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沐晨不想回撥電話,現在,他的心情像是多米諾骨牌,碰倒任何一張肯定要引起連鎖反應,他內心僅存的堅強和驕傲再也經不起任何折騰,他想放棄了,放棄所有,他要與世無爭,也許,只由這樣才能挽救那顆脆弱的心。
“你他媽的沒死啊?”話筒內突然傳來叫罵聲。王沐晨看了看屏幕,他也不知道電話在什么時候接通了,他苦笑著,看來這只胳膊也要背叛他這個失敗的人了。他瞥了一眼屏幕,號碼一點印象也沒有,“神經病吧”,他沒有心情與這樣無聊的人交涉,他掛斷了電話。
鈴聲又響起。
“你他媽的有完沒完?”王沐晨將所有痛苦轉化成憤怒順著話筒噴射出來。屋內,陳皮和鐘大誠同時被沐晨“炮聲”震暈,泡沫從嘴巴里溜走,順著下巴,脖子,滑到了胸前。
電話那頭也沉默了。
王沐晨重新回到了他的痛苦中,這是他獨有的痛苦,他不能向任何人分享。
面對面目猙獰的王沐晨,陳皮和鐘大誠不敢聲張,洗漱完畢,輕輕關上門上課去了。
不一會,短消息提醒,他舉起拳頭在墻上猛砸過去。
“操!操!操!”
他嘴里罵著,發泄著他的不快,墻壁似乎也屈服了,不停地往后撤退,很奇怪,他竟然一點不痛。發泄過后,他癱軟在床,看著天花板,天花板也不敢逞強,在他的威懾下瑟瑟發抖。
又是短消息提醒。
他深吸一口氣,顫抖的手舉在半空中,信息打開,他猛然坐起來,將手機屏幕放在眼前。
他的手抖個不停,手機屏幕跟著顫抖,屏幕上的字怎么也看不清,他將手機放在枕頭上,他趴在床上,像是虔誠的信徒在禱告。
“你恨我嗎?”
是她,她什么時候有手機了,竟然也不告訴我一聲,他,埋怨道,隨后一想,呵呵,人家告訴我干嘛,我也是誰啊。
這個問題他不止一次問過自己,可以確定地說,他不恨她,也恨不起來,無論在什么時候。他已經將全部的愛給了她,真正愛情就像是投胎,他帶著他全部的愛融化于她的身體,等待著她的孕育,像一個孩子一樣,一旦來到世界上,他將永遠屬于她的母親。
他回復信息“不恨,也恨不起來”。
“那——我們和好吧!”
他看到信息,興奮地從床鋪跳起來,“砰”的一聲,頭撞到房頂,他顧不上頭的痛,蹲在床上回復道“好的,我舉雙手雙腳贊成”。
發過信息,他跳下床,繞著宿舍跑來跑去,上躥下跳,突如其來的暖意流經冰涼的心,他有點接受不了,他需要好好消化這種美好。
他想到了孫悟空,“對,我就是齊天大圣孫悟空!”他扒住欄桿,將手擋在眼前遠望,他忘情地模仿著,眺望著幸福和快樂。此刻,他像極了一個哭泣的孩子獲得了一顆棒棒糖,立刻破涕為笑。“對,我就是孩子,我是孩子怎么了,”他仰頭狂笑,煩惱和痛苦隨著這一聲聲狂笑鉆出宿舍飄向遠方,他要讓她聽到,他此刻的快樂。
信息提示音再次響起。
“我在鐘鼓樓等你!”
他回復道,“好的,我馬上到!”
穿上衣服,抓了幾把涼水抿在頭發上,倔強的頭發根本不屈服這一點水的鎮壓住,“小樣兒,還制服不了你了”,沐晨心說,他彎腰低頭,直接用涼水沖洗起來,涼水穿過頭發這道屏障刺激著頭皮,剛才還燥熱的頭皮瞬間冷卻,他不由地打了幾個冷顫來補給瞬間蒸發的熱量。
他的心何等急切,他想飛到她的面前,將她裝在心里,捧在手中,含在嘴里,無論如何,絕不讓她再從眼前溜走。
這一次,他破例打了車。
“師傅,你快點啊”,他拍著司機的靠背不停地催促道。
“飛機,飛機快,飛機地上能跑嗎?”司機沒好氣兒地回答。
他不敢再吭聲,扒著前排靠背,看著前方。
終于到了,車子尚未停穩,他便從車上跳下來就向前飛奔開來,甚至來不及推一下敞開的車門。
他的身后,司機沖著他奔跑的方向叫罵著,熙熙攘攘的人群都停住了,他們順著司機叫罵的方向望去,前方,只有他在飛速奔跑,眾人輕松地用視線將他和司機連在一起。
沐晨當然聽到了叫罵聲,不過,此時,他根本不在乎,為了愛情,犧牲一點仁義廉恥也是值得的!
“你在哪?”
