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之后遠朵一有時間就陪著頹喪的南云胡，總是給她帶好多好吃的食物。她覺得南云胡不能再這樣瘦弱下去了。她通過打聽了解了與南云胡相關的一些事情，更加關注南云胡的情緒，有任何風吹草動她都覺得膽戰心驚，憂慮重重。

自暴自棄的人才會無視別人怎么看待自己，若是還留存著對自己的人生還有一點點變好的可能，根本不會對過得好的人避而遠之，因為對比之下會顯得自己很難堪，沒有人會輕易接受自己的失敗和同齡人的施舍眼光。遠朵很擔心南云胡從此一蹶不振，倒地不起，于是處處留心，想辦法讓南云胡開心起來。

因為臨近春天，遠朵試圖說服悲觀的南云胡一塊去賞花。南云胡每天都在睡覺，實在是懶得去，郁郁寡歡。盡管屢次遭到拒絕，遠朵也毫不氣餒，南云胡后來不得不在遠朵的堅持下去感受春之萬物，雖然依然提不起什么興致。

她只想報復。

縱然因為遠朵在身邊陪伴，南云胡的狀態好了很多。但她還是不開心，總是有滿腔憤恨郁積于懷，眼睛時不時無故流淚。

“還是難過么？怎樣你才會開心？你想要什么？”遠朵有天覺得自己實在無法讓南云胡開心起來，便坐在南云胡旁邊問她。

“我想要錢！除了錢我什么都不想要！除了錢我什么都不在乎！”南云胡站立起來憤恨道。她到現在都沒有報復趙前，心里憋氣。她只知道，錢可以讓她擺脫不幸，也可以讓她得到和別人見面的機會。

“兒時我們沒有很多錢也很開心?。‖F在過得不是也很好么？”遠朵感受到南云胡身上的戾氣，試圖溫柔勸說。

“那是小時候傻！有了錢才可以變漂亮，才可以不被人欺負！我過得一點都不好！”南云胡的眼睛有些紅了。她要錢，她要很多很多錢，這樣的執念折磨得她近乎癲狂。

對于現在的她而言，錢才是一切，被什么壓迫，就會對什么有強烈的向往吧。哪怕靈魂扭曲，以為認識了世界，不過是進入世界的另一個陷阱。

“我正好還有些錢，可以先給你花?！边h朵看著南云胡的樣子，想了想后說道。與其阻止南云胡的想法，不如讓她慢慢走出來，慢慢釋懷。

“我不需要?！蹦显坪鷽]想到遠朵直接這樣說，有些不可思議，隨即拒絕道。

“走吧，我可喜歡漂亮衣服了。正好彩堂有些布匹變得便宜了，趁此機會我們可以多做幾件衣服。就當你陪我了，你最好了?！边h朵說著話的同時就拉著南云胡去量體裁衣了，不容她有任何拒絕。

南云胡雖然認為這樣做不好，但是在報復的執念下，對美麗的偏執追求下，便也不覺得有什么不妥了。道德滑坡從來都是很容易的。利益面前沒有什么人是不會動搖的，心志堅定的人除外。她可是一心想要報復的人啊，才不管什么方法，管用就行。

幾日后，她們去試衣服，連帶著買了些胭脂水粉。

“這個喜歡么？還有這個。這些衣服的顏色都很好看，穿上去應該更好看?！边h朵將做好的衣服一件一件地拿給她，難得看到南云胡開心了一點。

“美的就喜歡。”南云胡在鏡子面前看著變美一些的自己，心中有些失落。如果自己早一點變成這樣的話，是不是趙前就不會背叛自己了？如果我有衣服、首飾、胭脂的話，趙前是不是就不會這樣對我了？隨即她反笑，還真是蠢啊，這時候還覺得是自己的錯！而真正做錯的人，可從來不認為自己有錯?。?

