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師大的第一頓中午飯并不省心，本來室友說好先聚一聚，彼此認識一下，奈何殺出來一個楊果，一出宿舍門便被抓了壯丁。

“妖怪，你哪里逃？”楊果興奮地喊。

王沐晨貓著腰躲在眾多室友的身后，可是，這一聲“吼”打破了他的幻想。旁邊打水的同學也顧不得水卡上流竄的數字，扭頭四處尋找聲源。

“我們宿舍聚餐，要不我們改天？”王沐晨走過去和楊果商量。

“不行，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楊果圍在他身旁歡快地跳來跳去。

“你別跳了，我頭暈！”王沐晨拍了拍她的肩膀說。

“走吧——”楊果的馬尾辮掃過他的臉頰，一縷淡淡的薰衣草味……

“我——”王沐晨指了指那邊等待的室友，為難地說。

“我什么我，你已經被我收服了，你跟我走就對了”楊果轉到他的身后，使勁地推著他前進。

“我怎么被你收服了？”王沐晨問。

“怎么，你床頭貼著我的神符呢，忘記了”楊果嚴肅地回答。

“那不是冒充明星的嗎？”王沐晨撓撓頭說，“怎么……？”

“我現在又是如來佛了，你就是被我神符壓在五行山下的孫悟空！”

“你不是小龍女嗎？”王沐晨反問道。

“我愿意是什么就是什么，你走不走？”楊果有些著急地問。

“走！”王沐晨一臉無奈。

“哎——你看看人家，走吧我們，難兄難弟們！”西邊等待的室友終于忍無可忍，在一聲嘆息后離開了。

二人走在美食街，他的身邊楊果個子高挑，如果她將濃郁的東北味兒的口音藏起來，你一定會認為她是南方姑娘。白皙光滑的皮膚在陽光下顯得格外細膩，像一塊上等潤玉，尋找不到一點瑕疵。他眼睛瞥了她一眼，二人目光撞在一起，王沐晨趕緊扭過頭去看街邊的商店，他的心里怦怦直跳，他甚至感覺到一些刺激，像是一個偷偷背著家長或者老師做了壞事的孩子。

王沐晨自己也搞不懂為什么不拒絕她，是出于男人的虛榮心，還是想找人填補內心的空虛。從火車站到現在，他似乎成了線上掛著的木偶，只能任由她擺布。他告誡自己，這件事情絕不能藕斷絲連，古人不是常說“當斷不斷反受其亂”。他暗暗下定決心，找個合適的機會向她說明情況。

美食街上的人滿為患，不過這里的熱鬧又與商場不同，這里到處是熱情炙熱的笑臉，到處是青春的模樣，到處是歡聲笑語，即便是空氣中也雜糅了多種飯菜香味。二人也不熟悉這里的情況，也分辨不出來到底哪一家的飯菜好，楊果拉著他從南頭走到北頭，又從東頭走到西頭，像個沒頭蒼蠅似的到處亂撞。

“好了啊，咱們隨便找一家吧”王沐晨停下來。

“隨便，吃飯這么神圣的事情怎么能隨便呢？”楊果嚴肅地幫他明辨是非對錯。

他站在臺階上，審視著來來往往的人群。

“好吧，我也在這歇一會”楊果推了推他，擠了上來。

那個臺階上實在太擠，他跳下去繼續尋覓能夠滿足她味蕾的美食。

“咱們去吃炒拉條吧”王沐晨在他的前方發現一家回民餐廳，“那里應該還有蓋飯之類的”。

“好的！”楊果終于點頭。

王沐晨正要拔腿前行，楊果一下子跳在他的后背上，胳膊攏住他的脖子。

“你背我去，我累了”楊果聲音軟糯如棉花糖，一絲絲地將他的身體纏繞。

王沐晨怔住了，不知道該怎么辦，兩只手自然垂下。

“你在考驗你的脖子嗎？”楊果趴在他的耳邊問。

確實，她扼住他的脖子，簡直要窒息。不知道是緊張還是呼吸不順暢，臉色像是落山的夕陽。

“你下來吧，楊果！”他催促道。

“你是背著我走還是抱著我走，你選擇！”楊果溫柔地給出兩個選擇。

“我都不選!”王沐晨說。

楊果在背上趴了一會，估計感覺到王沐晨的意志堅決，自己跳下來走向飯店。

王沐晨還有一個重要的事情要做，他要去網吧上會兒網，去看看他的溪溪是否在線，或者是否給自己留言。他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她的情況。

