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上巳節(jié)那一天合宮覲見,安和郡主也隨著嬪妃們往宣壽宮參拜致敬,太后一身盛裝,見了眾人請安,微微揚了揚嘴角:“今個天好,別拘著禮坐吧。”
大家都笑道:“安和郡主真真是個美人,今日是初來宮里,就來拜見太后,可見是用心純孝。”
太后微笑著,“六王啊也是哀家看著長大的,跟皇帝一樣皆是哀家的孩子,六王常年戍守邊關,身邊沒個體己人,如今你即入了王府,哀家就把六王交給你照顧。”
安和欠了身子,虔誠道:“太后之言,臣婦謹記,必不會辜負太后。”
馮芷容瞥了眼右側的柳曦蘭,柳曦蘭看向安和,唇角上揚微笑著,忙親切道:“六王妃賢惠柔佳,如今要為王爺做打算,是該挑些品貌才能的女子進府伺候王爺和王妃。”
馮芷容補充道:“六王妃如今是王府女主人,他日若遇喜,有身子的人照顧不到,那時再擇選時間可就倉促的緊,中書省尹大人次女...”
“多謝淑妃娘娘好意”,安和冷冷打斷,“如今戰(zhàn)事當前,王爺實在無心此事,臣婦也不得左右,只得拜謝諸位娘娘的好意。”
太后理了理身上的流福墜子,和氣道:“待戰(zhàn)事一了,是該打算起來,安和啊,為宗室子弟娶妃納妾也是你的分內之事。”
安和微微斂容,隨即婉約一笑,“是,臣婦記下了”,招呼著身邊的小廝,備上厚禮,“臣婦初見太后,這些薄禮是敬孝太后和諸位娘娘。”
太后點頭道,“好,你有心了。”
柳曦蘭輕聲笑道:“咱們麗妃娘娘可是在南唐生活過好一段時間,看見這禮物可是要得相思病了。”
李晚悠轉圜道:“本宮流落在外時,無時無刻不想回到故國。如今得太后關愛,皇上憐惜,以及諸位姐妹的幫扶才得一片安穩(wěn)之處。所以婕妤妹妹的相思之情,是指嬪妾對大晉的熱土難離還是對流亡之路的哀思呢?”
柳曦蘭有些氣餒,被堵得一句話也說不出。
葉書瑤淡淡笑道:“禮物還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兩國交好”。
馮芷容面色不善轉而看向沈云音,慢慢道:“沈昭儀一語不發(fā),難不成是對禮物不喜,還是心存不滿。”
沈云音心下滯悶,片刻道:“所謂心中所想便是所見,心有不滿者,所以看誰也是不恭敬”,轉而起身福了福,“啟稟太后,臣妾近日得了風寒,已經大半月不見好,只因惦念太后,故帶病請安,還望太后恕罪。”
太后眸中帶了淡漠的笑意,“既然身子不爽,就回宮休養(yǎng)吧。”
沈云音聽聞,再次跪拜,起身離開徐徐走至殿外,路過御花園尋了一方石椅坐下,她煩膩不堪,向北望著。
身邊的丹繡不安的問道:“娘娘您就這么出來,奴婢擔心太后誰怪罪。”
沈云音不以為然道:“即使我日日到宣壽宮請安,太后如同皇上一樣也不會喜歡我,我又何必在他們跟前惺惺作態(tài),倒不如躲著不見人,還清凈。”
丹繡道:“娘娘,您是回宮還是要四處逛逛?”
沈云音一瞬間的沉思,雙唇抿成一線,許久緩緩道:“浣衣局”,她轉頭,曼然笑道:“你去宮里將繡好錦繡絲被拿來,一同帶去。”
林清月揉著酸痛的胳膊,抱著木盆走來,卻看到沈云音和丹繡,身旁的素秋正在小心陪笑。
不一會素秋走來命令道:“林月過來,昭儀娘娘有吩咐。”
林清月微微低著頭,一如平日低眉順眼的恭敬之態(tài),她的鼻尖一陣酸楚,心里暗暗擔心沈云音堂而皇之的來到此處,會不會給永華宮招致什么禍患。
見人走近,丹繡遞過去一袋銀錢,吩咐道:“我家娘娘要單獨吩咐這位繡娘,請姑姑行個方便。”
素秋點頭笑道:“昭儀娘娘之命,奴婢必定照辦。”
見人走遠,沈云音一把撫著林清月的手掌,含淚道:“這是受了多少苦,清月,我該怎么助你?”
林清月微微一笑,“你好好的就是幫我,守著你的位分,不能出錯,不能讓任何人以你之由問罪你的母家。”
沈云音輕輕一哂,臉龐在光影下有一種透白的蒼涼,無奈道:“我就是一個棋子,到哪都身不由己,處處做戲。”
縱橫捭闔,天下之道。人是什么?人就是直立行走在棋盤的棋子,有的是身不由己走了一步,還有的是,被其他棋子追趕,邁向另一步。
林清月只是靜靜注視,開解道:“我們這些人哪有為自己的,不過是掙扎向前,活著自然有個人的活法,若是死了也該死得其所,重要的是找到屬于自己心里的道。云音,我只希望你不要執(zhí)著于深宮,執(zhí)著于旁人,在保全沈家的時候,要開懷的向前看。”
沈云音笑著點點頭,眸中難以言明的傷痛,緩慢道:“嗯,我明白了。清月,我不能多待,今日是借著讓你刺繡的由頭,才和你說說話,你要多保重。”
一連數(shù)日陰雨綿綿,林清月為了避人耳目只得前往浣衣局北一處荒廢的院落,站在廊下伴隨著淅淅瀝瀝的雨水,狠厲迅速的招式,一招劈掌收勢,流露出自己的心事,她只得無奈的練武發(fā)泄憤懣。
遙旅邊城萬里茫,征人盡望首月窗。
秀踏渡塘一縷香,水漫晚色靜年芳。
胭脂粉扣香沉雪,碧荷岸深行夜光。
持身心重暗思量,何時晚晴照天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