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林溪的召喚,沐晨不敢怠慢,下樓時,那條肌肉拉傷的大腿根本使不上勁兒,兩條腿幾乎失去知覺,雙腳看似與地面接觸,其實與懸浮空中并無二樣,急于下樓的他將咯吱窩架在欄桿上,胳膊在粗獷的欄桿的反作用力下發出嗤嗤拉拉的聲響。現在,他已經顧不得皮膚的灼燒疼痛,他最想搞清楚溪溪為什么急匆匆地召喚他?
在王沐晨心里,溪溪的話就是圣旨,絕對不可以違抗,用他的話來說就是,有困難要上,沒有困難創造困難也要上!從下樓的情景來看,這句話絕非取悅她人的誓言。
之前五分鐘的路程,今天王沐用了將近十五分鐘。路上,總有同學停下來看他,“嘿!看看上網多上癮啊,都快成殘疾人了,還來上網……”
這樣的談話權當作沒有聽到,現在,王沐晨覺得扭頭就是浪費時間,浪費時間簡直就是浪費他的生命,消耗了他的愛情。
等他坐穩,手指一陣顫抖,賬號密碼輸到第五遍的時候才進入聊天頁面。
屏幕右下角的頭像已經開始閃動,她肯定比他早到了,王沐晨內心充滿了愧疚,因為在他心里讓溪溪等自己就是一種罪過。
抖動的企鵝彈出了對話框,不是留言,而是一張截圖。等那張截圖打開后,王沐晨驚呆了。此刻,像是有人將在他的腦袋里點燃了成堆的煙花,嘣——哄——噼里啪啦——腦袋里各種聲響都有,煙花釋放的煙霧被雜亂無章的聲響震蕩得四處躲藏……
這張圖不正是在公交車上,楊果扭著自己的耳朵拍的嗎?溪溪怎么看到這樣的照片了?誰泄露了出去了?王沐晨在心里閃現出一連串的問題。
視頻彈出——
他頭一次沒有趕在第一時間接通,他的思緒混亂,他不敢預料接下來會按照怎么樣劇情發展。那一張照片像是千萬束激光灼燒著他的眼睛,他不敢再看,閉著眼睛思考著如何應對接下來的危機。
視頻發出的嘟嘟聲再次響起,他不能再假裝掉線,這樣拙劣的謊言只能使用一次,視頻接通了。
她沒有說話,她怒目相向,似乎想要從屏幕里鉆到他的面前質問他。
他微微低頭,不敢去正面看他的眼睛。這件事,毋庸置疑是他的錯誤,他能想象到她看到這張照片的場景,雖然她能克制住情緒不會當場發作,不過也足夠在她的身體里造成內傷。
這件事需要解釋嗎?不需要解釋,畢竟事實就在眼前。解釋不解釋都無法彌補這個錯誤造成的創傷。林溪的眼睛里淚水汪汪,他心痛至極,可是,一個屏幕的距離,他竟然無法伸手去為他擦拭眼淚。讓自己喜歡的女孩哭泣是一個男人最大的悲哀,這是他曾經在她的面前說過的情話,可是,現在,她正在他的面前哭泣,他竟然無力應對。那句她曾經為之動情的話現在化作嘲笑在他的耳邊盤旋……
“溪溪,請聽我說,我——”話在喉嚨里卡主,再也出不去。
屏幕里,王林溪淚如雨下。
“溪溪——不要哭,都是我的錯!”王沐晨虔誠地認錯。
她還是一句話沒有說,她任由眼淚滑落,一滴、兩滴……每一滴淚水都似重錘砸在他的心上,砰——砰——
“溪溪,原諒我,再也不會有下次了!”王沐晨哀求道。
王林溪將耳機掛在脖子上,她的耳朵獲得了暫時的安靜。
許久,王林溪說,“你衣服穿反了”。
王沐晨這才發現T恤的標簽還在胸前掛著,他將標簽取下,兩個胳膊縮回,旋轉,衣服便恢復原貌。
“這不是你的選擇”王林溪淡淡地說。
“什么?”王沐晨趕緊問。
“衣服!”說完,視頻掛斷了。
他反復發起視頻,可是對方再無回應。
衣服確實不是自己的選擇,他怎么會買印有KITTY貓的T恤呢,何況是陪伴一年有余的她呢?這點變化無法瞞過她的眼睛,可是,他不敢坦白,最起碼還沒有想好怎么樣坦白?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現在的王沐晨可以稱得上遍體鱗傷。大腿,隔壁,甚至心里,全身上下再也尋找不到一點光鮮的地方。他像是在陽光下行走的僵尸,他已經沒有意識,只是靠著單純的動作記憶回到宿舍。
“哎呀,我的哥哥嘞,你終于來啦——”陳皮心急火燎地將電話塞給王沐晨。
“你的電話,趕緊接吧,響了三十二次了,快煩死了!”鐘大誠催促道。
“喂——”王沐晨問。
“我是陸謙……”
“啊,謙兒啊,你怎么知道我電話的?”王沐晨有點興奮地問道。
“你怎么可以這樣對溪溪,難道她不值得你去珍惜嗎?”陸謙的話里透著威脅和訓斥。
“你怎么知道的?”