“我還有點事情，你先回去吧”王沐晨遞過去一張餐巾紙說。

“我也去”楊果站起來就要走。

王沐晨笑了笑，“你要去哪？”

“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楊果一口正宗的東北腔。

王沐晨嘆口氣，無奈地起身向網吧走去。

兩個人開了兩臺挨在一起的機器。

他邊輸入密碼邊祈禱，“在線！在線！在線！”

楊果在一旁笑他，“上個網還念咒語！”

他不去理會，她哪里知道自己的期盼呢。

手有點抖，密碼輸了好幾次都是錯誤的，他不得不用使用一指禪，一個字母一個字母點擊。

“你給我說說密碼，我給你輸入算了”她眼睛咕嚕嚕地轉動。

“不用，不用！”王沐晨眼睛盯著鍵盤，終于在手和眼睛的配合下登上了QQ。

他閉上眼睛，像是聆聽中獎信息一樣緊張。可是，耳機里怎么也聽不到滴滴聲。他不得不睜開眼睛，屏幕右下角并沒有一點響動。

他心灰意冷地靠在椅背上。

楊果正激動地看著“浪漫滿屋”。

“失望了吧？人家沒理你？”楊果突然摘下耳機對他說。

“你看你的，小孩子知道些什么？”王沐晨沒心情和她爭執，把她的臉撥正，“繼續看你的韓劇”

王沐晨整理了思路，將自己的情況向她一一做了陳述，不過，他還是省略了楊果這個意外。

“你這是干嘛？要寫書嗎？”楊果揶揄道。

“你別搗亂！”他著急地說。

楊果也沒有回答，他自己沉浸在那個只有他和她的二人世界，王林溪似乎正在屏幕的里邊坐著，等待著要和他說不能為外人聽的情話。

一個小時的時間就這樣在鍵盤發出的霹靂吧啦聲中過去了。屏幕上彈出還有五分鐘的提醒，他實在沒有事情可做，枕著雙手靠在椅背上等待下機。

他一扭頭，旁邊的楊果哭的稀里嘩啦。桌子上放滿了用過的紙巾。

“你這是什么情況？”王沐晨吃驚地問。

楊果抓過他的手按在沙發上，沒等他反應過來，她便趴在他的胳膊上痛苦起來。

嗚嗚……

“嘿，這是咋了？”王沐晨壓低聲音問。

楊果不回答，繼續哭泣。

等待楊果緩過勁兒來，二人才走出網吧。

剛拐個彎恰好遇到了吃飯回來的室友。雖然眼睛里充滿了壞笑，但終究還沒有太熟悉，幾個人還算禮貌。

毛遂自薦的寢室長陳旗倒是落落大方地說：“第一天就惹女朋友哭泣是不是不太好？”

“就是！”楊果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回答。

王沐晨啞口無言。

“你們走吧，我也要去寢室開會了，這個時候人估計都到齊了”楊果揮著手，歡快地跳著跑遠了。

“咦——”

室友們一陣壞笑。

陳旗拍著王沐晨的后背，“走吧，回去交代一下你罪行……”

剛到宿舍，由學長兼任的輔導員挨個宿舍通知，晚上七點班內開會。

這是05級中文系的第一次盛會，代輔導員聲情并茂地發出感嘆，“同學們，請記住今天的日子，如果不出所料，今天是未來的四年里到的最齊的一次。”新生們發出一聲不屑的歡呼。新生不以為意，倒是講臺上的老生倒頗有感觸。不過，傷感并不是今天的主旋律，今天要從這些稚嫩的新瓜里挑選出幾個稍微成熟點兒的打個樣。

代輔導員宣布，今晚兩個事情，一是競選班委，而是自我介紹。

王沐晨無意競選，現在，他不想在身上捆綁任何束縛，他需要自由，隨心所欲的自由。

競選的同學絡繹不絕，一個接著一個，每個人都將競選詞念得鏗鏘有力，聲勢震天，不過，即便這樣也鮮有人響應，沒辦法，大家還都不熟悉，除了一個宿舍的人外，基本上可以確定為陌生人。演講過后，競選的同學站在講臺上等著同學們的選票，不一會，講臺上站了十幾個人。

坐在最后排的王沐晨和舍友們早已經將競選置之身外。幾個頭貼在一起，時而一臉壞笑，時而眼睛冒著刺眼的色光。是的，系內二百人，只有十幾個男生，這不能不讓他們感覺到優越。坐在后邊，放眼一望，偌大的階梯教室里全部是女生。

