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淡的月色，在天空中約莫勾出一點點瘆人的亮來，周圍的嘈雜聲依然沒有變，風聲漸嘯，騾馬的踢踏聲顯得格外急躁。

張涵舟感覺氣悶，呼吸道像是被堵住了一樣，整個胸口炸裂般地疼痛，莫名的罪責感像是尖錐一點點扎著他，也說不上是扎到了哪里，感覺哪里都是心臟。

不對，不對，剛才那個女人說了，“他有一顆犯罪腦，有一顆羞恥心，這就夠了”，血神宮宮主，一邊利用他的心理，一邊在施行巫術。

巫術，張涵舟也許擋不了，可自己的心理，要自己穩住！張涵舟咬緊牙關，不斷在自己腦海中重復：“我不會殺人！我不可能殺人！”

血神宮宮主看出了張涵舟的掙扎，笑得越發陰森：“這就是張戴玲的愚蠢，你們剛剛建立取魂詭，那些臣僚幕屬，不都是你自己一刀一劍地收服的嗎？你的夢蠱里，最不可缺少的，就是殺人。取魂的第一步，就是殺人！你應該知道你是萬年魂吧？不殺人，不聚魂，你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魂量呢？”

“我不信，那不過是夢！”張涵舟極力閉住自己的五識，希望將自己從這個夢蠱中摘出來。

“哈哈哈，張涵舟，你這招沒用。你還不知道吧？那祝駝嶺的懸鈴，也是你殺的，你剛出生時，張戴玲為什么扔下你？因為你被萬年魂奪舍入神，說起來你并不是真正的張涵舟，你，是個難以確定年齡的邪術修行人。不然張殿為什么一點巫術都不教你，只將為人行善？那黑陰教的孫德利在魂界也算是叱詫風云了，可連他都動不了你，你沒想過為什么嗎？”

這些話一個字一個字敲進張涵舟的腦海里，然后在那里生了根。其實這些年，包括縱火案之后，他懷疑的不就是夢蠱殺人為他積累了殺人的魔性嗎？

現在，血神宮宮主又爆出一個新的信息，他張涵舟，是一個邪術修行人，曾奪舍入神，所謂萬年魂，是吸收了多種魂魄積累而成。

他，本身就是一個殺人者！

張涵舟激靈靈打了個冷戰，他的情緒冰到了極點，手腳都是冰冷的，冷到渾身發抖。大腦里有個聲音也在不停地重復血神宮宮主的話。

血神宮宮主笑著，心滿意足的笑。

不對，就是不對，不為別的，只因為說這話的是血神宮宮主。

張涵舟極力平復胸口的那團說不清是火還是冰的氣團，他不能老是垂死掙扎，他得反擊。他緩緩地說：“這么多年，你和張戴玲如此對抗，你不過是看到個皮毛！”

他將這么多年從張戴玲那里耳濡目染的冰冷學了個七成，這話說得就顯得格外胸有成竹。

其實，這只是他隱約的感覺，縱火案，廢品張是主要參與者，但花博卻查出血神宮在行動，很可能說明張戴玲和血神宮宮主是對立的。

血神宮宮主鼻頭一皺，下巴上松弛的肉疏地一下被拉緊了，眼睛里刷地布滿了陰狠的光。但她馬上又維持住一個虛假的微笑，繼續說：“張涵舟你不信？哈哈哈，也難怪，那張殿，為了壓制住你的邪性，可是帶了你七年！七年，他什么做不了？你剛奪舍入神，功力修為正處于最稚嫩的階段，殺了你都成！修改你的靈魂，壓制你的邪惡，再容易不過！”

張涵舟只感覺腦子嗡嗡嗡的，身體轟轟轟的，像是在過電，又像是在跑馬，不，像是被鞭尸，他感覺自己死了，身體僵硬著，可是鞭尸的感覺卻清晰可感。

他的眼睛開始模糊，耳朵卻異常清晰。

血神宮宮主一招湊效，快馬加鞭：“你也許在想，你沒有殺死懸鈴，殺死李丫和阿梅的記憶，沒錯，你是沒有。因為張殿是老祖，能壓制得住，對吧？是，老祖用巫術壓制了你的邪惡。但他只帶了你七年，你還有一個張戴玲，張戴玲那個瘋子，你一來云通城，就把你打進了夢蠱，讓你創辦取魂詭，她，在一點點激發你的邪惡！”

張涵舟極力讓自己的呼吸變得緩慢，因為他感覺出了那種從心田里，不，從靈魂里萌發出的焦躁、恐懼、憤怒，甚至邪惡，一種攪亂天地的邪惡！

他，到底是有邪惡基因的，而不是簡單得被種下殺機！

他感覺自己的牙齒在咯吱咯吱響，也不知道那是恨意、邪惡的憤怒，還是恐懼，冰冷的心寒。

血神宮公主步步緊逼：“還有，我再告訴你，我為什么不叫老祖而叫他張殿，因為他早就不是老祖了！那張戴玲離家出走，在外廝混連孩子都生了，張殿為什么沒有找到她？因為張戴玲是被深淵帶走的。深淵擘大人，是張殿的親傳弟子，哈哈，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他用巫術鎮住了張殿的三魂。所以，你殺死懸鈴的時候，張殿的反應是遲鈍的。怎么樣，來龍去脈都清晰了吧？”

清晰了！

姥爺，深淵，擘。

不，不對。張涵舟身子依然抖得厲害，他感覺自己身體里，意識里那股邪惡的力量，在火里，水里，風里，土里，悄悄滋生，慢慢罩住他的身體，扎扎實實控住七魄，再一點點構筑他的身體。

殺人，算得了什么？

李丫，阿梅就是該殺！那兩個不知羞的東西，那兩個寄生蟲，這個世界是強者的世界，優勝劣汰是自然規律！

不，不對，不對，他張涵舟的確認同優勝劣汰，可不認同殺人，他不是邪術修行人，不是。

但他不能表現出掙扎，他還是要反擊。

他大聲喊道：“就算你尊敬擘又怎樣，擘只看重張戴玲！”

他的憤怒在增加，但他的智商還沒有降低。從血神宮公主的這番話里，他聽出來這樣的人物關系，張殿是老祖，擘是他的親傳弟子，應該是他背叛并傷了張殿，甚至還帶走了張戴玲。而血神宮公主應該也是深淵的弟子之流，至少她很尊敬擘。

他要調撥，他要找到對手的漏洞，他不能這樣被人壓著打。

他押對了，那血神宮宮主聽到這話，忽地站起來，刷地抬手，狠狠扇了他一巴掌。她因憤怒而瞪大的眼睛，眼白顯得更多，兇光暴露。

她說：“張戴玲，那個人面獸心的渣渣，她也配？擘大人不過是為了牽制張殿，才給她一點好臉。她就出賣了自己的親爹，還賣了自己的孩子，是她勾引你這個邪術修行人奪舍入神，是她規劃好了讓張殿養你，用你這個邪術修行人來牽制張殿，不然，你以為張殿怎么會死？”