“這些重要嗎?你不要和我撒謊,你說說你和那個女生打算怎么辦?”陸謙言簡意賅,一點也不想和王沐晨多費口舌。
陸謙的話著實讓王沐晨一時間難以適應,最起碼這樣直接的交談方式不應該出現在他們之間。可是,談話還是以這樣的形式出現了,他也不得不去應對。
“我和她沒有任何關系,只是普通的同學關系,我的室友可以作證!”王沐晨解釋道,他也不想欺騙他。
“我不要他們作證,我只要你保證,不要惹溪溪生氣!否則……”
電話掛斷了。陸謙根本沒有給他回答的余地,這更是一種威脅或者是一種命令,他只需要去執行,甚至連一個去問一個為什么都覺得多余。
“哥,你胳膊怎么了?都是血”陳皮走過來,掀起來她袖子問。
“哎,估計是下樓的時候摩的吧”王沐晨靠在墻上,頭深深地埋在腿上。
“你不會是用胳膊滑下去的吧?”陳皮關心地問,“要不要我去買點藥膏?”
“不用了,謝謝!”王沐晨說。
王沐晨的說出的禮貌用語讓陳皮還不適應,沖著他撇了撇嘴躺在床上。
“哎呀,皮哥,你不要自作多情啦,明天有人幫咱哥買”鐘大誠取下一只耳機說。
“哎呀,我給你說多少次,叫我陳旗或者陳皮,你叫我皮哥,我怎么感覺就是麗春院的老媽媽呢”陳皮無奈地說。
叮鈴鈴,電話鈴聲響起。
陳皮抓起自己的枕頭扔向王沐晨,“你下去接,肯定是找你的。”
王沐晨從沉思中暫時解脫出來,拿起電話。
電話是童欣冉打過來的,她和陸謙因為一件事而來,不過兩個人的目的不同。一個是威脅,一個是關心。童欣冉除了表達出自己的關切外,還格外強調了一句話,如果需要我出面,我義不容辭!
電話掛斷了,王沐晨仍然拿著電話機捂在耳朵上。他要感受這千里之外的關懷。是啊,童欣冉的話絕不是宣誓,而是站在前線上面對炮火的堅韌的勇氣。他為有這樣一個朋友感到驕傲和自豪。
正因為有她的存在,“為朋友兩肋插刀”這句話在他的生活里才顯露出它最初的含義。
一切來得太突然,他沒有絲毫準備。
話筒里傳來高中時老板的訓話聲,八條的高歌聲,陸謙的恐嚇聲,……一切看似不著邊際的話語從那個話筒里跳出來,轉著圈鉆進他的耳朵里,耳朵的震蕩,攪亂了身體的平衡,他在即將摔倒的瞬間拽住了床的欄桿。
“晨哥,沒事吧”陳皮發現了他的異樣,關切地問。
王沐晨沒有回答,陳皮瞥了他一眼,將電話重新扣好后悄悄溜出門。
幾分鐘功夫,電話又響起了。
“我X,這電話讓不讓人睡覺了!”鐘大誠將床板踢得震天響。
“你怎么了?”電話那頭傳來楊果的聲音。
王沐晨看了看陳皮空蕩蕩的床鋪,不用說這是陳皮傳出去的情報。
自己絕不能將楊果再摻和到這樣混亂的局面,她也是無辜的,此時,他雖然沒有想到良策,但是也不想用這個下三濫的手段去向溪溪解釋。一個女生去向另一個女生解釋,這個方法本來就透露出眾多的危險。他不能這樣做,他不想傷害任何一個人。
“沒事啊,我都陳皮玩的”王沐晨故作輕松地問。
“你不要胡說了,我一會去宿舍找你,我陪你去醫院看看!”楊果擔心地說。
“果果,你千萬不要來,我們男生都不穿衣服的!”王沐晨趕緊說。
“那你出來吧,我看你好好的就放心了”楊果依然堅持。
“好吧,我都脫了,不想下去了啊”王沐晨撒謊道。
“你選擇,你下來還是我上去?”楊果拋出兩個選擇。
“呃,還是我下去吧”王沐晨無奈地說。
放下電話,王沐晨一瘸一拐地向樓下走去。
他尚未踏下最后一階臺階,楊果已經站在他的面前。
“嘿,同學,女生不準進去!”宿管阿姨伸出頭喊道。
“我接接他,他腿疼!”楊果禮貌地回答。
王沐晨將胳膊加緊,不想讓她看到一點瑕疵。王沐晨從嘴角擠出來一點笑容說:“看看吧,好得很呢,你沒有聽說好人不長命,壞蛋活千年啊,我壽命長著嘞——”王沐晨故意將長字的讀音拖得很長,惹得路過的學生掩面而笑。
楊果繞著他轉了好幾圈,就差要求他蹦一蹦或者打上幾拳試試體質是否健全了。
“好了嗎?怎么感覺你要這買黑奴呢?”王沐晨笑著說。
“對,就是買黑奴的,不過你還不夠黑……”楊果笑著捏著他的臉說。
“你走吧,謝謝啊,美女!”王沐晨點頭鞠躬。
“你少惡心我!”楊果用纖細的手指點著他垂下的腦袋說。
“你趕緊走吧,要不我不抬頭!”王沐晨威脅道。
“好吧,有事打電話”楊果做了個打電話的動作離開了。
剛轉身,陳皮跟了上來,將他攙扶到宿舍。
“陳皮,我心里怎么一直沒著落呢?”王沐晨將陳皮的枕頭扔回去。
“哎,你這么玩,誰能有著落啊”陳皮嘆口氣回答。
“我怎么感覺要有大事發生啊”王沐晨想了想說。
“放心吧,地震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