陳旗一臉淫笑：“沐晨，十一個，十一個啊！”

說完，趴在桌子上自顧自地哈哈笑起來。

“咋了？宿舍長神經拉？”王沐晨推了推旁邊的舍友鐘大誠。

“別鬧，正忙著呢！”鐘大誠的眼睛里冒著綠光，似乎要將所有女生全部掃描一遍，然后從中挑選出幾個中意的。

“陳旗，什么十一個？”王沐晨饒有興致地問。

“你數一數，男女比例1:11，我X，這不是要累死兄弟啊”陳旗說完，興奮地拍著桌子說。

百無聊賴的王沐晨站起來，用手指點著，1、2、3……

“輔導員，我推薦王沐晨當體育委員”，突然，坐在第一排的楊果站起來說。

“誰？”輔導員問。

“就他——”楊果轉過身，指著正在數美女的王沐晨。

此時，王沐晨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彎著腰按著桌子不知所從。

“這得看本人意愿啊”輔導員看了看楊果說。

坐在第一排中間的楊果等不及兩邊的女生給她讓行，雙手一按桌子便越了出去，沒有等王沐晨反應過來，他已經被楊果拉上講臺。

“來，開始競選吧！”楊果命令道。

哦——那群禽獸舍友開始歡呼！

“還是蠻帥的嘛！”

“有一米八多啊”

不少女生竊竊私語……

一百多個女生，接近四百只眼睛盯著他。他不免有些害羞。不過，王沐晨終歸是王沐晨，一個響亮的口哨聲作為開場，緊接著一套邁克杰克遜的太空步將整個會議推向高潮。

底下學生無不歡呼雀躍。

一陣喧鬧后，代輔導員當場決定——王沐晨為班內體育委員。

楊果興奮地沖上講臺給了他一個結結實實地擁抱。

哎——

階梯教室里響起一陣嘆息……

散會后，楊果帶領宿舍姐妹堵在門口。

“別走，讓我們姐妹認識認識你！”楊果的一抬腿，直接將門框的對角連成一條線，白嫩的腿在燈光的映襯下更加粉嫩剔透。

王沐晨身后的舍友傳出一陣嘖嘖聲。

他托著楊果的腿輕輕地放在地上，“怎么了，劫色還有團購？”

“哈哈……你們家的這位還挺幽默啊”楊果身后的姐妹挽著楊果的胳膊親昵地說。

“必須的”楊果得意地仰起頭笑著。

兩個宿舍的人進行了一次沒有彩排的聯誼，他們繞著操場足足轉了兩個小時，在學生會同學的催促下才向宿舍走去。

剛到宿舍門口，隔壁宿舍的人就跑過來說：“你們可來了啊，你們宿舍電話都快被打爆了”

幾個人像是發現獵物的獅子沖到電話機前，他們嚴陣以待，等著電話響起的那一瞬間放在自己耳邊。

叮鈴鈴……

鈴聲剛從電話機傳出來，陳旗將電話放在耳邊“喂——”沒有搶到的人都緊緊盯著陳旗的臉，他們心里仍抱有一絲幻想——電話是找自己的。

陳旗撇撇嘴，將電話遞給王沐晨，“找你呢”。

哎，陳旗爬上床，長嘆一聲倒下去。

電話是王林溪打來的，聽到王林溪的聲音，他有些激動，電話機幾乎要按在耳朵里，生怕從旁邊遛出來一點聲響，他瞬間融化在她甜美的聲音和笑容里。

“我想你親愛的!”王沐晨情意綿綿地說。

“我也想你！”王林溪也同樣溫情。

“差不多得了啊，我們還等著接電話呢”舍友們著急地催促著。

估計是王林溪聽到室友們的埋怨，她的語速很快，“我給你寫信了，就是你給我留言的地址，三天就到了，你別忘記收！我的電話是……”

確定王沐晨一一記下，王林溪掛斷了電話。

王沐晨將電話號碼摟在胸前，像是摟著他親愛的溪溪一樣溫暖。

突然間，他想起溪溪交代的任務，幫她查一下湯顯祖的牡丹亭中的句子，到底是百花叢中過還是萬花叢中過？他不敢怠慢，跳下床跑到網吧里查看。

屏幕上彈出一個詞條：

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他看著，心里浪潮翻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