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得罪人了。
公子得罪了全城的心儀他的妙齡女子。
起因是有媒婆為方小姐上門說親,方小姐按捺不住心中對公子的思慕之心,居然也跟著一起來了。
結果剛在景府坐下沒多久,公子一席話把人家氣走了。
“多謝方小姐的厚愛,不過景某素愛美色,”他一臉認真,“你這姿色,確實比我們家王八還差些。”
方小姐當場就氣哭了,這事兒鬧得城里沸沸揚揚,說是景府的公子傲慢無禮居然當眾羞辱方家小姐,本來他拂了方府的面子,方家人定不會善罷甘休,不過后來又不了了之了。
這下子讓本來幾個對公子有好感的小姑娘全都改變了印象。
“公子,為什么你說她比我長得丑她這么生氣啊,我長得有那么丑嗎?”
公子毫不在意的沏了壺茶,“你當然不丑了,只不過她又不知道王八是誰。”
“公子這次得罪了方府,以后要是再想與哪家結親就難了。”我有些犯愁,“公子言辭犀利,與我這樣說話也就罷了,外人怎么聽的得?現在倒好,白白讓別人說閑話。”
“我難道還缺了他們不成?”他冷冷道,神色有些不悅。
我暗暗腹誹:唷,景公子,真稀罕吶,一張嘴得理不饒人~
說來這方小姐,我倒是的確與她有過一面之緣。
上次我得了空,特地跑去湖對面南庭街清溪堂后面,那是云珩的家。
清溪堂后面是一片荒地,我知道附近是墓地,沒人會住在這邊的。云珩的住址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荒地說是荒地,其實一點也不荒,前頭長了一片蘆葦,枯黃色的桿子在微風中散著殘存的飛絮。叢中被踏出一條路,從這條路望去,遠處有間泥瓦屋子,墻角邊堆了很多草垛,還搭了一個草棚子。
走近了些看,屋前一片地都開墾過了,種了很多蔬菜,還有一些我都沒有見過的菜。
“桑鈴?”云珩突然冒出來,臉上是收都收不住的笑意,“你怎么來了?”
“難得我有空,”我跳過菜地,“這些菜都是你種的?”
“是啊,不過有些可不是菜,是草藥。”
我這才隱隱聞到熟悉的藥味從屋子里飄出來。
嘖,似乎我走到哪兒,都逃不開藥味兒。
“你種這個干什么?難不成,你,你是郎中?”我大吃一驚。
他啞然失笑,“我只是習了幾年岐黃之術,對此有些研究罷了。”
我若有所悟的點點頭,“欸,你一個人住嗎?你爹娘——”
“我一個人住。”他蹲下身擺弄他的草藥。
氣氛不知為何有些焦灼。
我蹲下身,看他細心的把多余的枝葉剪去。
“這些草藥都是什么啊?”
“黃耆。”他頓了頓,“黃耆入藥,有益正氣,壯脾胃,排膿止痛,活血的功效,對表虛自汗,氣虛內傷……”
我這張笨嘴,我就不該問他……
之后我聽他滔滔不絕講草藥講了一個時辰。
不過大部分都是左耳進右耳出,公子要我背這背那的,我的頭早就被塞滿了,哪里還裝得下這些。
“若溫病傷津,咽干口渴,常與玄參、麥冬同用——”
我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突然有人在遠處大喊了一聲:“珩哥哥——”
對面跑來一個姑娘,眼睛笑得瞇成了一條縫,穿得不知道啥,反正很富貴的樣子。
云珩朝她笑著招招手,不過她還是首先注意到了我這個陌生人。
“你是誰啊?”她看樣子不是很待見我,斜睨著眼,呆在云珩背后瞧我。
“這位是我的朋友,桑鈴。”云珩笑著把她拉出來,然后向我介紹,“這位是方家大小姐,清溪堂前就是方府,我曾去那兒給方家夫人治過病,這一來一回也就認識了。”
“噢,方小姐,”我拘禮,“失敬,失敬。”
她輕哼了一聲,上下打量著我,湊到云珩耳邊嘀咕:“云珩哥哥你怎么跟這種人玩啊……你看她穿得……長得也……”
云珩淡淡的笑容慢慢僵硬在臉上。
我低頭打量了一下自己,我長得個頭確實沒她大。
但是穿的也不差啊……我用翠色的絹布把頭發全都盤了起來,利落干凈,身上穿的是玉錦羅衫,這套我平時還不舍得多穿呢。平日里干活穿什么好料子的衣裳,灶灰弄得一身多心疼啊。
我叉著腰撇過頭任由她打量我。
隨便看吧,千金大小姐。
沒想到一瞥眼看見不遠處的堂邊站著一個人,旁邊放著一個什么東西,慢慢朝這邊來。
我沒在意,回過頭。
等等……那是……我惶恐地第二次轉過頭,睜大了眼。
公子和阿諾哥哥?
不是吧……他們怎么陰魂不散的找到這里來了……
我立刻像只過街老鼠開始到處東躲西藏,云珩身后,簸箕擋臉,最后我一頭扎進草垛里。
對不住了,云珩!實在是危難關頭,身不由己!
接下來我聽到了那樣一段對話。
“你就是云珩?”公子問。
“景公子。”
一旁一個嬌俏的女聲:“原來景公子這么俊啊……”
“噢這位是方府的方大小姐……”
一個冷漠的聲音:“你們知道我?”
云珩客套:“素聞景公子才貌無雙,今日一見果然——”
“知道就好。我是來要人的。”接著我就聽到兩個大輪子吱嘎吱嘎壓過干草的聲音,越來越近,“還不出來?”那人沖我扎進的草垛低沉道。
公子身體羸弱,眼神倒是好使得很。
“……公子不要責罰我,我就出來。”
“在外頭胡鬧這么久,不責罰你責罰誰?”
“不行不行……不能責罰我不然我不出來……”
“你再不出來我就責罰你了。”
“不行不行——”
“……你出來我不責罰你。”
我趕緊賣乖從草垛里鉆出來。滿頭滿身的干草穗子,看得公子都有些驚了。
旁邊那個方府小姐來了一句:“原來是一個偷偷逃跑的侍婢。”
公子聞聲回頭,我不知他什么表情,反正云珩和那個大小姐,一人面色死灰,一人面泛春光。
我又被公子揪回了景府好好呆著。
看來這次確實是在外面呆的時間太長了,居然被他發覺了。
可讓我心生疑惑的是,他怎么每次都能精準無誤的找到我呢?
過了兩日,方府派人來說親了。
我跑進公子書房:“公子方府有人來說親了!”
他眉頭一鎖,抬頭盯著我。
不消半刻,臉上又浮現奇怪滲人的笑意。
“公子你要是不喜歡我幫你——”
“不用,”他打斷我,“我去會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