遠朵看著這樣的南云胡有些難過，她不知道是什么樣的感情讓曾經勇敢的南云胡變得如此頹廢怯懦、長時間的失魂落魄。但是現在自己在南云胡旁邊的話，她總歸會重新開心起來的吧。只要南云胡可以放下過去，那就可以重新開始生活的吧。曾經仰望的人啊，自己怎樣都會接受的，只要她可以變得好起來。

我知道你因感情受傷，為失去的人流淚，也許深夜痛到失眠，心里念著那個離去的人。不敢想象是怎樣的痛苦讓你磨滅了真心，你那時會有多疼？又有多累？我羨慕那個讓你付出真心的人，卻不嫉妒她。畢竟你那時一定是非?？鞓返陌?，否則現在的你也不至于如此放棄自己。她對你到底有多好，以至于痛心如此仍舊念念不忘；別人又傷你多深，逼你憤恨至此，總是一副惡意兇相。

南云胡日夜注意趙前，終于聽到他們二人分開的消息，不枉費自己日夜等待，天天期盼。這是一個趁虛而入的好機會，南云胡迅速回到趙前身邊。她眨著眼睛滿含深情地說道：“你說過要照顧我的，我還愛你。我們重新開始吧?！闭f完便傾身上前擁抱他，南云胡內心不屑，自己曾經無比珍視的愛啊，還真是輕易又廉價地說出口了。

也許是最近和他人的戀情中感受到了痛苦，趙前一直道歉，說希望彌補。南云胡心里只有冷笑，既然這段感情是你先開始的，那我們兩個人就互相折磨吧。

南云胡身上有一些東西已經變了。換作以前，什么事她都會很乖，愿意聽趙前的。現在稍不如意就會生氣，脾氣越來越大。趙前反而變得乖了，大概是因為內疚，覺得對不起她，理虧而已。

對于南云胡而言，水乳交融，極其乏味，與趙前不過是逢場作戲、例行公事罷了。在怡賓客棧，南云胡總是會毫無征兆地哭泣，趙前不厭其煩地溫柔地給她擦淚，問她怎么了。南云胡看著窗外的遠方說：“我想她?！彼哪莻€方向是秦玉的家所在的地方。

趙前沉默，隨即說自己大錯特錯，是個浪蕩子。南云胡覺得好笑，他不過是個爛東西，惡心的家伙。這種道歉來得太晚了，沒有用了，南云胡不會覺得自己做錯了。

南云胡有一瞬間想起了遠朵問她的話，“他負了你，你還喜歡他？”南云胡無奈地看了一下天，似乎也陷入了一瞬間的迷茫，吸了一口氣說：“喜歡吧，愛不愛有那么重要么？”面對遠朵的時候，她才會審視一下自己，她現在也有些迷糊了。雖然遠朵評價趙前“他不值得”。

面對危險的時候，人們無力抵抗，一般會選擇求救?？墒悄菚r候的她根本不想求救，她只想同歸于盡?？墒瞧腥嗽谒缢倪吘壚蛔屗龎嬋胨住?

因為臨近劍術比賽，她需要經常練劍，這倒是利于她轉移注意力，遠朵十分開心。她感覺南云胡身上的陰影似乎消散了很多，她知道南云胡正在變得好起來，以至于她煮雞腿的時候也會忍不住哼上兩句。

不過，這段時間的情緒緩解還是沒有改變南云胡的想法。

幾個月后，趙前不在的日子，南云胡認識了個很溫柔，女人緣很好的男生。本來內心敏感、被動的她主動去和他談天說地、瓜田李下、曖昧不清。她和那個男人耳鬢廝磨的時候內心悲涼，她以為她這輩子就只有趙前一個人，不過還是閉著眼睛、咬牙繼續下去。因為曾經擇一人而終老的夢早就碎了。人世間的兩情相悅，她得不到了。

南云胡內心給自己打氣，是他們逼我的，我自己逼自己的，哈哈哈哈哈。趙前肆意打擊我的自尊心，不然我是怎么到今天這個地步的，是我自己嗎？南云胡苦笑。

她和他的朋友也去溫存。她不停地給自己洗腦，身體里簡直是有兩個靈魂正在打架，一會兒這個靈魂輕蔑地說：“男人啊，真是一樣的貨色！所以傷害什么的，也沒關系的吧！”一會兒那個靈魂正義凜然：“你真是自負，為了強化自己的無罪感，用力貶低別人，根本就是懦弱！執迷不悟，傷己傷人！”

