年輕一代的領軍人物，三十歲不到就能到小灶區燒菜，那我打敗他，還真的是人才中的人才。

這建議好！

他抬起頭來：“好，那我就打敗你！燒什么菜？”

此言一出，整個廚房突然安靜片刻，誰也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小子，莫不要神經真的有問題，滿廚房的人都在嘲笑他，這貨居然順著梯子往上爬？這就有點不要臉了，等會兒怎么下臺？

小灶區幾個老師傅也不禁搖起頭來，大有見過狂的，沒見過這么狂的意思。

賴志前的廚藝水平怎么樣，小灶區的師傅能不清楚？

想來當臨時工的這小子，鳥不像鳥，菜不像菜，年輕這么輕，能學多少廚藝？這不腆著臉央求賴師傅扇他個耳光么？

賴志前屁股一抬，踮著腳下跳下案板，一臉不高興：“給臉不要臉的東西，你有什么資格跟我比？”

秦天傻眼了：“咋？說好了重大貢獻的，又不比了？”

賴志前輕蔑地看著他：“既然你要到烹制組當臨時工，那我現在分配你活，給我扒灰去。真跟我比廚藝，你配嗎？也不照照鏡子長啥樣！”

照鏡子？干啥？難道長得帥的廚藝高？

秦天的臉有些拉長了：“廚師長還沒分配我工作，你怎么擅作主張？”

賴志前拉長了聲音：“因為，你正好歸……我……管！

賴志前：“小朋友，明說了吧，既然你當了幫廚，那么就歸我管。”

“歸你管？”秦天真有點吃驚。

矮個子得瑟地笑著：“賴哥前不久剛被提拔為烹制組的組長，幫廚是烹制組的，不管他管歸誰管？”

飯店歸列廚房的，共有七個組，烹制和刀工是最核心的組，可見他在飯店的地位。

秦天真的沒有想到這一點。

賴志前根本沒拿秦天當回事，嘴角一努：“既然你今天就上班，那我給你活兒，不用在灶前呆著，去扒灰，把灶后的煤灰全部扒出，挑到樓下去。”

在煤氣灶還沒普及的時代，廚房的灶是燒煤的，然后產生大量的煤灰，需要專人從灶膛扒拉出，挑到樓下后，定時運走。

扒灰屬于雜工組的活。

長得挺慈祥的刀工師傅，終于忍不住多了一嘴：“賴師傅，扒灰的事，雜工組會弄，人家是來學廚的，這樣做不合適吧？”

“就你懂？”賴志前嗆了他一句，“從今天起，雜工組可以少一個人，這是為咱飯店節省成本。有意見，找經理去提。”

在容石縣烹飪界，賴志前就是一個惹不起的人，縣里有靠山，市里有校友，省里有同學。

他出校就這么優秀，還會一直優秀下去。

秦天撓著后腦，有些氣不打一處來。

如果相安無事，那我也就讓你一直優秀下去，然而你見面就對我無禮，這樣的優我能讓你繼續秀下去嗎？

讓我扒灰？你出的主意可真夠好的！

廚房門口一陣響動，是飯店經理和廚師長匆匆趕來：“美食協會蘇會長來看望大家，大家歡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