“我在鐘鼓樓東門等你”
他撩起腿,如同草原奔跑的野獸,他用身體撞開擋在面前的行人。
他的眼睛將東門的人全部掃描一遍,并也沒有發現她的蹤影。他笑著發信息嬌嗔道,“你真淘氣,不過我很喜歡,出來吧,我已經到了”。
發過信息,他的腦子才轉過圈來,“是不是這個鐘鼓樓啊,不會是……”
后來一想,“不會的,說不定溪溪來這里找我了,她舍不得離開我”,沐晨在心里憧憬著無限的美好生活。
正當他胡思亂想的時候,信息來了,“我沒有躲啊,就靠在城門上”。
王沐晨抬起頭,城門前站著一位穿著職業裝的女士正在來回張望。
“這是什么情況?”王沐晨心里打起鼓,“難道是她的嫂子?”
手機響起,他將電話放在耳邊。
那個女士似乎發現了他的異樣,她向他走來。
“你怎么拿著樂樂的手機?”職業裝問。
“啊——”王沐晨徹底懵掉,瞪大眼睛看著她。
“你——”
“姐姐,你認識王林溪嗎?”王沐晨反應過來,他故作鎮定地問。
“誰,王林溪?”職業裝一臉疑惑,“不認識,沒有聽說過。”
王沐晨低著頭擺弄著手機。
“這是你的手機?”職業裝指著他的手機問,“剛買的?”
“嗯,”王沐晨不敢看她。
職業裝笑了笑:“我知道怎么回事了”。
“啊?”王沐晨對她的突然醒悟表示不解。
這一刻,沐晨的身體像是被抽去了骨頭,他已經不能站立,他想蹲下來,希望和絕望竟然如此玩弄著不堪一擊的心,他憧憬的美好幻境,積攢了一肚子的情話都隨著眼前這位職業裝的笑聲淡入云際。
“既然來了,這就是緣分,我請你吃飯吧”職業裝說。
“我——我——”王沐晨吞吞吐吐,話不成句。
職業裝笑著指了指旁邊的小店,“不用害怕,就去那,我請你,咱們聊聊”。
茫茫人海中,竟然有如此奇妙的事情。王沐晨竟然以這樣的方式和大他一輪的尚怡君相遇,而且兩個失戀的人竟然一見如故。
從她口中得知,她和自己同樣面臨著失戀的痛苦,她愛的那個人在她們婚期前的第十天和另外一個女生領了結婚,理由竟然是那個女孩的爸爸是市里的領導,可以給他想要的一切,可以少讓他奮斗二十年,而她只能陪他一起到老,愛情在現實面前竟然如此不堪一擊,他聽的瞠目結舌。
她說她現在成為整個家族的笑話,她的爸爸媽媽也抬不起頭。
她說,她明白了一個道理,現實是愛情的土壤,愛情需要汲取土壤里的養分,失去持續的營養供給,任何愛情都不會長久,任何愛情都只能是空中樓閣。
他給他講了手機的來歷,講了自己的愛情和痛苦。
他問她,“沒有愛情的婚姻幸福嗎?”
她沒有回答,只是能從她眼睛里飽含的淚水中猜測到她的答案。
他倆都哭了。
“這是一場美麗的誤會”,她說。
所有人的愛情就像是這個“人”字,剛開始的時候,兩個相親相愛,相互扶持,可是,一旦他離開了,另一個人便倒在地上,再也不能成為一個人。
她說了一大堆他還聽不懂的話,不過,他更加明白什么是愛情。愛情總是和現實分不開,就像是自己的家庭不能和八條相比一樣,他突然感到自己的卑微,感受到自己的無能為力。
時間過得很快,窗外天色昏暗,他們傾聽著彼此的愛情故事,分享著他們的快樂和痛苦。
到分別的時候了,她伸出手,“很高興遇見你,相信我們會是最好的朋友!”
“是的,君姐”王沐晨的心情似乎得到解脫,輕松地說。
她打車離開,他依然為了省下一塊錢選擇步行。
一路上,他想了很多,就像坐車一樣,自己還要為省下一塊錢在泥濘的路上走上一個多小時,自己還能給她什么呢?他想到了生日時的窘迫,想到了掛在她脖子上的那條明晃晃的項鏈,想到了破舊的危樓,想到了市中心獨棟別墅……
是的,愛她就應該讓她遠走高飛,讓她快樂,這才是愛的真諦。現在,他猛然發現,除了愛,他什么也給不了林溪,饅頭與漢堡,油餅和披薩,十元箱包和LV,他給不了她好的生活,至少是現在,未來還很渺茫,他自己也看不清楚。他不能自私地將她霸占,剝奪她尋找幸福生活的機會,不能給她畫一個餅充饑,所以,他選擇放手,他不再糾纏,不過,他想再最后對她說一次,愛你,所以放你遠走高飛!
戀愛就像是雙人舞,曲終人散后,兩人回到座位,誰也不屬于誰,他們心中,唯有一段誰也偷不走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