當然會有人去告訴趙前，南云胡也不怕。趙前自是不信：“她的性格我了解，我們一起長大，絕對不可能。她是什么樣的人，我最清楚了。你不要亂說！你根本就是嫉妒我們吧，再讓我聽到你對我們的事嚼舌根，我就對你不客氣了！”

南云胡知道后狂笑，心里想著現在的他跟以前的自己一樣傻，就像她相信他當初不會背叛自己一樣。

南云胡對于此事沒有一絲一豪的愧疚，他痛苦又如何？何況他根本就不會痛苦。她再也換不回真心對她，梨花笑般的秦玉了。那個對她關心備至、巧笑嫣然的人，早已經失去了。

她喜歡、依賴、信任趙前，結果他這樣對她？他怎么可以抱秦玉？既然他是個爛人，那就他浪我壞，一個愿打一個愿挨，狗咬狗，爛人配爛人。沒心沒肺，真的毫無感覺啊。就是要了無牽掛、自在舒適、毫無負擔的感情。除了心不在焉，一切都好。

南云胡變得美了，身邊圍著的男人多了，趙前不知道為什么回來得也勤了。見面的時候南云胡問他在外面一般做什么？他會說在睡覺，聲音很乖。南云胡也會說在家很乖地睡覺，要多真有多真。誰比誰深情？

以前她想他就去找他，他高興就來，不高興就不理。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我大概很好玩吧？看我傻傻地等一天有恃無恐吧？被人愛的滋味很好受吧，覺得自己天下無敵吧，人啊，還真是容易膨脹啊。目光短淺、鼠目寸光，跟我一樣，正相配。以前她粘著他，趙前對她不理不睬，現在反過來了。原來趙前就是這樣嫌棄自己啊，就像自己現在如此嫌棄趙前一樣。以前沒說過愛我，更沒說過只愛我一人啊。自己實在是樂觀過頭了，愚蠢地還想著彼此牽手一生。

盡管他們經常在一起，趙前對她事事謙讓，心性大變的她反而已是冷血無情。南云胡覺得他越來越煩，像個神經病。于是南云胡時不時說他年紀大，太老，各種嘲諷謾罵張口就來。她不知道在這場情感復仇旋渦中，自己也病了。

趙前看著她哽咽道：“以前的你從不這樣。”

“我早忘了?！蹦显坪敛辉诤?。以前？那個耐心、愛笑、臉紅、對愛情有著希望的女子是誰？她早就死了。

原本是不諳世事的小鳥，怎樣都不擔心飛走，可以輕易折斷她的翅膀。現在就覺得美麗的鳥不能失去了么？男人啊，還真是膚淺啊。

南云胡總是夢見秦玉哭泣、恨意的臉，清晰無比，在夢中也是如坐針氈、度日如年。不停地被人扔瓜果皮、被人連聲謾罵、猶如過街老鼠，狼狽萬狀、落荒而逃，然后猛然驚醒。醒來發現不是夢更加痛苦，若是個夢就好了，可是卻是真實發生的。連日來睡得極不安穩，沒有安全感，拜誰所賜??！

南云胡不再理會趙前噓寒問暖的關心，每次見到他都覺得無話可說。對于他的痛苦，她的內心毫無波瀾。誰還會相信感情？一生一世一雙人是神話還是童話？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離又是什么鬼話？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可是人話？

南云胡想起過去容易陷入茫然，這世間有不變的男女之情么？要多蠢才會信？也許有吧，反正不會發生在自己身上，自己就不配被人愛。

分開的時候趙前對她囑咐：“你心思單純，千萬不要被人騙了?！?

南云胡冷笑：“最會騙人的人，不就是你么？”繼而說道：“我可不止你一個男人，你聽到的傳言都是真的。”

趙前仿佛早就釋然，知道會是這個答案，繼而咬牙切齒：“我就不該心軟相信你，也不該對你那么好！”

那又怎樣？你欠我的，還的清嗎？我欠別人的，還得清么？

彼此早就毫無感情可言，自己痛不欲生的時候，你何曾在意？

以為過不去的坎過了，以為不回頭的曾經回頭了，就這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